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方说出的内容,和其在星云网上公布的“父皇身体已经好转”大相径庭。
封泽接着道：“封沣下的神经毒素剂量过大，对神经的损耗是不可逆转的，就算用RE复原技术重塑身体,还是不能恢复脑内神经。如果选择动手术，父皇太痛苦了......”青年清冽的声音像是蒙上一层雨雾，听起来多了几分阴郁，他闭了闭眼，才接着开口道：“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纪悠哑然，她之前还说为什么帝国惩罚二皇子封沣和米勒家族时效率如此果决，原来竟是因为国王已经无药可医，这恐怕已经触碰到了封泽的底线。
更何况封逞还是一国之君，君主一旦突然离世,整个国家的人民都要受到影响，就算给米勒家族的惩罚是他们全家都被判刑,纪悠都很能理解。
纪悠感慨之余还有些不能理解。
封沣好歹是个皇子，居然真能对自己亲生父亲下如此重剂量的毒。纪悠一介贫民,实在理解不了封泽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衣食无忧的一国皇子了，为什么还如此汲汲于皇位。就算其母再怎么篡夺，他一个19岁的成年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了。
纪悠暗自肺腑，却没有发表言论。她今天见到封泽时，就发现对方印堂暗红田宅宫凹陷，这是有心事的面相，就猜封泽应该是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就听封泽长叹口气，低声接着道：“之所以说父皇身体逐步恢复，是因为坎达联邦总统达利·埃尔维斯借口父皇身体抱恙，想来探望父皇。”
他语罢，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勾唇轻笑一声：“不过在我发通知说父皇会正常参加下周金融经济大会后，达利总统又临时取消了计划。”
他这一说，纪悠瞬间就全明白了。
西斐尔帝国与坎达联邦向来不和，光是她来星际这十几天时间，就见两国公民吵架不止十次。坎达联邦是完全的资本主义国家，帝国是君主专|制制度强国，双方政治制度不同、建国理念不同、文化更不相同，占地面积和军事实力又不相上下，在经济和政治双重压力下，注定要互相明争暗斗。
封逞前天刚宣布身体抱恙，坎达联邦总统丝毫没有表达过对帝国领导人的关心，甚至等不及封逞身体康健，就直言要前来探望，很难说没有别的想法。这个节骨眼上，帝国只能对外宣布皇帝身体已经好转，才能不动摇民心，不让坎达联邦的人觉得有机可乘。
“另外——”封泽凝眉看向窗外。他们所处的房间是封逞卧室另开出的小隔间，有一扇落地窗，能一眼望到远处的水平线。封泽目光远眺，墨绿色的双目迎着窗外的刺目阳光，像颗璀璨夺目的祖母绿宝石，纪悠不得不承认，封泽有一双她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但对方口中所说的内容，却并不是很美好。
封泽：“...‘末夜’降至，过两天我要去一趟紫黎奚...”“紫黎奚？”纪悠听到他说紫黎奚，也跟着蹙起长眉。
紫黎奚星球纪悠有所耳闻，它是西斐尔帝国地理位置最偏远，经济最贫困的下属星球。
虽富含丰富的矿产资源，但在环境已经极度恶劣的星际时代，煤矿是完全被杜绝禁止的地质资源。紫黎奚空有资源被禁止开发，又没有其他星球那些特殊的可供旅游的地理风貌和地形条件，三千年来逐渐变成了星际最不受人重视的小行星，远远落后与其他星球。
紫黎奚荒无人烟、土地贫瘠，连帝国最训练有素的军队，在那里都难以生存。
所以紫黎奚虽说是帝国名下的小行星之一，但几乎没有多少帝国居民在此生活，只有在其他星球生活不下去的穷人，或者身犯重罪被遣送至紫黎奚监狱的罪犯，才会住在此处。
但西斐尔帝国在紫黎奚星球的驻兵，却是除开破碎星球（地球）外的所有星球中最多的。
——因为它距离虫族的聚居地最近。
星际时空，除了纪悠他们所在的破碎星球，也就是现存的地球外，还有四颗行星与十颗小行星。分别由西斐尔帝国和坎达联邦分开统治。
但其实在两国交界处正对着的5光年外，还有一颗黑色的恒星，就是虫族的聚居地。这颗恒星曾经距离星际各大星球极远，但随着星际全星系的同向运动，正在不断接近星际各个星球。
最初发现这颗虫族恒星时，它距离星际有足足300光年，现在不到四千年，便已经缩短到了5光年。帝国航空研究部部长曾经推测过，在未来60年内，虫族恒星很有可能会横穿星际星系。到那时候，如果不能抗击虫族，星际人类将迎来灭顶之灾。
那么作为距离虫族恒星最近的紫黎奚星球，自然就成了帝国的重点监察对象。每年都要有大量军队驻扎紫黎奚，防止虫族忽然来袭。
所以纪悠现在听到“紫黎奚”这个词，脑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是和虫族有关吗？”
