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素一阵语塞，辩解道：“他以前也常往我那儿去。”
“那时候有吴泽在，不会惹争议。现在吴泽都不在家，他还经常去找你，是不是不大合适？”卢慧煞有介事地反问。
陆云素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觉得你的观念得改改。”
“我的什么观念？”
“我结婚了就不能和其他男人说话了吗？我知道自己无愧于心就行了，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住，也不想管。”
“不是不能和别的男人说话，是不能单处相处太久，你想想，你们两人在屋子里待太久，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呢？到时候风言风语出来了，最受伤的还是女人，大家只会说你怎样怎样，你明白了不？”
卢慧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陆云素自然是懂的，虽然她的观念和卢慧的观念并不一样，但她能明白卢慧对她的好意，况且卢慧这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只说：“以后会注意。”
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碰见过杨季，因为杨季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杨季把想要和陆云素一起去学校的事情告诉杨国芳之后，杨国芳强烈反对。
杨季很不满，“为什么？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上大学都不能自己去吗？”
杨国芳直摇头，“你不能和陆云素一起去。”
“为什么？”
杨国芳拿书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去找陆云素？”
“对啊。”杨季没有多想。
“以后少去。”杨国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诫他。
杨季听了更加不高兴，“为什么？为什么以后要少去？”
杨国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人家一个新婚不久的人，丈夫刚刚离家，你这么殷勤地上门做什么？这不是上赶着让别人说她闲话吗？”
杨季正要反驳，听到最后一句，沉默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以为别人都会这样觉得，事实上可能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确实该为陆云素多想想的。
“我以后尽量少去。”杨季闷闷地说。
就这样，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学校的事情很快无疾而终。
之后的日子两人没再见过面，直到临近开学，杨季过来问陆云素，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
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准备，只带好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行，至于一些生活用品，到了学校再买也不迟，免得还要大包小包地带过去，麻烦。
在这以前，陆云素被卢慧拉着去买了好几套衣服，花花绿绿的，看着略微俗气。
陆云素心里有些嫌弃，但她没敢说，这些衣服都是卢慧亲自为她挑选的，即使她再三拒绝也没能阻止。
用卢慧的话说，大学生就要有大学生的样子，要穿得朝气蓬勃一点。
陆云素无奈，只得遵循她的话，把这些衣服都带上。
去大学报导也是卢慧全程陪同。
陆云素帮卢慧买了票，两人乘火车到了邻省。
杨季没和陆云素一起乘车，但他也是同一天到达邻省，他和杨国芳到得比较晚，去报到的时候，学校登记处里几乎看不到其他学生。
杨国芳把杨季的资料递给作登记的人，那人看了看资料，抬头望了杨季一眼，问道：“吴泽是吧？”
杨季正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没听清，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叫吴泽？”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
杨季听到“吴泽”二字，愣在当地，心脏骤停几秒，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很懵，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无法处理这句话中的信息。
他机械地转过脸去瞧杨国芳，“这是什么意思？”
杨国芳没理睬杨季，接过工作人员递回来的资料，满脸客气地说：“是，是吴泽，谢谢，麻烦你了。”
说罢，收起资料，拽着僵硬的杨季往校园宿舍里走。
杨季被杨国芳拉着走了一段距离，猛然反应过来，挣脱开，情绪激动地质问：“刚才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吴泽？”
“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承认我是吴泽？”
