她信步走出校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矮墩墩的老陈此刻却仿佛装了红外线扫描似的，一眼就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赶紧一路小跑上来，日渐稀疏的头顶都在这热辣辣的天气中，反射出辛勤园丁的汗水。
“怎么样？答题卡都涂上了吗？名字准考证号都写了吧？检查了吧？”
楚河沉默了。
老陈的眼神从期待到忐忑再到难以置信的绝望，此刻眼眶瞬间湿润，下一秒仿佛就要嚎啕大哭！
想想这土豆班主任为自己担心的着实有点多，楚河赶紧粲然一笑。
然后一把搂住了土豆班主任的肩膀，顺手又拍了拍他过于圆润的胸膛：
“放心放心，模拟考不都提醒过很多次了吗？没问题的！”
除了语文这个变量可能会扣个十分八分的，其他的稳了。
这点，楚河还是有自信的。
…
眼看老陈一个大喘气儿，接下来的眼神就危险了，楚河赶紧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并转移话题——
“老陈啊，你带个状元出来，学校给多少奖金呢？”
老陈瞬间得意起来，随即又勉强喘了口气，将自己的骄傲矜持的压下去：
“还没出分呢，低调，低调。”
完了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翘起来：
“那得看你是什么程度的状元——你要是咱们市里的，那我有3万，其他老师一人2万！”
楚发达早已不是吴下发达，高考前那一夜的坚持成功让她拥有了7位数的小金库，此刻对这点小钱格外看不上眼。
她也没觉得老陈身上汗渍渍的难受，反而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这里说一下，土豆班主任横竖都是165，单从数据来看，长得相当匀称。
而楚河由于高考前这段时间吃得好养得好，精神力又修复了身体损伤——这会儿，已经1米73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班主任又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跟自己的女学生勾肩搭背呢？
虽然方向←有点问题。
总之，楚河对老陈使了个眼色，就是那种“你懂我懂”的眼神：
“省状元多少钱？”
老陈深呼吸一下，此刻有点儿不敢置信，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真的？”
他有点哆嗦了。
楚河刚要回答，老陈的电话铃声却响了，嚣张的音乐传了出来——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班主任脸色骤变，赶紧把这不吉祥的音乐给掐断，随即又一次深吸一口气，郑重回答：
“省状元……”
他比划着手指：
“5万，其余各科老师一人3万。”
楚河：……
“这是不是有点抠啊？”
星系军部联赛她苟了第一，直属教官们升职加薪是基本配置了。
老陈疯狂跳脚，坚决维护这项政策的清白：
“胡说，抠什么抠？！一点儿不抠！这可是今年新的政策，搁往年，市状元我们才只奖5000，班主任多1000！”
楚河：……
行吧。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几个同学的提议，此刻喃喃自语：
“这么看来，还是在外头开辅导班更挣钱呀。”
老陈：……
别说，教育口子有那么一部分，就是这么心酸。
…
正说着，其他家长们也都陆续接上自己的孩子了。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教学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老陈下意识一看，魂都要飞了——
这是有人要跳楼啊！！！
如今本来就是人多的时候！
刚刚结束考试，学生家长和学生们都刚在校门口集合，而要跳楼的学生占据的是整个校园里最高的那栋楼，足足7层楼！
这万一要跳下来了……
呸呸呸！
老陈心慌的快要颤抖了，这种关键时刻，万众瞩目，学生本来就想不开，万一底下还有人起哄……
他脸色煞白，都没发现不知何时楚河已经从他身边离开。
她这会儿看了看位置，已经迅速的跑到已经空出一片地的教学楼下了。
趴在天台栏杆处的男生正一只脚往外跨，一边大吼：
“别过来，谁都不许过来，过来我就跳！”
学生家长在底下胆战心惊，腿都要软了。
而老陈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此刻左右环顾，唯恐有人再说一句“你跳啊”之类的话。
楼顶上的男孩儿哭得涕泗横流，万分悲痛，以楚河的眼力，还能看到他下巴上几根没舍得剃掉的小胡须。
“我不甘心……我那么努力……我考的太差了……我都复读一年了还这样呜呜呜……”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颤抖的扶着栏杆对楼下大喊：
“妈，我对不起你！”
“爸！你不用那么拼命的工作了……”
看热闹是天性，楼下人群越聚越多，人生百态，样样都有。
楚河看到瘫软的学生母亲，此刻连电话都拿不准，也看到正拼命打电话催消防和报警的老陈。
还看到他们学校隔壁的小派出所里，几个民警尽皆出动，一边疏散人群，一边试图用并不专业的能力做那些对学生的安抚工作。
还有两个人，则拼命往教学楼冲去。
但如今高考刚结束，整栋大楼只有往外出的，没有往里进的。
要跳楼的男生站在天台上，立刻就将楼下的情况看在眼里。
他整个人扒着栏杆，两只脚都已经踩在天台外头了。
“都别过来，不许进楼！”
正试图进去的民警也僵硬了，这会儿高举双手大喊道：
“你冷静点，我不进去！”
一边给同事使眼色，看能不能偷偷从一楼窗户翻进去。
当妈的瞬间哭倒在地上。
而楚河则在这时绕过疏散人群的民警，走进了空地上。
她也抬高嗓门：
“这回卷子还行——你哪科没考好啊？”
——可能这是她自带的嘲讽天赋，明明嘴里说卷子还行，但是听在别人耳里，简直是说这卷子万分瞧不起的“不行”。
天台上的男生喉头一梗，明明泪水还在哗啦啦的流，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
“语文，数学，理综和外语……都没考好。”
楚河：……
小伙子，你这就不够劲儿了啊。
高考总共不也就考这几门吗？
