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要走。
白世欢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袖:“仙君别走。”她还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仙君,我头疼,你说过会对我负责到底的,你不能丢下我。”
她的眼神很软,目中还有盈盈波光,似泪欲落不落,她就这么看着他,仿若等着人领回家的乖巧猫咪。
徐望卿看着她,没有动作。
白世欢饮了酒,胆子也大了几分,她干脆站起来,直接拽着他手,“仙君,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受伤了,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徐望卿神色不变:“何处?”
白世欢挽起衣袖,将手臂上不足半寸的划伤露出来,委屈道:“这里。”
徐望卿沉默片刻。
白世欢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仙君不顾我的安危,我就不会被沈危推开,也不会被桌沿划伤,都是仙君的错,仙君要负责。”
徐望卿面无表情地拿出一瓶软膏,不要钱似的抹在白世欢受伤的手臂上,这软膏一看就特别值钱,白世欢心疼得不行,拼命将手往回缩:“不必了不必了,这就够了,仙君要是用不完可以直接送给我,不要浪费了。”
徐望卿不听,他握住她的手,看似没用力,却让她动弹不得,直到将整瓶软膏都抹完他才松开她的手,淡声道:“好了。”
白世欢一看,那点指甲盖不到的伤口果然被遮得严严实实。
她要哭不哭道:“这不能算。”
她拽紧他的手:“仙君,你耍赖。”
徐望卿忽然抬头看向桃花林的另一边,眉头微蹙,易无忧回来了。
他将袖子微微往回扯:“放手。”
“我不放!”白世欢拽得死紧,“我要是放了,仙君就再也不回来了。”
徐望卿欲直接将她撕开,临出手又怕伤了她。
徐望卿难得地软了语气,耐心同她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不会不回来。”
白世欢抬眉,眨巴眨巴眼睛,眼角似有泪珠,“真的吗?”
徐望卿皱眉:“你哭什么?”
白世欢抹了抹眼泪,声音越发委屈:“我不知道,我就是,我就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仙君。”
徐望卿定定看向她,眼神复杂:“你的嘴里没一句实话,我该信吗?”
白世欢茫然:“啊?”
她低下头,想了想,道:“仙君对不起。”她抽了抽鼻子:“我不该骗你的,但我那也是为你好,仙君莫要同我生气了可好。”
为他好?不告而别是为他好?见死不救是为他好?
徐望卿用力捏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问道:“好从何来?”
泠樾也不知道给白世欢喝的是什么酒,后劲很足,她此刻越来越神志不清,听到徐望卿的话,呆愣道:“仙君这不是渡劫了吗?”
徐望卿听到这话,一瞬间福至心灵,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你接近我一直带有其他目的。”
“你从来不是真心爱我。”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无故对她好,怪不得无论他对她如何冷漠也赶不走她,怪不得她会在那夜之后说走就走,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自己的感情可悲得像个笑话。
白世欢听到这话,嗫嚅着:“我……”
徐望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没有起伏:“现在呢?现在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的?”
他的眼神太可怕,白世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无措地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小师叔?”易无忧穿过桃林,便见两人站在门口,他眯着眼,狐疑地看向白世欢:“你怎么也在这?又拦着我小师叔做什么?”
他走近了,才发现白世欢眼角上挂着泪珠,他皱眉,“你怎么还哭了?”
徐望卿正一脸冷色地站在旁边。
易无忧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难不成是表白心意被拒了?
他想幸灾乐祸,但看到徐望卿神情也不太好的样子,闭了嘴,神色正经地对徐望卿行了一礼:“小师叔。”
徐望卿定定看着白世欢,半晌,转身离开了。
徐望卿一走,易无忧便露出嘲笑的眼神:“怎么样?我就说你痴心妄想吧?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小师叔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他又说:“我听说你如今拜了泠樾长老为师?你一个杂灵根,能有这际遇便好好珍惜,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明天你就搬到揽雪阁,跟着泠樾长老好好学幻术。”
白世欢抽泣了一声。
易无忧头疼道:“不就是被拒绝吗?瞧瞧陆修士,被拒绝了那么多回,也不见她哭过,你怎么就哭了呢?”
