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欢低声同徐望卿道:“魔界的眼光还真是不同于修真界。”
徐望卿看了她的脖子一眼,回道:“挺好看的。”
白世欢觉得他在敷衍她,这么闪、这么俗的项链哪里好看了?
白世欢于是将项链摘下来,笑眯眯问:“那你戴?”
徐望卿目露迟疑。
他迟疑了。
他居然迟疑了!
他果然在敷衍她。
白世欢叹口气,用微带忧伤的语气道:“仙君,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厌弃我了?”
双修一百次的任务才哪到哪 ,居然已经开始学会敷衍她了吗?
徐望卿:“……我戴。”
白世欢笑了,将手将前递了递,准备将项链戴他脖子上。
“慢着。”一道娇蛮无理的女声响起,长剑唰一下刺在桌面上,女修道:“这项链我看上了!给我!”
白世欢看了眼这闪得没边、多看两眼眼睛会瞎的项链,再次感叹魔修眼光异于常人:“不给,这是我的。”
再丑也不给。
这项链是她在合欢宗得来的,是她年纪不大时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报酬,她整整给一个同门师姐扫了一个月的地,才换来这丑兮兮的项链。
她当初嫌这项链丑,不愿戴,寻思着什么时候可以卖出去换点灵石,但后来往储物戒一丢,便彻底忘在了脑后。
女修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脸上闪过几分恼羞成怒,她怒问:“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可是血阳尊者!我是她唯一的女儿阎玲!”
就是那个在徐望卿手下一招败走的血阳尊者?
白世欢当着她的面将项链收回了储物戒。
是谁也不给。
她愈发恼怒,她道:“好,既然你这么不识趣,我便杀了你,杀了你,储物戒便是无主之物,我想从里面拿什么便拿什么!”
旁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穿得花枝招展的众魔修大大方方看热闹。
魔界向来这般,经常因为一件首饰,一件衣服打得头破血流,同一条街上每日都能看到不同的新鲜尸体。
魔修习以为常,他们好战且暴虐,每天看见死人是他们最开心的事。
女修冷哼一声,把剑从桌子上拔起来,直直挥向白世欢,竟是朝着下死手去的。
白世欢不慌不忙,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有心情露出一个笑。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还能活得成——”
话音戛然而止,女修举着剑的手断成了两截,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女修惨叫一声,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好一会儿,才抬头,满脸惊恐地看着白世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整个红岩城,有谁能是她的对手!
她绝不是红岩城的人!
白世欢叹口气,她就是想好好吃口魔兽肉,怎么就那么不容易呢。
她转身,正想拉着徐望卿离开,便听见那女修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惊雪城的人!”
白世欢和徐望卿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女修厉声道:“好啊!你们果然是修真界的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别看魔界自个儿乱成一团,但一旦对上修真界的修士,无论什么恩怨他们都能立刻放下。
周围魔修的目光变了,他们不再幸灾乐祸,反而用阴狠的,凌厉的,魔修脸上最常出现的目光盯着两人。
女修冷笑连连:“正好,将他们与那惊雪城的大小姐关在一起凑个伴!”
惊雪城的大小姐?林谨若?
白世欢不动声色地握住徐望卿的手,对他微微摇头。
徐望卿会意地没有还手。
两人佯装不敌,很快被众人擒住。
女修抓到他们的第一件事,便叫嚣着要将两人丢到地牢里,放一群魔兽进去,让他们被魔兽啃噬干净。
白世欢乖乖地被他们押着走,看了一眼徐望卿眉头皱得死紧又不得不顺从的样子,多少有点愧疚,她通过龙契,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要不然你走吧,我去看看情况,若真是林谨若,你再来救她,若不是林谨若,那你便来救我。”
徐望卿于是问:“林谨若是谁?”
白世欢:“……就是惊雪城城主之女,那个想拜你为师的姑娘。”
徐望卿又问:“你认得她?”
