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花玥手顿了一下,把身上的红衣解下来放到旁边,“那些死气居然凝聚成活兽?
一个结丹期的修士怎么能布出这样厉害的法阵?”
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围着她打转,等转到她背后时,突然惊呼一声。
“主人,你又结出花骨朵了!”
花玥吃惊不已,反手去摸。
镜灵吹一口气,只见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出现在她身后。
镜子里是一副完美的雪白酮体。
花玥将长到腰迹的乌发拨到胸前,果然见她背后雪白皮肉上自腰窝趴着一枝花藤。
那花朵长满翠绿的枝叶,往上一直蔓延到蝴蝶骨上。
而花藤上已经开出六朵花,花藤的尽头,是一朵刚刚结出的只有她指甲盖大小的花骨朵。
所有的花都是黑色的。
浓郁的黑映着雪一样白的肌肤,格外夺目。
镜灵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主人,你做了什么?”
每一朵花代表着花玥曾经杀掉的魔神的分、身。
可这一次,她连魔神的影子都没见过,怎么会结出花骨朵来?
花玥摇摇头,神色凝重,“北妄海的封印,是已经开启了吗?”
若是魔神出现,时空镜不可能感觉不到。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沉声道:
“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再说。”
这时传来晨钟敲响的声音。
花玥迅速地穿好嫁衣把盖头盖在头上,才坐下想起来于莲莲还没有藏起来,又赶紧使了个障眼法把坐在最里面那个一动不动的新娘藏起来。
她做完这一切,镜灵朝着外面站着的十二个喜娘吹了一口气。
她们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疾步走进来各自扶着一位新娘子出了门。
外面一字排开十二家轿撵。
花玥坐在最前面。
只听后面的喜娘小声议论,“怎么这些新娘走路都没声音的?
怪瘆得慌。”
纸人走路自然是没声音的。
花玥正准备施法,又听最后一个喜娘道:
“胡说八道,谁说没有声音。”
花玥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排在最后的轿撵上是一个身材娇小的新娘子。
她透过盖头居然看见了于莲莲略微有些紧张局促的脸。
她什么时候混进纸人里去了!
领头的内侍拉长了尖细的声音,“起!”
轿撵腾空而起,朝着举行婚礼的地方去了。
*这场以献祭为目的的婚礼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举办。
他们打着为王储冲喜以及为羽人国祈福的旗号,将婚礼现场设置在百里一族的宗祠前面一丈多高的祭坛之上。
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铺就厚厚的红色地毯,目光所及之处,是铺天盖地的红。
这些浓郁的红色没有透出一点儿喜庆的艳色,反倒显出几分肃杀之气来。
花玥同其他的新娘一样,按照方位站在每一个阵脚之上。
中间的祭坛点了香,烟雾缭绕的飘向逐渐透出光亮的天空,盘踞在上面的兽似乎更清晰,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黑洞,如同兽的两只眼睛一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祭坛上所有的人,像是在看着美味可口的点心。
花玥冷冷看着现场的一切,只觉得头顶上方的雾气越压越低。
正在这时,有一抹红衣墨发的身影缓缓地从黑压压的地平线向祭坛走来。
正是身着喜服的百里溪。
他坐在黄金打造的轮椅之上,双眼紧闭,像是被人下了傀儡术一般。
怎么回事?
花玥试着去感应他身上的传音符,却发现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可眼下已经轮不到她多想。
国君百里战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已经来到祭坛的最前面,坐到早已经备好黄金打造的莲花座。
花玥盯着他的脸,只见他脸上萦绕的紫黑之气越来越严重了。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身披黑袍,头戴恶兽面具,身上浓墨重彩的巫师。
他们手持木剑,将端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神情肃穆的美少年团团围住,唱着古老而又神秘的咒语。
礼官开始在一旁唱词。
婚礼,就要开始了。
可是,还差最后一位新娘!
*时间一点点流失,原本还有些光亮的天空上悬挂着的惨白暗淡的太阳逐渐的黑暗吞噬。
骤然之间,天地漆黑一片,狂风大作,祭坛上的祭旗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那几个纸人制成的喜娘脚被吹得离地。
不好!
