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途中遇到了好几个分岔口。
唐楚川当真够谨慎的。
大概片刻后,白世欢听到了易无忧懒洋洋的声音:“唐楚川,你以为你杀了我便无人知道你的破事了吗?”
唐楚川阴沉着脸:“我不想杀你,是你非要送上门!”
易无忧轻嗤一声:“我不和你废话,叶画在哪里?”
易无忧随性的态度激怒了唐楚川,他冷声道:“易无忧,你在嚣张什么?别忘了,现在你才是阶下囚!”
易无忧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我没忘,我知道我正被你绑着。”他话音一转,又道:“唐楚川,你说你练这些邪功,你爹知道吗?”
唐楚川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他眼神阴鸷,心头杀意已起,“既然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便留下命来。”
易无忧掌心捏紧,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你想杀便杀,但你总得告诉我,叶画在哪儿。”
唐楚川阴鸷地笑起来,“叶画叶画,三句不离叶画,易大公子,你也为叶画折腰了是吗?她可真是个大美人啊,我从未见过这世上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可惜了,在合欢宗那种地方长大,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呢!”
易无忧目光一冷,“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易大公子怎么听不得实话呢?”唐楚川大声笑起来:“堂堂微云仙宗掌门亲传弟子不仅爱上了合欢宗的女子,还要因为她将命丢在此处,真真是可笑啊。”
“也不知令师尊知道了此事,会有多失望?”
易无忧冷下了眸子,半晌,忽然道:“叶画果然在你手里。”
听到这话,唐楚川笑得更大声:“是啊,她在我手里,她的滋味,啧啧。”他叹两声:“可惜了,易大公子无福消受了。”
“这个大美人,我只好自己留着了。”
从叶画失踪到现在,他们几乎马不停蹄地找人,唐楚川此刻的模样也不像刚发生过什么。
但事有万一。
想到这种可能,易无忧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的脸色越差,唐楚川就笑得越开心:“易大公子,让你洋洋得意,让你耀武扬威。”他盯着易无忧,一字一句道:“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他上下打量着易无忧,好整以暇地抱着手,“你说,我就一直把你囚禁在这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好?”
易无忧笑了。
唐楚川倏然沉了脸色,“你笑什么?”
易无忧怜悯地摇着头,“唐楚川啊唐楚川,你真以为除了我没人能找到这里吗?”
“我劝你,要杀我就尽快,否则,可就来不及了。”他顿住,抬头朝洞口的方向看去,“不,已经来不了。”
唐楚川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但正如易无忧所说,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灵力闪过,他定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唐楚川惊疑不定,高声掩饰内心的慌乱:“是谁躲在暗处!快出来!什么蝇营狗苟之辈!有本事便正面与我对峙,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
白世欢听到这话,觉得不对劲,方才那摊脓液一看便是人为,可如今听他这话,他居然不知道有人进了山。
那便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
她看向徐望卿,对方微不可查地朝她摇摇头。
白世欢心里一凛,能让徐望卿露出这般神情,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
易无忧都要听笑了,“唐楚川,你这是在骂你自己?就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实在令人震惊,说别人蝇营狗苟之前,先管好你自己吧。”
唐楚川沉着脸没回答,仍在叫嚣着:“你给我出来!做什么缩头乌龟!”
“你想见本座?”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徐望卿缓步而来,手里牵着白世欢不放,他的声音平静而和缓:“你也配?”
唐楚川听到自己身后的声音,却无法扭头看一眼,这是一道冷淡陌生的声音,他从未听过这道声音,更不知来人是谁,“你是谁!报上名来!”
徐望卿没说话。
唐楚川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渐渐流进四肢百骸,他的血液似乎冻住了,肢体也渐渐失去知觉。
他慌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唐楚川色厉内荏道:“在我千无宗的地界杀人,你还想不想活着离开!”
易无忧笑得不停,“唐楚川,你真以为你小小一个千无宗关得住他?”
