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思丽面无表情将弟子令递回给她,“不够可以开口找我要,这些够你吃几个月。”
秦飞飞受宠若惊,莫名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怎么回事?而且师姐说这句话的时候好飒!不对,她请师姐喝汤是为了感激师姐的指点,可不是为了宗门点。虽然的确穷,可天上飞的虽然抓不到,水里游的只要编个网出来,还是能捞到,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师姐,我有办法的,饿不着,这些宗门点你收回去吧?”她眼神诚挚,仍旧将弟子令放回勾思丽的手心。
“给你就收着,省得一天到晚光想着找吃的,耽误修行。不是多大的事,再做吃的叫上我就行。”勾思丽眼神几闪,不由分说,嫌弃地将弟子令又塞回她的手里。
重点在后半句,希望师妹听懂了。
秦飞飞感动得眼眶蓄上水光,瞬间将在宋良玉和时婉那里受的委屈抛诸脑后。她低头将弟子令小心收进储物戒,认真道:“就当我借的,以后师姐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
勾思丽本想说不用还了,想想没准不要还,秦飞飞又不肯收了,便没再说什么。
窗外红霞漫天,将缤纷的野花和雎州河也镀上一层柔光。勾思丽忽有所感,修为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修炼的情况下提升。
她有些疑惑,目光逐渐凝向秦飞飞,“你在鸽子汤里加了什么灵植吗?”加了可以提升修为的灵植的话,刚才的宗门点就有点不够看了。
留意到她表情有变,秦飞飞取出刚才用的调料,“加了一点这个。”
难道加错,吃坏肚子?
勾思丽接过来闻了闻,是带了一点点灵气的普通香料,又或者那鸽子灵气太过充裕的缘故?可再充裕也不至于立竿见影提升修为,唯一的解释便是,师妹的烹饪起到了比炼丹还强的效果。
她飞快瞥一眼秦飞飞,心道这小妮子不擅宗门功法,却有此等天赋,也算另有际缘吧?
秦飞飞睁着晶亮的眼睛,不太明白师姐为什么要用欣慰的眼神望着她。所以她加的调料,到底有没有问题?
“师妹以后可以经常拿灵植和灵气充裕的动物做吃的,你的烹饪和炼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做出来的菜肴应该可以提升修为。”
秦飞飞反复琢磨勾思丽的话,明朗的杏眼里,惊喜逐渐压过疑惑。她腾地起身,难掩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用宗门功法,靠烹饪,也可以提升修为?”
勾思丽努努嘴,“算是吧。”
秦飞飞眼睛越睁越大,忽然“呀吼!”一声拉着勾思丽站起来,搂着她蹦蹦跳跳。太好了!没想到可以通过她最喜欢的方式修炼,简直太开心了!天知道她有多感激勾思丽告知她这件事。
被她的激动与快乐感染,勾思丽笑着抬起手拍拍她的背。
不远处,时婉本想找秦飞飞。看到她搂着勾思丽又抱又跳,嘴角一抽扭头就走。
她追着宋良玉哄却被反复拒绝,不得已才想到威胁秦飞飞主动送上门。反正秦飞飞那废物根本不是她对手。只要她帮师兄得到想要的,师兄也就不再好生她的气,可她没想到,秦飞飞竟搭上了勾思丽师姐。
修为姑且不论,勾思丽师姐在宗门里声望比宋良玉师兄高,若是秦飞飞真搭上了师姐,她就不好用强了。
难怪忽然从一副永远别人欠她二五八万似的脸,忽然就笑靥如花了,原来是爱情的滋润啊?呸!见鬼的爱情。
勾思丽离开后,秦飞飞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脑子里幻想着她如何靠着一身厨艺,在修仙界踏出一条食修的康庄大道,如何走上人生巅峰。
酣眠如期而至,在梦境里,她又看到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银鱼主动跃入她的桶里。手起刀落,一道道水煮、香煎、酸汤、清蒸、红烧鱼……摆满圆桌,望着自己打下的江山,她豪气纵生,誓要对修仙界所有食材如数家珍。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来,青草香无孔不入,秦飞飞抱着被子闭眼美美转上个圈,沉浸在不用像社畜一样朝九晚六外带加班,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愉悦当中。
忽然,腕间传来刺痛,她迷迷糊糊打开储物戒,取出发光的传讯玉简。玉简连通瞬间,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宗主召见,请所有身在云清谷的内门弟子,一个时辰内在主殿集合。宗主召见,请所有身在云清谷的内门弟子,一个时辰内……”
还带轮播的。
秦飞飞一个激灵爬起来,这么快就可以见到宗主?需要准备什么吗?会不会露馅?而且主殿在什么地方?
她刚收拾好自己打开门,就见勾思丽收起披帛,款款朝她走来。
“师姐?”
“担心你不知道主殿在哪里,所以来接你。”勾思丽很不想承认,她为了感谢秦飞飞的老鸽汤无形中助她提升修为,所以才有心示好。
秦飞飞并不知道勾思丽投桃报李,只觉得心口一热,师姐待她怎么这么好?