杨季站在去往宿舍的小道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想，但他不愿意相信，因为这个猜想太过荒唐，他不敢面对。
他死死盯着杨国芳，他要一个解释，他一定要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2. 出事了 给你跪下了
杨国芳提着东西, 只说：“先到宿舍，到宿舍里再说。”
杨季把提着的被子往地上一扔，脾气上来了, “不，你就现在说，说清楚！”
杨季的声音很大, 惹得一旁路过的人传来异样的眼光。杨国芳看了看周围，沉着脸发话：“你让我在大路上给你说这个事情吗？说事情也要找个说事情的地方。”
“赶紧把东西提起来, 到你宿舍再说。”杨国芳低下头, 指了指地上用油皮袋包裹着的被子。
杨季冷静几分, 看杨国芳的样子不像是要隐瞒, 又转念一想, 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事情却确实不大合适，去宿舍再说也行。
他提起被子, 三两步找到宿舍。杨国芳跟在他身后，吃力地跟上杨季的脚步, 走到宿舍时，两鬓已经出汗, 他擦了擦额头, 将东西放进宿舍里一张下铺的空床上。
宿舍里一共六张床，有两个下铺已经被人占了, 还剩一个，被杨国芳给杨季占了。
其他两人不在宿舍, 杨季也没有心思去找他两位已经来报道的室友，他把东西放下之后，把门合上，对着杨国芳直接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国芳坐在光秃秃的床沿边，正欲开口，杨季突然说道：“爸，你要给我一句实话。”
杨国芳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抹了抹额头的汗，颤声道：“其实我……”
说到一半，杨国芳没再往下说。
杨季等半天等不到下文，很是着急，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把吴泽的录取通知书做了手脚？你把吴泽的分数换成我的分数了对不对？所以吴泽才一直查不到分对不对？”
说完，宿舍里面一片安静，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凝固。
过了良久，杨国芳重重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对。”
杨季得到确切的回复，瘫坐在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国芳。
虽然这些年，他与杨国芳的关系并不好，杨国芳对他寄予厚望，他没办法回应这份厚望，所以只能远离。但在他心中，杨国芳一直是个正直的形象。
他一直为有一个这样为教育事业做奉献的人民教师的父亲而骄傲。
可是，现在他却知道，原来他的父亲会为了他的前途，去做这些他十分不耻的事情。他的父亲会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毁掉另外一个人的前途。
杨季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塌了，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原来居然是这样一种自私自利的人，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最后只是喃喃地问：“所以我并没有考上大学对不对？”
他现在的分数都是吴泽的，从一开始，杨国芳为他查分，就是在骗他。
难道当初他要查分，需要准考证，杨国芳却说找不到了。这哪里是找不到，这根本是不想让他查。
还有他的数学分数，根据他答题的水平，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
原来这一切都找有迹象的，只是他没有细心到这个地步，敏锐地察觉这些风险。
亏他之前还真情实感地开心，以为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真的考上了本科大学。没想到这一
切竟然是杨国芳为他一个人编织的一场虚假的梦。
这个梦对于他而言是好的，可是对于吴泽呢？
杨季想起送吴泽离开的那天，吴泽还真心地恭喜他，让他好好读大学，不要辜负四年时光。
可原来这上大学的机会，竟然是他偷来的，还是从吴泽手上偷来的。
吴泽一直都是很想上大学的吧，这个上大学的人本来也应该是他。
杨季想着想着，从地上撑着身子坐起来，直接往外走。
杨国芳一看，马上拽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杨季坚定地说。
“你要怎么说，说给谁听？”杨国芳拉着他，不让他出门。
杨季挣脱开来，愤怒地走到宿舍门前，大声吼着：“我要向上面举报，我要把上大学的机会还给吴泽！”
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了多久，杨季上了大学就会知道自己用的是吴泽的名字，但杨国芳以为，只要杨季做好入学登记，这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改不了了。
没想到杨季反应竟然这么大，要去举报。
他赶忙拉住杨季，“你不能出去，你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说出去，你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周围人会怎样看我吗？我的下半辈子不用活了，你去举报，就等于逼我去死！”
“去死”这两个字听得杨季心头一颤。