唐楚川看着他,心里冒出一个可能,来人,难道是——
下肢的血液凝固,他感到自己的脸也被冻得发麻,他颤着声音问道:“你,你难道,难道是——”
白世欢打断他:“我们不想和你废话,告诉我,叶师姐在哪里。”
听到她的声音,唐楚川彻底确定下来,“你难道是问霄仙君?”
徐望卿没答话,轻轻看向白世欢。
白世欢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逼问道:“你别管我们是谁,告诉我,叶师姐在哪儿。”
易无忧懒懒道:“你这种方法不行,把我放了,我来问。”
他话音一落,徐望卿右手微抬,身上的捆妖绳一松,他活动活动筋骨,慢悠悠走到唐楚川面前,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刀尖在唐楚川脸上比划:“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划了你的脸,让你一点点流血而亡。”
唐楚川眼神里有畏惧,却依旧强硬道:“要杀便杀,杀了我你们便永远别想知道叶画的下落。”他冷笑:“只是可惜易公子,还没享受过叶画的滋味。”他挑衅道:“反正我已经尝过了,这条命丢得也不算冤枉。”
白世欢奇道:“你的子孙根不是没了吗?如何还能人道?”
她知道断肢能再生,但她没想到,连这都能再生。
易无忧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时气急攻心,居然忘了这一点。
他放松下来,嘴角噏着笑,上下打量着唐楚川,目光在某处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唐楚川感受到他目光的流转,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道:“叶画那个贱人,早就已经被我碎尸万段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她!”
白世欢并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系统:“他说的是真话吗?”
[放心,没死。]
易无忧自然也不相信唐楚川所说,被骗了一次,他不会蠢到被骗第二次。
他用匕首轻抵在他的脖颈处,森然道:“说,还是死。”
唐楚川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易无忧敢杀他,他也知道,如果问霄仙君出手,不仅是他,整个千无宗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千无宗是他的靠山,只要他不死,只要千无宗不倒,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他目光微转,语气软了下来,识趣道:“我确实想抓叶画,但她不在我手里,也不是我抓的。”
易无忧逼问:“她在哪里?”
唐楚川:“我不知道。”
易无忧面无表情地划破他的脖子。
唐楚川浑身早已冷透,除了一张嘴还能说话,其他地方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感受不到疼痛。
但神奇的是,他以为早已冻住的血液居然还能流出来,他眼睁睁看着鲜血顺着自己的脖子流到胸口,越流越多,顷刻间便流满了一地。
血红色将他包围,唐楚川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悄悄流逝,他喘息着说道:“我说,我说。”
易无忧给他喂了一个补血的丹药。
唐楚川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力量,才道:“我可以说,但你要保证,放过千无宗,也不能伤我。”
易无忧眉眼淡淡瞥过唐楚川,“好。”
唐楚川信不过他,“你以心魔起誓。”
易无忧想也不想道:“你也配?”
唐楚川反问:“我不配,叶画配不配?”
易无忧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以为我当真治不了你。”
他掏出一枚小盒子,慢悠悠道:“这玩意儿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本来不想用在你身上,现在看来,你非不识趣,我也没办法。”
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只长得很恶心的小虫子,毛绒绒的,全身绿色,身上长满了数不清的腿,看不见眼睛和鼻子。
白世欢只看一眼便恶心得别过眼去。
易无忧捏开唐楚川的嘴,“来,吃下它。”
唐楚川看一眼便被恶心得直反胃。
奈何易无忧捏着他的嘴,生硬地将这只奇丑无比的虫塞了进来。
“可惜了,我也只有这么一只,就这么浪费在你身上了。”
他冷声道:“说,叶画在哪儿。”
唐楚川忍着喉咙的痉挛咽下这只虫子,几欲作呕,却吐不出来,他便发现自己变得不受控制,他张口:“叶画在别人手上。”
易无忧:“谁的手上?”