眼看着她的眼神由惺忪到疑惑,又由疑惑到惊喜,漾着盈亮水光的眸子弯出两道月牙,勾思丽心底那点主动示好的别扭也一扫而空,随着她一并微微勾起嘴角。
第7章 临时加码
合欢宗主殿设在流经云清谷内的雎州河上游。河道两旁桃林郁郁葱葱,可以想见,桃花盛放的时节,片片桃瓣飘落河面,顺水流经整条雎州河的美妙景象。
主殿内冰纱朦胧,随风轻摆。百余名内门弟子到场,果然每位弟子身上都或多或少沾着点粉色。
根据惯例,弟子们按照修为从高到低依次排列。原身“不学无术”,秦飞飞自然立在不起眼的大后方区域。她很满意这个被前排淹没的位置,低调,安全。
宗主易涵风身着粉白色广袖长袍,斜躺在玉榻上,一双赤足未着袜履,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击着身下玉榻,姿态慵懒随性。他银发披散,在玉榻上莹莹泛光。长眸入鬓,明明中性的五官和装扮,却丝毫不显娘气。美得男女不分,大抵如此。
玉榻一旁的五彩琉璃架上,乌丹如同雕塑一动不动。白羽下圆眼凌厉,衬得它一旁的主人更加魅惑丛生。
秦飞飞的目光落在乌丹身上,心想这小家伙为什么要帮她,恰逢乌丹也朝她扭转过头来。
感觉真敏锐。
她朝乌丹眨眨眼,赶紧收回目光,省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易涵风的目光扫过一众弟子,很快锁定站在大后方的秦飞飞。方才这个弟子没在看他,看的是乌丹?
他掀起眼皮,一旁的乌丹正歪头盯着秦飞飞,不大的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
“禀宗主,剔除有任务在身和正在宗门外修行的内门弟子,其余均已到场。”勾思丽禀告完后,垂目等着易涵风吩咐。她猜不准宗主这样做的目的。虽然玄天宗是当下第一宗门,观星老祖的寿诞也确是修仙界的大事,不过兴师动众地将所有内门弟子集合起来,实属罕见。
易涵风修长的手指离开玉榻,朝一侧的侍婢轻轻勾了勾,两名侍婢当即转身抬起一个巨大的青铜壶。
青铜壶足有井口宽,让人觉得纤弱的侍婢本不可能抬起。然而力大出奇迹,壶底三足落地,在靠近玉榻正前方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排弟子的视线追随着青铜壶,只见等高的细长箭矢塞满壶口,不留一丝空隙。
“每人一根。”易涵风声音清冽,若闭上眼睛去听,几乎辨不出男女。
内门弟子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依次上前,各自抽出一根外观看不出来差别的箭矢。
箭头和箭身擦着壶口的声音不绝如缕,很快,青铜壶里的箭矢被一取而空,只秦飞飞和另外十余名排在后方的弟子空着双手。
修为低微的弟子,连取箭的机会都没有呢。秦飞飞可太开心了。
前排弟子看看手中箭矢,又看看身边同门的,很快发现不同。
大部分弟子手中的箭矢箭羽粉白,箭头银亮,只庾永安和时婉手中的箭头呈现刺目的红。
“红矢出列。”易涵风话音刚落,庾永安和时婉手持红矢自队伍走出,垂首立在一侧。
主殿安静异常,易涵风的手指再度向侍婢轻轻一勾。侍婢上前半步面对众弟子朗声道:“箭矢带下去,请各位继续精进修为,本次召见到此结束。”
结束了?秦飞飞直到这会儿才算真的放下心来。无论抽没抽中,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想安静地降低存在感。
退场仍旧按照修为从高到低的顺序,以勾思丽和宋良玉等为首的弟子先行。秦飞飞低垂着脑袋,只等跟在其他弟子身后离开主殿。
勾思丽经过她身边,朝殿外小幅度指了指,意思“外面等你。”
秦飞飞晶亮的眼睛眨巴两下,无声表示,“收到!”
宋良玉经过她身边,微眯了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激得秦飞飞脊背一麻,这人怎么还没死心?
易涵风目光轻飘飘地将几人的互动收入眼底,长眸微微张开。
阳光明媚,秦飞飞恍惚觉得雎州河水里的银鱼在向她招手。前方拿着箭矢的弟子已经离场得差不多,她跃跃欲试想用勾思丽给的宗门点去换点食材什么的。还有那些调料,之前不够宽裕,没法一样一样试,这回去每样挑一些。另外少不了要寻几本介绍修仙界灵植和物种的书籍,这样才能搞清楚哪些可以充作食材……
她脑子里一条条计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易涵风凉薄的声线忽然幽幽传来,“你,留下。”
谁?谁留下?她抬起头,只见易涵风半抬起手臂,食指直指向……她?