封泽立刻点头。
纪悠迟疑问道：“那‘末夜’是什么？”
封泽听她提起这个词，脸色有些难看，隽秀俊美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郁郁之色。
“星际时代的虫族分为雄虫和雌虫。
雌虫有足以企及人类的智慧，拥有极高的精神力，一般都在S级以上，甚至能通过精神力影响人类。当人类看见雌虫时，眼前浮现只有身姿妖娆体态婀娜的美女。但其本体则身形肥大臃肿，甚至因常年受孕产卵导致脂肪过多且无法移动。
和雌虫相反，雄虫智力低下且精神力只有C级，只会跟随雌虫的指示无脑行动，却体能超强浑身布满鳞甲，甚至没有痛觉，唯一的自我意识就是繁衍后代、保护雌虫。
雌虫和雄虫除开身体性别不同外，存活年龄也有所不同。
雄虫的寿命一般为50年，但雌虫的寿命则是60年。
而“末夜”，就和雌虫的新虫诞生有关。
受虫族天性制约，每一代虫族只有一只雌虫，老雌虫将死时，体内酸碱差异最大，便会生出新雌虫。新雌虫诞生时，原来的雌虫便会变成新雌虫的养料，被新出生的雌虫生食。
这段时期的新雌虫因为正在吞噬精神力极高的老雌虫，故而精神力最高，神经也最为疯狂，甚至会发疯似的指导雄虫向外扩大领地，引导雄虫侵扰人类星球。
因此，每一次的六十年之期一到，新雌虫诞生，就会有几十万雄虫突然出现在边境星球，占据所有人类据点猖獗追捕人类。雄虫们鳞甲淬毒触角刚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普通人类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当场撕成血沫，精神力较高的，会被抓去吸干血液用作雌虫的卵巢。
时间整整持续一个月。
等雌虫吞噬完所有老雌虫的血肉，精神力趋于平稳且雄虫伤亡过大时，雌虫才会召回雄虫，不再侵扰人类星球。”
“每六十年的一度的‘末夜’，是全星际伤亡最惨重的时间。每次在这段时间内，光帝国都要损耗三百万以上的年轻军人，才能换来短暂的和平安定。其他时间雄虫也会时长侵扰星际边界，但都没有‘末夜’时期规模庞大。紫黎奚的边境墙上，现在还有洗不净的鲜血。
这场宛如人类浩劫的屠杀行动，就叫‘末夜’。”
纪悠生活在和平安定的古地球时代，平生遇见过最可怕的战争，也不过是其他国家的人打人，但已经足够令人惶恐。现在听着封泽讲解人类和虫族的战争，更是听得后背发凉，手心都在冒冷汗。
纪悠忍不住看向面前的青年，对方虽然面容冷峻却丝毫不显畏惧的沉着表情，给了她些许勇气：“我们能胜利吗？”
封泽却忽然垂眸看向了她，墨绿色的双目清透映照着纪悠的身影：“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另一个原因。”
纪悠：“什么？”
就听封泽接着低声道：“纪悠小姐，可否为帝国算上一卦，虫族下一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
第54章 占卜国运。太乙神数。
纪悠之前就发现了,她在这个世界给许多人都算过卦，但好像完全不会受到古地球时期那样破天命后的强大反噬。星际时代星球变幻，没有了古地球时期的山川湖泊,风水灵气似乎也一并消失，更没有了从前的天道约束。
但也可能是她到目前为止,都在帮人避开祸端,但并没有帮人逆天改命,所以还不到受反噬的程度。毕竟古地球时期，天道对玄学师的反噬极强，不一定仅凭地形的变化迁移,就完全没了天道。
纪悠在古地球时期的师傅中，玄学能力最强的师傅，是一位白马寺的方丈，名叫昆吾。年纪轻轻就身体孱弱，不到五十岁，就开始五识衰亡，双目失明。昆吾方丈说过，那是因为他算过的东西太多，天道惩处,不让他再看了。
但他也说过。
得失随缘，心无增减,万法缘生，体性本空。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做了就不要考虑因果。
纪悠这么想着,便没再过多犹豫，微微颔首认真道：“我可以试一试。”
封泽直直看着她，半晌才道：“谢谢。”
纪悠没再过多废话,直接开口道：“我需要十张长宽都为三尺的黄纸，一柄长尺，三根红笔三根黑笔。”
这些都是她占卜国运时需要用的东西。
纪悠说完，发现封泽并没有动，挺拔的身形像是一柄宽剑立在她身前，疑惑问道：“三尺...是多长...？”
纪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古地球时期玄学界的俗语，赶紧重申一遍：“大概就是71.25厘米。”每个朝代的三尺长短都不大相同，起课占卜时，因为华夏是汉家天下，所以玄学界一贯公认使用汉朝的尺度。
三尺等于71.25厘米。