第38章 你怎么比我还狂呢
楼顶的男生这会儿情绪看着还好。
可能因为跟他说话的是个同龄的女学生，所以他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而楼下一众民警还有男生的母亲此刻也是憋着一口气，万万不敢打断两人的情绪沟通。
而楚河不用动用精神触手就能知道，这会儿已经有人从1楼的窗户翻进去了。
但翻不翻的，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最差的结果是男生从楼顶跳下来——接住不就行了吗？
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身上还穿着宽大的校服，这会儿双手环抱，一副校园大姐头的模样，说话也像大姐头那样直接——
“那照你这么说，你就没有考好的？”
围观群众：豁哟——
这不是又刺激了吗？！
果然，男生也哽咽一声——
“我也不想的，可卷子实在太难了……”
楚河也挺同情他，这会儿心有戚戚的点头：
“我懂，我懂，毕竟人的脑子就那么点大，有时候学不到什么东西是正常的……”
别看她现在是个第一，可在星海联邦大大小小的考试，只要需要用到头脑的，从来就没摸过第一的边儿。
——还是智商不够优越呀。
真的，太懂这些普通人的平庸了。
……
底下的民警心头暗骂该死的消防半天不来，一边儿还把心提得高高的——
这姑娘走的就不是和风细雨安慰人的路线，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刺激！
等会儿万一人家受不住从楼上跳下来，搞不好她还有麻烦呢……
头大头大。
可这会儿也不敢阻拦……
老陈站在民警旁边，怕刺激到学生也没敢提嗓子。这会儿双手捂胸，看那大喘气的模样，没心脏病也该紧张出来了。
楚河一错眼瞅到了——
就，摊上自己这样的学生，老陈也挺不容易的。
套一句山海星的老话：这都是命啊！
……
然而甭管底下的人怎样提心吊胆，楚河这漫不经心的回答，反而更引起天台男生的共鸣了。
“是啊，”他抽抽搭搭的，这会儿甚至松了一只胳膊擦眼泪，看的楼下一群人又憋着精神倒吸一口气。
而男生是不是找到了学渣的共鸣，还在絮絮叨叨：
“你知道火箭班有个女生吗？我听说她每天白天睡大觉，晚上也睡大觉，从来不熬夜，可人家考试回回都是第一……”
“我每天熬油点灯的，写到一两点一点没松懈，可就是学不会！”
“尤其是英语，垃圾教育制度！学什么英语？我又不出国，为什么要学英语？我模拟考才考了60分，这回感觉不太好，肯定更差了呜呜呜……”
楚河：……
前边的话她没法回答，毕竟当事人站在这里，如果说出来……就感觉挺刺激的。
但后边这一句她倒是深有同感，此刻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教育制度不行——学什么英语？”
她抬高嗓门：
“你也别激动，这回英语考不好不算什么。再过个10年8年的，搞不好咱们政国语言都实现全球大一统了，谁还学这乡村小国的方言？”
楼顶的男生：……？？？
他呆愣在那里，突然吸了吸险些伴随眼泪流下的鼻涕，这会儿喃喃道：
“你怎么比我还狂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精神振奋起来，这会儿一言不发就握着栏杆，长腿一抬，直接又翻了回去。
楼下众人：……哎呀妈呀。
真是长出一口气啊！
然而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见那男生又重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看到楚河还在原地，他也抬高嗓门：
“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哪一班的，就看你这个想法，肯定考的比我还烂。”
毕竟众所周知，学霸从来不挑剔考题，只有学渣才会找各种理由。
成绩越渣，找出来的理由就越有精髓。
而西方国家作为科技大国，如今世界地位还是杠杠的，男生就算不学无术，也没敢狂到这份上——
10年8年就让政国语言全球大一统？
他们政国，实实在在还是个发展中国家呢。
男生找到了比自己更差的，这会儿就想得开了。
他倒还挺能知错就改：
“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我也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他伸长脖子看着仍旧坐倒在地上了了无言的母亲，这会儿真心实意的扯着嗓子喊：
“妈，你放心，我再不这样了！”
“比我成绩差的都这么有自信，都这么勇于面对未来，我也会更努力的！”
“今年考不好，我就明年接着考！”
当妈的：……
她用尴尬又愧疚的眼神看了处于空地正中心的楚河一眼，这会儿在两个民警的搀扶下，艰难爬起来。
“同学啊，对不住啊，我儿子也是情绪太激动，所以才……”
话音未落，就见一旁的老陈也扑了过来：
“小河啊小河，没事吧？”
“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站出来呢？万一叫人家知道你就是那个年级第一，不得更刺激了！！”
老陈想的才不止这些呢！
不过在场人多，他也只能找这个理由提醒自己的学生了。
这年头，好事儿不好做的。
但听在众人耳中：……哦豁！！！
男生妈妈：……
她的表情一寸寸僵硬，这会儿看了看老陈，再看了看楚河，又看了看1楼的楼梯口，转身就往那边跑去。
然后在儿子甫一露面的时候，一把搂住了他的头，然后死命往自己怀里按：
“儿子啊，你可吓坏妈了，走，咱回家——”
当儿子的呜呜耶耶，发出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妈，我还没跟那个女生——”
然而当妈的下手越发用力，坚决不给他抬头看的机会。
……
眼看一场闹剧结束，在场的考生浑身的劲儿也松懈了，陆陆续续便跟着看完热闹的家长们回家。
而小卷毛李意由于这两天情绪紧张，引发了一点小小的便秘，就在厕所里多蹲了一会儿。
出来时没发现他紧张的爸妈，反而看到学神正搂着老陈的脖子，形容比他还爷们——
“不容易啊，老陈！当我的老师太不容易啦——走走走，我带你喝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