他顿了一下，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改了人家吴泽的分数，换成我的，这样对吴泽公平吗？你应该接受你应得的惩罚。”
“吴泽那孩子聪明，就算不读书，在哪儿都会混得有出息。你不一样，你要是不读书，以后去做什么呢？再说了，我这样做，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你说说我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杨国芳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杨季冷哼一声：“你如果真的觉得是为我好，为什么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连问都不敢问我呢？你这是对我好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还瞒着我替我偷了我好朋友的分数，你跟我说这是为我好？”
杨季越想越生气，当初杨国芳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大概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和吴泽的关系。也大概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要不然，为什么杨国芳不替他考虑一下他会面临怎样难堪的处境呢？
杨季拉开门，直接往外走，他一刻也不想停留，一刻也不想待在宿舍里，他要出去，他要去举报！
杨国芳的力气不及杨季的气力大，他拉扯几下，没有拉住，被杨季挣脱开。
杨季从宿舍里走出去，走出了几步，后面扑通一声响。
他回过头一看，杨国芳跪在他们宿舍的门口，老泪纵横地望着他。
陆云素到学校之后，卢慧帮着她把东西搬到宿舍，整理好之后，陆云素在操场上等着杨季。
来之前杨季和她说好，要在她的学校汇合，一起吃顿饭。
陆云素等了好久等不到人，心里纳闷，杨季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63. 扔被子 谁干的？
等了好一会儿, 陆云素没等到人，不准备等了。
她为卢慧买了下午五点的火车票，再等下去, 时间怕是来不及。
陆云素先带着卢慧去外面点了两个菜，等菜的时候，卢慧问她：“你不是说杨季要过来的吗？”
“不知道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没过来，咱也不用等他, 再等他就你就赶不上火车了。”
卢慧“哦”了一声, 又问：“你们学校离得近吗？”
“不算远, 要是坐公交车的话, 大概要半个小时。”陆云素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们之后会常联系吗？”
“看吧, 上大学之后事情很多的，说不定忙起来也没时间相聚。”
卢慧点点头, 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 两盘菜正巧这时候端上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陆云素把白米饭先端到她面前, 说：“你先吃吧, 待会儿还要坐三个多小时的火车。”
两人吃饭的时候，陆云素还以为卢慧会趁机说教一番, 但卢慧却出奇地安静，只一个劲地低头扒饭。
陆云素也只好加快速度, 一顿饭吃得火急火燎，很快就解决了。
陆云素搀着卢慧走出去的时候，卢慧眼圈红红的。陆云素一看，这情形是她最不擅长处理的, 赶紧找话题，放松情绪。她指了指道路旁边的商铺，说：“要不要给老爸带点特产回去？”
卢慧呸了一声，“我才不给他带，他送都不送你一下，你还记挂他做什么？”
卢慧嘴上埋怨陆强，实际上可从来没有拖过后腿。陆强说要办工厂，卢慧不赞成，等陆强具体开办起来，卢慧也跟着帮了不少忙。
她知道陆强没时间送陆云素来学校，所以她主动要求跟过来，即使陆云素再三拒绝，她也一定要跟过来。
陆云素了解卢慧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嘴上逞强，拉着她进了路旁的几家小店，买了几袋果脯，让卢慧回去带给陆强，并叮嘱：“这东西含糖量高，你别让老爸一次性吃太多。”
卢慧看到陆云素有这份心思，心里偷着乐，嘴上却还是硬话：“你爸现在一门心思忙在他那工厂上，说不定都没时间吃呢。”
陆云素笑笑，“那正好，那就你吃，不给他留。”
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子冲淡了离别的气氛。
去火车站只能坐公交车过去，陆云素带着卢慧做公交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很多，陆云素就扶着卢慧，站在公交车的前门处。
公交车师傅说，这段时间是开学的时间，公交车上什么时候都是满的。
卢慧问道：“去火车站大概要多长的时间？”
“大概二十分钟。”
陆云素估摸了一下时间，心想，应该来得及。
但实际上，十多分钟就到了。
陆云素把卢慧送到火车站时，卢慧又红了眼眶，火车站似乎是个催泪的地方。
卢慧拉着陆云素的手不肯进站，她朝眼睛下方抹了一下，嘱咐她：“你东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棉被都铺好了，床单还没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铺。水壶也给你放在桌子上，鞋子都摆在床铺下面。你的东西你别不知道放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