白世欢不想理他。
易无忧瞅了瞅她,狐疑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白世欢还是没理他。
易无忧越发头疼了:“算了,像你们这种不知进退的人我见了不少,一个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看在你是我小师叔亲自同意住进来的份上,我便送你回水月阁吧。”
白世欢终于出声:“不需要。”
她说罢,摇摇晃晃地朝水月阁的方向走去。
易无忧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也懒得管,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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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水月阁的,她记得自己回到了问霄殿,拽住徐望卿说了些有的没的,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依稀记得徐望卿最后的表情不太好,想来她应该说了些他不爱听的话。
本来徐望卿就不爱搭理她,这样一来,她要想完成任务,便更是不容易了。
“系统,系统。”白世欢喊了好几声,系统才慢悠悠出声。
它的声音里夹杂着困倦,精神不济道:[怎么了?]
白世欢问道:“昨天我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系统边回忆边道:[你昨天想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被我阻止了。]
这事白世欢有点印象,当时她还不算醉得厉害。
系统又说道:[你还想供出我的存在,也被我阻止了。]
白世欢问:“后来呢?”
系统继续替她回忆:[后来你开始撒泼打滚。]
白世欢:“???”
“撒泼打滚?我没有!”她不信她能做出这种事。
系统不耐烦道:[明明是你自己在九天玄塔伤了一个小口子,非说是徐望卿的错,这不是撒泼打滚是什么?]
白世欢掀开自己的手臂,记忆一瞬间纷至沓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颤抖着嘴唇问道:“还有呢?”
系统:[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系统理直气壮道:[你们的对话太没营养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没听下去。]
白世欢绝望地躺在床上,“这个任务是不是不可能完成了?”
系统听出了她打退堂鼓的意思,立刻道:[你想也别想,任务必须完成。]
白世欢看着天花板:“我不是不想完成,只是……”她叹了口气:“只是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不能再欺骗他了。”
系统强硬道:[你必须完成,还是说,你不想要叶画的命了?]
白世欢又开始头疼了。
系统谆谆善诱道:[你不能这样想,你别忘了,我的目的是希望这个世界恢复稳定,既然选中了他,自然就不会害他,你老老实实完成任务,于他才是最有益的。就像当初渡劫一样,我何时让你害过他,还不是为了他好?]
白世欢忍不住问:“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系统立刻道:[这我不能告诉你。]
白世欢也懒得问它为什么了,她认真想了想,道:“好,我再试一试,如果不行,那就真的不行了。”
系统忽然叹了一口气,认真道:[你为什么不去试着真正的喜欢他?如果你愿意喜欢他,你们便是两情相悦,又何来的欺骗?]
她想也不想道:“那怎么行?”
系统反问:[那怎么不行?]
白世欢张了张嘴:“他,他是问霄仙君啊。”
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与他天差地别。
白世欢承认,她是自卑的,她只是一个三系杂灵根,没有显赫的家世,算不上聪明,就连灵根,在整个修真界也只能算得上中下等,更别提天才如云的微云仙宗。
更何况,她还是合欢宗的弟子。
可徐望卿,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是正道之首,是整个修真界的顶梁柱,他那样的人,同她在一起,便犹如跌下神坛,沾了一身的泥。
系统认真道:[可你现在的目的不就是同他在一起吗?]