一定是角度不对看错了,秦飞飞身体默默前倾,希望易涵风的手指指向的,是她身后那位懵懂小哥。
易涵风修长的指尖随着她的前倾缓缓移动。真的是她……秦飞飞欲哭无泪,此刻她就像是忘记写作业的孩子,原本自喜于没被老师抽查到,哪想临了加抽一波,正撞靶心。
“过来。”
易涵风的话让她艰难迈动步子,并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万事有庾永安和时婉顶着。只需要假装脑子坏掉就可以,一定没问题的。”
三人站定,易涵风手指后扬,两名侍婢安静退下。主殿只余易涵风、秦飞飞、庾永安、时婉四人,及一只白头鹰。
空气恍若凝固,易涵风缓缓直立起身,银白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丝滑垂于肩后,宽大的粉白色衣袍开出一朵瑰丽的花。
“过来。”
庾永安和时婉乖乖上前,秦飞飞只得跟在两人身后。她打定主意一会儿无论易涵风想做什么,她都唯庾永安和时婉马首是瞻。
三人在易涵风几步远的距离站定,从秦飞飞垂下眼眸的视角,只能看到易涵风过于顺滑有光泽的银发,以及一只手随意撑在玉榻上,另一只手隐在广袖里。
“张开嘴。”
庾永安和时婉乖乖照做,秦飞飞飞快瞥一眼两人,亦学着他俩抬起下巴,垂眸张嘴。
一颗半指尖大小的丸子飞快弹入秦飞飞的嗓眼,被她下意识咳嗽着吞咽下去。旁边的庾永安和时婉情况差不多,时婉甚至因为吞咽困难而咳出眼泪,小模样我见犹怜。
秦飞飞不知道刚才吞下去的是什么,不敢问也不敢想,只能庾永安和时婉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此刻身边的两人保持沉默,她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易涵风缓缓起身,隐约带动一片清凉,“需要你们做一件事。”
秦飞飞这才留意到他的身量极高,高到隐隐对人有压迫感。
“请宗主吩咐!弟子万死不辞!”庾永安和时婉当即单膝着地行宗门礼。
秦飞飞迅速学着两人的动作,嘴唇无声开阖,假装自己也在表忠心。
“观星老头大寿,你们会被送给玄天宗为奴为婢,此行目的,暗杀玉玑星君。”
易涵风话音刚落,庾永安和时婉几乎同时脊背一颤。
秦飞飞已经做好被派去玄天宗贺寿的心理准备,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不光只贺寿,还要为奴为婢?不止为奴为婢,还要暗杀玉玑星君?玉玑星君是谁?为什么要暗杀人家?
刚才庾永安和时婉抖了吧?肯定抖了。抽签多半抽的是生死签,这是什么卧底操作?她像是能担此大任的货色吗?不过是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何德何能?
“谨遵宗主令。”庾永安和时婉垂首再行门派礼。
“伸出手。”
秦飞飞随庾永安和时婉乖乖张开手掌,托举至头顶。
“刚才的毒每个月服用一次解药,未来三个月的量在这里,到期解药自会送到。”
手心落下三颗白色小丸。庾永安和时婉脸色铁青,迅速握紧药丸。
“此事惟天知地知,我们四人”易涵风瞥一眼琉璃架上的白头鹰,慢悠悠继续,“以及乌丹知。”
“是!”
“若有行差踏错,自行了断,不可连累宗门。明日出发,下去吧。”易涵风背转过身缓步前行,尔后抬起手臂。乌丹微微展开翅膀,一跃稳稳落在他的小臂上。
待易涵风的背影消失,时婉跌坐在地哭丧着一张秀脸,目光出离涣散。
庾永安打开储物戒,寻了个糖盒将解药优雅收好,再仔细放回。
秦飞飞见他还算镇定,压低声音虚心求教,“这个任务难吗?”
时婉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眼神黯然语带嘲讽,“呵,竟然问难吗。”
“玉玑星君是玄天宗修为仅次于观星老祖和瑶光星君的修士,暗杀他,你说难吗?”庾永安面无表情翘着指尖,将鬓边碎发掖至耳后。
嗯?这么说来,景桓的修为只在玄天宗宗主之下?这么厉害的么?为什么她感觉,色厉内荏……好像也就那样?
“宗主为什么跟玉玑星君不对付?”
庾永安嫌弃地觑着她,“你这些年在宗门是不是光顾着吃饭去了?连这事都不知道?”
秦飞飞点头,原身是不是只顾着吃饭她不知道,她在自己的世界除了埋头做社畜,确实一门心思钻研美食。
庾永安眯着眼睛凑近她,“想知道啊?”
再点头。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打听呗!”庾永安广袖一甩,兀自转身离殿,留下个水蛇腰扭,风情万种的背影。
时婉自嘲似的轻哼一声,起身拍拍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此番玄天宗一去恐难活着回来,她必须在出发前求得宋良玉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