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琰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当然是她在玉衡轩和小青抱怨时，被盈月听到的。
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但是，不能让小丫头知道，他派盈月时刻暗中跟在她身边。
那小丫头准保得翻脸！
“你上次跟我抱怨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有吗……？”楚灵玥皱着眉，怎么没印象呢？
“就有。”
小丫头盯着他，一脸怀疑。
南宫琰赶忙道：“江南四大世家是皇上招入盛京的，双王也明白，这是在制衡。纵使寰王和睿王有拉拢之心，也不敢以联姻如此明目张胆的名义，与皇上公然作对。应该是黄家自作主张。”
这事，南宫琰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说是与江南四大世家联姻，但黄家如今只剩一个待嫁的嫡女，而他们的目标，也只会是闻家。”愿我如星君如月下腹，南宫琰又执起茶盏，轻尝一口，才缓缓道。
“闻青？”
“黄姗爱慕闻青已久，是仙音阁的常客。”南宫琰放下茶盏，淡淡说道。
楚灵玥佩服道：“真不愧是世子。想必京中所有世家动向，皆逃不过世子耳目。”
之前在仙音阁，她只是无心提了罗家一句，钟离忧却能马上精准说出她想知道的情报。
钟离忧尚如此，何况是世子。
“那是自然。”南宫琰端的是老神在在，其实内心真实想法是——
玥儿又夸我了，我心底的烟花又炸了！
开心！
盛京各大世家自然都有他眼线，不过重点关注黄家，是因为之前黄栋那事。
楚歌瑶已嫁进黄家，看似事了，但不能不防。
黄姗的情报，反倒是顺便。
“黄家的打算，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难猜到。”南宫琰凝注着她如明珠玉露的脸，说道。
“黄栋正妻之位被楚歌瑶占据，其他权贵世家自然不可能让女儿做黄家的妾。而楚歌瑶刚嫁入黄府不久，黄家不待见，却也不能立即废黜。如今能作为联姻筹码、巩固势力的，也就只有黄姗。”
楚灵玥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寰王因黄家被睿王打压，黄家急着在寰王面前建功立业，挽回败局。否则，黄家长女这侧妃位，可能不保。江北江东一直敌对，而江南又势强于江东江北。倘若黄家女能和闻家搭上线，那江南势力可以说是尽归寰王所有了。”
她叹气：“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闻家怎么可能会买黄家的账？其实黄家若是能等上一年，楚歌瑶自然会给他们的宝贝嫡子腾出正妻位置。”
要不，她命人放出点风声，说楚歌瑶不能生育？
“世子，黄姗其人如何？”
“一看就是黄栋的亲妹妹。”
“莫非也风流成性？”楚灵玥懵住。不会吧？大盛又不是唐朝，女性哪有那么奔放，觉得和男人做一夜夫妻也没什么。
南宫琰忍着笑，道：“除了风流成性。”
楚灵玥揉着眉心，不可思议道：“寰王真是重口味，受得了黄家女。”
“黄家长女……还好。再说寰王妻妾大多端庄贤淑，可能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南宫琰微微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样子，把楚灵玥逗笑了。
第51章 本世子的身子让你把持不住了？^……
“黄家也真是敢想。江南另外三家都不会与双王党任何一方联姻, 更别说作为四族之首的闻家。”笑过后楚灵玥叹气。
江南四大世家只忠于皇帝，从不参与皇子们的党派之争。
“而且，以闻家主对闻青的疼爱程度，更不会允许他作为联姻的筹码。黄家何德何能, 能让闻青答应和黄姗的婚事？”
“从黄栋和楚歌瑶那件事上, 黄夫人倒是得了不少灵感。”
南宫琰半阑眸子冉起一层寒霜, 提起这两个人，就让他想起自己的小姑娘被设计失贞那件事，心中满是厌恶。
还有罪魁祸首楚灵芸, 南宫琰对她已经不仅仅是厌恶的程度。
除了他的玥儿，世间女子对南宫琰而言, 不过过眼云烟。别说住进他的心间，让南宫琰记住她们的样貌都很难很难。
若是楚灵芸知道, 她是以这种方式被南宫琰“铭记”, 不知作何感想。
楚灵玥哑然道：“不会吧？黄姗想……黄家还真是大胆。闻青这么好的一个人, 可不能毁在黄家手上。”