花玥看了一眼蹲坐在她肩上神情凝重的镜灵。
镜灵迅速的飞过去,蓬松的尾巴似化作密密麻麻的丝线,将新娘们牢牢的定在地上。
站在最后,个子最小的于莲莲只是身形晃了晃,又站得稳稳当当。
帽子都被吹歪的礼官又接着唱和,“午时到,举礼!”
午时乃是斩首的时辰,这样的时辰居然用来成亲,用心何其险恶。
刚才停下来的巫师们又开始齐声和唱诡异的乐声。
被围着的少年至始至终都没有转动过眼球。
原本紧闭的血红色宫门伴随着沉重的声响被拉开,在黑暗中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兽。
花玥死死盯着从兽口中缓缓走来的女子。
最后一名新娘来了。
她戴着黄金面具,穿着一身血红曳地的嫁衣,举着一副玄冰棺朝祭坛缓缓走来。
第20章
祭坛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身披嫁衣,手托玄冰棺的国师,就连一直唱和的巫师们也停了下来。
那玄冰棺足有千金重,就这么被她轻飘飘举在手里,所到之处,地面不断的结出一层寒冰。
月照一步一步的踏过层层阶梯走到祭坛之上,将那口玄冰棺放置在正中央。
百里战从莲花座上起身,道:
“仙师这是何意?”
月照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目光停留在神情呆滞的百里溪身上。
“祭天。”
“祭天?
祭什么天?”
百里战似没想到她有此一说。
月照闻言,轻笑,“怎么,大王今日不是想拿自己的儿子祭天,想要给自己换一条通天之路吗?”
百里战心中自然这样想,可这种事情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讲。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被施了法的儿子,又扫了一眼正盯着他的大臣,只见赵阔已经朝他大步走了过来。
赵阔一脸怒色,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大王不是说是给殿下冲喜吗!”
不等百里战说话,月照乜他一眼,伸手一挥,赵阔整个人跌下祭坛,飞出三丈多远,“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口吐鲜血。
月照扫了一眼其他大臣,冷声道:
“还有人有意见吗?”
其余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讲,各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百里本就靠着她续命,从此刻哪里还敢多言语,只是抬眸看着那玄冰棺,皱眉,“此地乃是我百里一族的宗祠,国师怎好带一副棺材来这里。”
月照听到这话骤然愤怒,看着百里战,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百里一族的人呢?”
百里战第一次见她这样厉声说话,骇得后退一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时一道闪电从浓黑的雾气里射出来,百里战仰头一看,似乎有一头巨大的神兽盘踞在上空,将整个羽人国国都的上空都遮挡起来。
怪兽像是突然动了!
它仰头怒吼,浓雾微微晃动,紧接着自巨兽身上生出的无数条触角张牙舞爪,似是要朝人间伸来。
*“是噬魂兽!”
站在朱雀方位的花玥看着怪兽身上越来越清晰的正在蠕动的触角,握紧了手中的时空镜。
是无数怨灵形成的噬魂兽。
她曾在一本书上见过。
“镜镜,她不是结丹期修士!”
她税利的目光透过鲜红的盖头看着一身嫁衣的国师,道:
“她竟然是把自己的修为拿来做了阵法!”
月照听不见她与镜灵的言语。
她仰头看着张牙舞爪的噬魂兽,眼里神色疯狂。
“时辰到了啊。”
她说着,伸手一抬,那具玄冰棺浮上祭坛上空,散发出幽暗的红光,而原本躺在里面的男人这时从玄冰棺里浮出来。
百里战看着双眼紧闭,一身血红喜服悬立在上空双眼紧闭的男人,大惊失色:
“是他!”
他的尸首不是被怨灵撕碎了吗?
虽然那时他还小,可是这件事他是亲眼见证的!
“仙师,你,你要做什么!”
百里战一脸惊恐,“你,你不是要开启阵法为寡人求得长生之路吗?”