白世欢反驳道:“那不一样。”
等她完成了任务,等系统离开,等叶景萧和莫妤彻底没有机会扰乱这个世界,她便功成身退,回到合欢宗,至此与徐望卿再无交集。
她便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不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太多影响。
系统:[有什么不一样?宿主,虽然我只是个系统,但我觉得这样不对,结果如何不应该是你说了算,你得问问他。]
白世欢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秃然道:“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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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欢赶到九天玄塔时,云恒已经等在了那里。
元路清来得稍晚些,但也没有超过半刻钟。
只是三人等了半个时辰,却一直没有见到成渝的踪影。
白世欢手里握着玉华镜,神思不属。
“成师兄莫不是临时有什么事?”左等右等等不来人,云恒有些担心,他说道:“成师兄不像不守信诺之人,就算有什么事,也该让人来同我们说一声,不如我去找找。”
元路清沉吟道:“好,你去看看,我们在此处等你,若成师兄来了我们便传音给你。”
传音需要互相神识相认,才能将手上的传音符传到对方手里,他们与成渝还不够熟悉,因此并没有进行互认神识。
云恒听到这话,便与元路清神识互认,正在这时,白世欢抬头看向前方:“不用了,成师兄来了。”
成渝的打扮与昨日无二,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目光略过白世欢,落在元路清身上:“久等了,走吧。”
他说罢,一马当先朝九天玄塔走去。
几人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前四层对于几人而已根本不需要多费工夫,尤其是今天成渝出手更加干净利落,有些妖物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击于剑下。
过了前四层后,云恒忍不住问道:“成师兄,你今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成渝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没有恐吓,没有威胁,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眼,却仿佛藏着极大的隐忍。
云恒立刻便愣在了原地,他觉得成渝就是来这儿撒气的,如果他阻止成渝,说不定成渝的气就要撒到他头上了。
他乖巧地闭了嘴。
白世欢进了九天玄塔后,便一门心思扑在了闯塔上,完全无心关注别人,此刻听到这话,看了两人一眼:“怎么了?”
成渝越发冷淡:“无事。”
他说着,径直往第五层走去。
白世欢到底有点担心再遇上北荣城幻境,好在,这次没有幻境,他们遇到了一只擅长用火的熊妖,书里也曾有记载,元路清和云恒回去后也曾去藏书阁找过这本书,多少了解了九天玄塔里的妖物。
只是他们还没派上用场,成渝便独自一人解决了这只熊妖。
云恒喃喃道:“这便是金丹期的实力吗?”随即高兴起来,“有成师兄在,我们更有希望拿到玲珑仙石了。”
到了第六层,难度再次加大,这次遇到了一只活了上万年的树妖,这只妖不是第六层最厉害的妖,却最是难缠。
能召唤无数小树妖,层出不穷,难以应付。
成渝虽是金丹期,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四人联手起来,才勉强打败了树妖。
云恒轻呼一声:“成师兄,你受伤了。”
成渝的手臂被树藤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他穿了一身黑衣,若不是云恒离得近,难以看出他手臂上的伤。
他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当一回事。
金丹期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云恒取出上品疗伤药,欲为他疗伤,他微微抬手:“不必,只是小伤。”
他说罢,继续往第七层去。
几人顺利来到第七层,云恒信心满满道:“这九天玄塔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闯嘛。”
其实他们的队伍在整个微云仙宗年轻一辈中,虽然算得上实力靠前的组合,但实际上,除了一个成渝到了金丹期,其他几人不过只是筑基期,而微云仙宗内,金丹期的修士不知凡几,但就算四名金丹期组合在一起,也鲜少有来到第七层的。
元路清想了想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关于九天玄塔的事情,觉得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但还是谦逊道:“也许难在第七层。”
他看向成渝:“不知成师兄从前有没有闯过此塔?”
成渝:“嗯。”
白世欢惊讶地看向他:“可我记得成师兄说过不知道怎么过第五层。”
成渝言简意赅:“没去过幻境。”
白世欢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几人放松了精神,云恒颇好奇道:“那师兄曾经到过第几层?”
他抬眉,冷淡道:“第九层。”
元路清很惊讶:“金丹期修为便能到第九层,这九天玄塔看来并不如外人那般难闯。”
成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接话,他不耐道:“走不走?”
第七层是一片草原,一眼望去一片绿色,不见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