“这、么、好？”南宫琰的语气瞬间冷了几分。
“嗯。”楚灵玥丝毫不觉，“他是我见过的, 除了世子、我家荣儿还有大钱袋子外, 最优秀的男子了。”
给闻青高度评价的同时, 还不忘把本世子加在最前面，是你之最。
南宫琰就算想发脾气也发不出了。
“世子，我实在不忍他被奸计所害, 断送终身幸福。女子爱慕优秀的男子, 本是人之常情。但黄姗不去光明正大争取, 却想这种卑鄙手段，若是被黄家奸计得逞，那闻青也太可怜了。世子, 我们暗中帮闻青一把吧。”
南宫琰叹气。其实他一得到消息，就有了安排。
只是如今听小丫头要帮闻青，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了。”
楚灵玥拍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南宫琰，“原来世子早有安排，真不愧是世子！”
“你特意跟本世子提起这件事，不也是希望本世子插手破坏黄家的计划，救他吗？”
小丫头对闻青这么上心，让南宫琰有些不开心。
“嗯。闻晏花郝同气连枝，一族联姻代表的是四族的立场。不能让寰王拿到这么好的手牌。”
楚灵玥提议南宫琰插手此事，只不过是不想江南势力归入寰王版图，破坏平衡局势。根本不是特意为了闻青才跟南宫琰提起的。
她本以为，黄家的联姻对象，会是晏花郝三家之一，没胆子把手伸向闻家才对。
“黄家太自信了。就算闻青被迫娶了黄姗，闻家也不会立马倒向寰王，寒了皇上的心。他们根本就不了解闻家主。放纵黄家嚣张气焰，就是寰王最大的错误。”南宫琰撇嘴。
听世子这嫌弃的口吻，看来他十分不喜欢寰王。
不过，为了能与睿王抗衡，寰王这些年的确是没办过几件利民的事。
两年前，世子代天巡狩，查察巢蒙郡官员腐败拖沓恶习，查办的几个官员中，竟都是寰王势力所属。
睿王在百姓间的威望极高。
尤其前年蔚县蝗灾，睿王亲自赈灾，赢得了蔚县和燕州百姓的一致爱戴。使得原本中立的燕州世族瞬间投靠进睿王麾下。
睿王党派官员对百姓，也向来秋毫无犯。
而作为睿王党派砥柱的江北四大世家又团结一致，不像江东势力，虽在同一阵营，却各自为营，内斗很严重。
皇帝迟迟不立太子，除了观望寰王和睿王外，还可能有第三种可能。
所以很多世家大族不会冒然站队，一直保持中立态度。
这就让双王都陷入资源稀少的尴尬境地。
但睿王强在会利用民心。寰王只看重贵族群体。
多方较量下，寰王为了遏制睿王党派，只能任人唯亲。不管才德，不管脾性，只要忠于他，便先纳入囊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像黄栋之流，寰王都要力保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无人可用。
“比起寰王，世子还是比较看好睿王的吗？”楚灵玥明白女人不该插嘴政事，却还是抵不住心中好奇。
毕竟这二位是争储君的大热门，最后皇位必会落在他们其中一人之手。
明年，她就十四岁了。而文会，就是步入名利场的开始。
将来进入凌音书院，不管是否出于自愿，都会卷入错综复杂的各派势力中。
既然选择了这条无法规避权利斗争的路，那不如提早了解世子真意，尽早开始谋划。
“不看好。”南宫琰淡淡道。
望着她眼的一双眸，却炯炯有神。
南宫琰虽然不想让她操心这些个麻烦事，但他既已选择了她，以后决定两人携手并肩，那么她就已经进入到权利斗争中，不可能再当个局外人。
从她熠熠生辉的双眸中，南宫琰也看出了她的不畏与决心。
所以，他的打算，也不会再向她隐瞒。
楚灵玥却一讶，“……难道世子还有第三选择？”
真不愧是本世子的女人，反应极快。
南宫琰弯起嘴角，道：“嗯。七皇子，紫星河。”
紫星河，皇帝最小的儿子。
虽然皇帝对七个儿子一视同仁，但七皇子却因母妃地位不高，并不被世家大族看好。
楚灵玥双目圆睁，虽惊讶，却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
帝王既是守护国家的天秤，又是献祭给国家的容器。
那是一种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境界。
很显然，在世子眼中，寰王和睿王想要做国家的容器，还远远不够格。
自古明君多不易，昏君暴君一错成。
扶持昏君或暴君上位，痛苦的，只会是天下黎民。
楚灵玥虽然不了解七皇子，但是，她相信世子的眼光。
“那皇上是否也属意七皇子呢？”