白世欢小声道:“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
徐望卿没有说话。
白世欢猜,他肯定是在想,既然互不相识,为何还要跑这一趟。
白世欢微微叹气:“我只是觉得那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若是没遇上便罢了,既然遇上了便去帮上一帮。”
她歪头:“当做日行一善?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做。”
徐望卿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仍然跟在她身边,即使被人推搡着,眉目间尽是不耐,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白世欢越发愧疚,只能挪动着身体替他挡一挡,谁知刚想动,便被押着她的魔将一推搡,“别乱动。”
徐望卿冷眼看着那魔将,剑已出手,唰一下划过他的脖子,细密的血丝流了出来。
他出手太快,魔将根本来不及反应,待他反应过来,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回过神后,恼羞成怒地厉声问:“你做什么!活腻了吗!”
“别碰她。”徐望卿薄唇轻启:“否则,我就杀了你。”
徐望卿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魔将捂紧了流着细密血丝的伤口,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凌然的男人,心底生出一分惶恐,他总觉得,就算他不再碰那女子,只要这人能活着离开地牢,他便一定会杀了他。
他有些慌了,于是在将两人赶到地牢里后,急声道:“阎玲小姐说过要让他们死在魔兽手上!快去!找几头魔兽来,放进地牢里!”他发了狠道:“要三脚击魂兽!”
三脚击魂兽凶猛异常,就算是魔主,同时对上三头三脚击魂兽也力有不逮,若将此魔兽放进此处,他们焉有命在。
魔兵为难道:“这,魔将,此事还须得向魔主禀报。”
魔将道:“去向阎玲小姐禀报,她会同意的。”
阎玲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突然断了一只手,即使有法子再生,她也定然怀恨在心,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人。
魔兵领命而去。
白世欢和徐望卿进了地牢。
地牢很大,被分隔出好几间,两人也没被关在其中一间,直接往地牢一扔,仿佛整个地牢都是用来关押他们的。
林谨若在这里?
白世欢猜测着,顺着地牢深处走,终于在地牢一角找到了林谨若。
她一路走来,发现整个地牢里居然只关着林谨若一人。
林谨若被关在其中一间房里,她靠在墙上,脸上满是血污,微闭着眼,听到动静,唰一下睁开眼,那双眸子凌厉,杀气直溢而来。
白世欢立刻道:“林姑娘,我叫白世欢,是微云仙宗的弟子,不是魔修。”
林谨若这才收了满目杀意,她看向她的眼神仍有怀疑,却温和了许多:“你是微云仙宗的弟子?”
“嗯。”白世欢拿出自己腰牌:“你看,这是微云仙宗内门弟子的腰牌,我没有骗你。”
林谨若眼中警惕渐消,“白姑娘。”她颔首,又问:“白姑娘为何会在这里?”
白世欢说:“一会儿再说。”
她看了眼上锁的房间,说道:“我先将你放出来。”
她尝试着破锁。
林谨若却摇摇头道:“白姑娘,别费力气了,这锁就连我也打不开。”
林谨若已是金丹期修为,远比白世欢高上一个境界,连她都打不开,白世欢自然也打不开。
她宽慰道:“别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等会儿。”
白世欢折回去,徐望卿仍然站在原地,一身黑衣修长挺拔,听到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魔修打算将三脚击魂兽放进来。”
白世欢听说过这魔兽,厉害程度虽比不上菩泠,凶残程度甚至比菩泠还要高上两分。
白世欢奇道:“你怎么知道?”
徐望卿轻飘飘道:“偷听的。”他说:“你往里躲,我来解决。”
白世欢颇有些担忧:“好解决吗?”
“嗯。”徐望卿顿了顿:“只是有些缠人,你躲远些,小心被伤到。”
“好。”白世欢指了指地牢深处:“林姑娘在里面,那锁我们打不开,你能去看看吗?”
徐望卿抬脚往里走。
林谨若等了一会儿,便见白世欢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人,她目露讶然:“问霄仙君,仙君为何会在此处?”
徐望卿淡淡看了白世欢一眼。
白世欢想了想,道:“我们,打算来刺探敌情。”她胡编乱造道:“凤悦城被魔族围攻,主要兵力来自红岩城,我们便打算来一探敌情,最好能让魔族退兵。”
林谨若诧异,以问霄仙君的实力,只要他往凤悦城城墙上一坐,再多魔族都得乖乖退兵,何必如此迂回?