封泽点点头，没再多问就立刻按下手边桌角上的金色按钮，对着空气将纪悠刚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不到五分钟，两人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下一秒，方才门外站着的那位领头的白衣女性Beta，就捧着一个金色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小心放在封泽身侧的办公桌上。那托盘上正是纪悠刚才索要的物什。女人将托盘上的东西都放在桌面上后，弯身冲着两人行了一礼，就转身退出房间关上屋门。
纪悠这时候也不跟封泽客气了，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红笔开始在黄纸上用长尺作画。
封泽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纪悠动作。但他看了一会儿后发现，饶是他有SS级的精神力，也根本看不明白纪悠到底在画什么。
他只能看懂纪悠先在黄纸的正中央徒手画了个毫无缺陷的正圆形，而后围着圆形，一层一层向外画下六层包裹住圆形的正方形，最后将黄纸对折折叠了几次，展开后用长尺比着折线，画下道道长线，将黄纸分割成了十六等分。
往后的操作，封泽就看不懂了。
只见纪悠开始在黄纸上各个地方写字，有时写在格子里的空白处，有时写在她画出来的横线上，写字的位置毫无规律，写下的内容也什么都有，比如：“定大”、“五福”、“天心”......完全不像是正常的词组。但当纪悠停下“作画”后，封泽看着面前的......图纸，竟觉得格外和谐。
似乎这个东西就该长成这副摸样。乱中有序，让人捉摸不透。
这是封泽第一次亲眼见证纪悠算卦，他虽然之前已经在私聊界面和纪悠的直播间里，见识过纪悠起课排盘，但那和亲眼见证对方算卦时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光是纪悠这次画下的这一张图，就让封泽对纪悠心生敬佩。
能将边长71.25CM的黄纸图文全都记在脑中，普通人可做不到这种程度。更何况那些内容看起来完全没有让人方便记忆的记忆点，完全像是东拼拼西凑凑合在一起的随机文字。
封泽忍不住开口：“能请教下，这是什么东西吗？”
纪悠低头看着面前的黄纸，轻声道：“太乙方位图。”
这次换纪悠给封泽答疑解惑了。
纪悠道：“奇门遁甲测兵戈，六爻梅花起人事，太乙神数谋国运。想要算帝国大事，还是要用太乙神数之法。”
“太乙神数之法，也称作太乙术法，为“太乙、奇门、六壬”三大古地球华夏秘术之首，产生于黄帝战蚩尤时期。①太乙神数以一为太极生二目，二目生主客大小客与计神共八将。以太乙八将所乘十六神之方位关系定出格局，可占内外祝福。又临四时之分野，可占水旱疾疫。再推三基五福大小游二限，可预测古今治乱，也可推出具体年月。②”“是古地球时期，公元前后历朝历代最常用的占卜国运之法。从商周时期的钦天监，秦汉之后的太史令，再到明清时期的司天监，都擅用此法。
它与纪悠之前所用的六爻、易经八卦都不相同，是将卦盘宫位逆45转度后作为方位排盘。
以乾宫为一、离宫为二、艮宫为三、震宫为四、五为中宫、兑宫为六、坤宫为七、坎宫为八、巽宫为九。在太乙方位图上，就依次转圈记作巽九、离二、坤七、震四五、兑六、艮三、坎八、乾一，而后依次定目推演八门、十二天宫、十二地支......的位置。③”纪悠只讲述了简单的连入门都不算的太乙知识，如果真想要明白太乙的基本占卜历史和流程，怕是一个晚上都讲不完。
它是古地球华夏国的玄学占卜之术中，最为复杂难懂的一术。
按照太乙神数术法，单单排盘就要数个小时。先用二十四步推演太乙卦图，再层层推演起课看盘。光是依据今日年月日来作画太乙方位图，许多人都已经画不明白了。
更别说还要单靠年月日来推算太乙、文昌、主大奖、主参将......等整整二十四目的落宫宫位，每一宫位都要通过不同的四神八卦十二地支从头推算。每一目的宫格一旦相重，还要合二为一再算一次。
最关键的是，排盘还只是个开始。往后还要再次推演计算，而后剖析看盘，过程繁琐而冗杂，任何一步推演错误，结果就会背道而驰。
纪悠当时跟师傅学太乙神数时，她师傅有八十多名亲传和外传弟子在一同学习，可等她学完完整的太乙之术，修习太乙的人已经只剩她一个。
不单单是因为太乙神数难学难算，更现实的问题是，太乙神数一旦起盘，就要按照起盘时间开始推演，必须在当日子夜前推演结束，否则便要重新开始。而且占卜期间不能中断，否则卦盘玄气滞阻，就会影响测算结果，所以太乙一旦起盘，很可能就要连着不吃不喝凝神静气测算一天。
在和平安定的现代世界中，已经很少有人会为了算个国运而做出如此牺牲。纪悠之所以能安心学完太子神数，也是因为她工作本职就是研究国学，常年养成了一个人潜心研究的习惯，本就比常人更坐的住。而且无父无母朋友也少，根本没有外界干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