“玥儿，皇上是真正的天子。他的心思，是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揣摩到的。”
“……臣女明白了。那么首先，要把闻家拉拢到世子身边才行。世子，能查出黄姗打算如何向闻青下手吗？”
小丫头如此为他，叫他心中怎能不爱？
“闻青注重养生。每月都要去药王山庄的仙泉汤池泡一泡，无论寒暑。”
……
六月初七，黄府。
“你确定明日晏北风在药王山庄定了两间汤池宫？消息来源可靠吗？”黄姗问婢女。
“小姐放心，奴婢是跟药王山庄的管事打听的，绝对可靠！那管事是个贪钱之辈，奴婢遵照小姐吩咐，塞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他，他就什么都跟奴婢说了。晏府的小厮拿着晏公子的帖子专门找药王预定的。虽然没记闻公子的名字，但是晏公子每月都是这么定的汤池宫，而且也都是晏公子陪闻公子一起来泡药浴。管事说，明日一准也是晏公子和闻公子一起。”
闻青树大招风，每次去个什么地方，也都是借晏北风的名义。这兄弟俩向来形影不离，喜欢闻青的闺秀们都清楚。
这次若不是黄姗花了大价钱，那山庄管事也没那么容易松这个口。
想打探闻青的千金太多了，如果被闻青知道是药王山庄这边泄露了闻青的行踪，那闻家和药王都不会放过他。
“很好。幻梦香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吧小姐，全都安排好了。明日闻青绝对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黄姗粲然一笑。过了明日，她就能嫁给她心心念念的闻青了。
至于大考……只要能嫁给闻青，那去不去闺学还有什么所谓？反正以她的成绩，也进不了凌音书院。有姐姐在，她也不需要再嫁一个亲王做侧妃。
想到明日能得到闻青，黄姗的内心就忍不住兴奋。
……
次日，药王山庄。
定远侯府马车在山庄门口停下，小青和墨画扶着楚灵玥和姜清涵下了马车。
姜清涵仰望着恢弘浩然的山庄，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做梦一样。
药王山庄那是只有青龙、朱雀区的权贵才能享受的奢华药浴，姜清涵虽然神往，但从不奢望能来这泡上一泡。
山庄门口还停着许多权贵世家的马车。
最醒目的，要属那辆红制马车，车厢侧面漆着两个烫金大字：“南宫”。
楚灵玥一下车就看见了，眸中明灭不定。
当饵都这么积极。
视线顺着排排马车望去，“晏”、“沈”。
果然大饵在，就是好使。
楚灵玥怏怏收回目光。
下一刻，脸被人撕扯。楚灵玥一惊，侧目看向“犯人”，被迫咧着嘴问：“表姐，你在做什么？”
姜清涵一边揉拽她脸，一边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玥儿。听闻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能够伪装成他人容貌……”
楚灵玥拍掉她手，好笑道：“你怀疑我是假的楚灵玥？”
小青和墨画都笑了出来。
姜清涵重重点头。表妹的本事太大了，能在青龙区开馨月斋，能结交钟离棋圣，能让世子帮她们定汤池宫……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奇幻。
金鳞岂是池中物，说的就是表妹吧。感觉自己都快不配做她表姐了。
又有马蹄声，楚灵玥老远看见驶来马车上高悬的“黄”字，拉住姜清涵手，忙道：“好啦，我们赶快进去。”
负责接待的侍女领着她们穿过几条长廊，才终于在一间汤池宫门前停下，鞠了一躬，告退了。
姜清涵注意到，越深入，汤池宫就越奢华……
而这桔梗宫的装饰，更是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不禁喉头滚动，心有余悸。
楚灵玥用力一推姜清涵后背，“表姐，你快进去泡吧。”
“你不一起进去？”
“我得去见义勇为。”楚灵玥笑了笑，“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寂寞，小青和墨画陪你。”
小青和墨画了然地点点头，一左一右搀住姜清涵胳膊，笑吟吟地把人拖了进去。
楚灵玥则是快速小跑到走廊尽头，来到药王山庄最大最好的忘忧宫门前。
忘忧本是紫萱花，但“紫”是皇姓，庄主为避讳，才取了中药别名“忘忧”。
朔月双臂环抱倚墙而立，看见楚灵玥走来，恭敬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