唐楚川僵硬着,一字一句,“是两名散修,我在仙盟里结识的。”
白世欢心里一凛,“难不成,是莫妤和叶景萧?”
唐楚川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
‘知道’两个字没说出来,一道利刃突然刺过来,他的眼瞪得越发大了。
眼见着利刃就要刺上他的眉心,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他眼前,利刃停在那人的指尖。
唐楚川松了一口气。
徐望卿接过利刃,反手掷向来处。
一声闷哼响起。
易无忧想也不想便追上去。
徐望卿看了唐楚川一眼,带着白世欢一起追了上去。
唐楚川站在原地,脖子上的血还在流淌,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身上源源不断流下来的血,绝望地想,他会不会就在这里流血而亡。
徐望卿亲自下的术法,若不是他本人,谁还能解?
-
徐望卿比易无忧的速度更快,顷刻间便追上了他。
他们穿过层层暗道,终于离开了山洞,但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易无忧捏紧了拳头。
徐望卿目光似透过树林看向天边,“这边。”
话音一落,易无忧立刻追了上去。
追赶间,几人穿越大半个修真界,来到了凡人界。
他们最后停在一处江边。
是北荣城旁的荆江。
白世欢静静看着江面,眉目间尽是不解,“叶景萧为何要将我们引到此处?”
下一刻白世欢便知道了答案。
江面荡漾起来,叶景萧的身影慢慢浮现在江面,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目光带着憎恨和难以言喻的复杂,“问霄仙君?”他轻哼一声:“你抢了我的气运,改写了我的人生,活得如此逍遥自在。而我呢?失去显赫的师门,没了万人敬仰的名望,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现在,是时候将这些一一与你清算了。”
他话音一落,系统忍不住怒骂道:[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明明是他抢了这个世界的气运,是他将这个世界搞得一团糟,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他凭什么像受害者一样跑出来控诉!]
它‘呸’了一声,[他也配?]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莫妤的声音响起,娇小的身影浮现在叶景萧旁边,“就是在这里。”她目光远眺北荣城的方向,那里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所有的一切就是在这里彻底打乱,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还不晚,你仍然可以重走你命定的路。”
“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回来,你才是这个世界命定的主角。”
系统暴躁道:[命定?命个屁!就因为他,给我们增加了多少工作量,他也好意思?臭不要脸!]
白世欢本来微微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被系统搅乱,她怒道:“你别吵。”
如果可以,她想封上它的嘴。
系统委委屈屈闭了嘴。
易无忧突然开口:“唐楚川身上的邪功便是你们教他的?”
莫妤笑了,“这可不是。”她意味深长道:“说到这,我们还要感谢他。”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
白世欢语气平静:“不是他们,应该是血阳。”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血阳没有练成,或者,他练了,只是在徐望卿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易无忧不欲再和他们废话,冷声道:“叶画在哪里?”
“叶画?”莫妤虚空一捏,一具水晶棺凭空出现在江面,“你说的,是她吗?”
叶画躺在水晶棺里,绝美的容颜在水晶下仿如陶瓷一般脆弱,江面若有如无的雾气笼罩着她的脸,如梦似幻,像气泡般,下一刻便要被戳破。
白世欢心里紧了紧,“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啊。”莫妤吃吃笑道:“可是一会儿好不好那就说不准了。”
她用商量的语气道:“不如这样,你来换她好不好?只要你来,我立刻放了她。”
白世欢没说话,她感受到一只手径直攥住她,“不准。”
她回头,朝徐望卿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我不去,别担心。”
莫妤听到她的话,倏然冷了脸色,“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吗?”
她话音刚落,易无忧飘然飞向江面,利剑朝她挥去。
剑气灼人,莫妤不动如山,剑气飞至她眼前,停在了她的鼻尖,然后以迅雷之势转而划向易无忧。
易无忧早有准备,他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这道剑气。
易无忧冷声道:“果然练了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