但她教养很好,虽心有不解,还是温声道:“两位大义,想来是打算直取血阳尊者的项上人头了?这样一来,魔族不仅会退兵,少了一位尊者,他们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侵扰修真界。”
她自圆其说,然后对着两人露出欣赏崇敬的目光。
境界越高的修者,越不愿意掺和这些事,他们往往会固守着自己所谓的‘道’,只有到了兵临城下不得不出手的地步,他们才愿意看似慷慨地出手,博取一个好名声。
她看向徐望卿,满眼崇敬,“仙君果真是吾辈楷模。”
“白姑娘愿意来涉险,亦是难得。”
白世欢对上她真诚的眼神,挺了挺腰杆,应道:“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林谨若眼里的崇敬之情愈发明显,“既然如此,我便与你们一起!”
白世欢“……先想办法把你放出来吧。”她侧目看徐望卿,“仙君,你可有办法?”
徐望卿垂眸,握着那锁,轻轻一捏,锁成了粉末,碎了一地。
他看向门口,淡声道:“魔兽来了。”他眉眼一垂:“有五头。”说着,抬步往外走去,“在此等我。”
白世欢想了想,与林谨若一起躲在了地牢里。
林谨若诧异:“什么魔兽?”
白世欢解释道:“三脚击魂兽,魔修欲让我们死在这里。”
林谨若听罢,面色凝重起来:“此魔兽凶残,我们不能让仙君一个人在外面!”
白世欢拉住她,诚恳道:“我觉得,我们不出去就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她是认真的,三脚击魂兽她亦有耳闻,就算是沈危那样的人同时对付几头也颇为吃力,更别说她俩了。
她们若是出去了,徐望卿还得顾及着不能让魔兽伤了她们,反而添乱。
林谨若被她的直白说得俏脸一红,她讪讪站回原处,镇定坦然道:“白姑娘说得对,我们修为不足,还是不要出去添乱了。”
徐望卿方才说了三脚击魂兽缠人,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只剩两个彼此不熟悉的人相顾无言,白世欢没话找话道:“林姑娘,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林谨若听到这话,面上露出一丝无奈与愁苦,“父亲交予我的家传至宝不甚被魔族夺走,我一路追来落入圈套,便被抓了进来。”
“抓进来之后对我不闻不问,我后来偷听到,原来他们想拿我同父亲交换好处。”她话音一转,道:“好在你们来了,否则魔族当真能得逞。”
她语气真诚,眉目间尽是感激。
白世欢细细打量她,上次见她时,她在众人瞩目下不掩傲气,气质高冷出尘,为人冷淡寡言,她便以为,这是所有世家大小姐与世俱来的通病。
现在看来,不过是在众人面前维护她作为惊雪城大小姐的名声罢了。
白世欢莞尔:“不过巧合罢了。”
林谨若握住她的手,道:“你与仙君将我救出此处,让父亲免于威胁,便是大恩,今后若有需要,我定拔刀相助。”她说罢,话音一转,“为何你会和仙君一道来此?”
她的目光澄明,眼里的好奇不加掩饰。
白世欢正想解释,脚步声渐近,徐望卿握着剑走到她面前,淡声说:“走吧。”
长剑仍滴着血,彰显着它方才经历过的一场恶战。
林谨若问:“仙君可有受伤?”
徐望卿淡淡瞥向白世欢。
白世欢轻咳一声:“问你话呢。”
徐望卿眉眼微垂:“没有。”
他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白世欢和林谨若并肩而行,林谨若小声道:“你方才的话有些无礼,下次不要这样了,切莫惹恼了仙君。”
白世欢学着她,同样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不会的,他不生气。”
林谨若顿了顿,轻声感慨:“仙君当真是好脾气,可惜,当初无缘拜入他门下。”
白世欢下意识安慰她:“无碍,其实他也不太会教导弟子。”
林谨若好奇:“你如何知道?”
自然是因为她也曾试图让他教他几招剑法,最后……不提也罢。
林谨若见她不答,便了然地点头,“也是,你乃微云仙宗弟子,得了仙君一二指点也很正常。”
三人离开地牢,一路如过无人之境,看守着地牢的魔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咽了气,包括押送他们进来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