身着嫁衣的女子取下覆在脸上的黄金面具,露出一张长相甜美的面孔面孔,仔细一看,左脸颊处还有一个酒窝。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很快,大王就知道了!”
百里战看着面具下的面孔,那些被封尘在脑海里,刻意被遗忘的恐怖的记忆争先恐怖的从脑子里涌出来。
他从黄金打坐的莲花座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她,“是你!
是你!
你跟那个妖物是一伙的,是一伙的!
你居然还活着!
来人,来人!”
站在不远处的守卫得到命令举着兵器一拥而上将月照团团围住。
月照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大手一挥,顿时所有人都不动弹,兵器乒乓落了一地。
她看着一脸惊恐的百里战,一步步逼近:
“大王不是说想要长生吗?
殊不知,死,也是长生的一种。
因为,噬魂兽吞下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啊!”
百里战被逼到祭坛边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一丈高的祭坛摔下去,当场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月照视而不见,从怀里掏出那块珍爱的玉牌,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滴出一滴血,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地向悬立在空中,双眼紧闭的男人飞去。
月照眼眸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爱怜的看着男人,喃喃道:
“师兄,五十年了,现在,他们是时候偿还亏欠你的性命了!”
玉牌逐渐变大,上面篆刻的花纹与名字被所有人看见。
那是一朵佛经里的六瓣莲花,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
世安。
永世安。
*“居然是离镜宗的弟子!”
镜灵看着那上面门派的图徽,大惊,“几百年过去了,想不到这个门派居然还在!”
花玥紧抿着唇不说话。
难怪她说一个结丹期修士怎么会布一个远远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
那国师至少是金丹期修为,应是耗费过多的灵力修为来布这个阵,再加上维持国王的病,又在灵气稀疏的人间逗留太久,所以,她的修为不升反降!
“主人,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杀了她吧!”
花玥摇摇头,“没有用的。
这个阵法之所以被禁,除了容易自身容易遭反噬之外,害人性命,还有一点就是,一旦阵法形成,除非设法者肯主动收手,否则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眼见着国师开始施法,十二名包括她在内的十二名身披嫁衣的新娘双脚离地,缓缓的飞向上空。
镜灵收起自己的尾巴,那些丝线离了纸人新娘,略微显得有些轻飘。
花玥凝神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国师口中正不断的念着咒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沉重无力。
其余十个纸人变成的新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法力已经开始像是被抽空里面的空气,迅速干瘪变小缩回食指长度的纸人。
一瞬间,十件嫁衣从半空中轻飘飘落下,在触及那道国师结成的咒语时迅速碎成布片。
国师大惊,呵斥道:
“什么人在此作怪!”
她一停下来,于莲莲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
花玥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接住她,平稳的落在地上。
她把于莲莲小心放到一边,缓缓走到国师面前,道:
“你是离镜宗的弟子?”
月照这才看清来人。
只见她长相极为冷艳,一身嫁衣,神情肃然,浅褐色犹如琉璃一样的眼眸清澈透亮,如星辰一般明亮。
月照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收手吧!”
她冷冷道:
“看在你是离镜宗弟子的份上,我会饶你一命。”
月照楞了一下,随即面上一凛,掌心向上,一柄红得发紫似剑非剑的法器出现在掌心。
她手执法器,重重向花玥挥去,厉声道:
“就凭你阻止我?”
那看似血玉一样的法器,才一挥出去,就形成一道火网,迅速朝着花玥飞去。
上一次花玥神识被这业火所伤,此刻乃是本体,眼前不过结丹期修为的女子如何是对手。
她手执时空镜,不过是两三个回合,看似气势汹汹恶国师已经被她一脚踹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噗”地吐出一口淤血来。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百里晔,道:
“你为一己之私,拿一国无辜子民的命数实属不该。
逝者已逝,莫要强求。
你现在停止法阵,我可为他超度,叫他的灵魂早入轮回。”
月照支撑着法器缓缓直起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突然笑了。
她似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泛红的眼眸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