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姐,我听说你要回金陵了?”
见金宝珠点头,白依依便拉着她的手噘嘴道,“你都要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可是师父还没有找到,不然我也想随你们一同回去。”
说着白依依又晃着金宝珠的手臂道,“你以后不会忘记我吧?”
金宝珠看着女子恋恋不舍的模样,突然想起前世里的白夫人,那时的她是看起来是那么的冷傲疏离,甚至即便是偶尔的相遇,也绝对不会给她投来哪怕半个眼神,而此时此刻的她却那般期期艾艾的望向自己。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忘记你……”
金宝珠略显走神地回答着身边娇俏的女子。
但是她想,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把桓墨和白依依一起忘记了。
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白依依听到她的话却显得很开心,她拉着金宝珠的手臂又晃了晃。
“我们快去堂屋吃早膳吧,师兄已经等着了。”
金宝珠被白依依拉着,走到堂屋的时候果然看到了白盛,他身后还放着一个木柺,看到她来,那双细长的眸子微微敛下,他扫了眼金夫人位置,然后微微靠近金宝珠的身侧,好像调侃又好像讥讽的轻声道。
“怎么,又不想和离了?”
金宝珠瞥了眼男子苍白的侧脸,然后索性就这么静静的盯着他,直到白盛与她对视那双眸子不自觉地移向别处。
“你很好奇我的事?”
听到女子的声音,白盛又抬眸看向她,女子容颜清丽温婉,可她唇边的笑意,却总带着仿佛将他看透一般的漫不经心。
想到这,白盛便有些微恼,寻常女子嫁做人妇,哪个不是端庄自持,只有她仿佛什么都不在乎,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他眯起眼眸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夫人想让我好奇吗?”
金宝珠闻言突然笑了,她也学着白盛的模样凑近了他几分,然后手指了指门外的站着的高寻。
“那你想再断一条腿吗?”
金宝珠眼神看起来有些轻慢,更多的却是白盛眼中常带的那种讥讽。
“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一个郎中,”金宝珠说着坐正了身形,她轻抬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娘亲,“昨日听到桓墨所言,原来你真的不是。白盛,你的人可以坐在医馆,可你的心永远把自己当做国公府的世子,所以你目中无人又随心所欲,要我说,你还是回家吧。”
“你若是个郎中,早晚得被打断腿,所以你还是回去当世子吧,只有国公府的庇护,你才能做你想做的那种人。”
白依依在一旁帮金夫人打点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她突然间抬眸一瞥,却看到师兄的异常难看的脸色。
白依依有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兄气成那个样子。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愈加没有血色,他的双唇紧紧抿着,目光却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
金宝珠看到搁置在桌面上的捏的泛白的指节,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就不高兴了?”
这次白盛没有向以往一样回嘴,只是紧抿着双唇看了金宝珠一眼。
没一会金夫人坐到桌前,听到宝珠说桓墨出去办事,然后擦了擦手坐下了。
“那我们先吃吧,对了宝珠,娘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用的,你们待会上路一定要记得带着。”
金宝珠闻言对阿娘说了声“好”,说罢她却轻轻瞥了眼身边的白盛,方才他那般气恼,这会却又收敛下去,只见那双细长的眸子微微垂着,浓密睫毛遮盖他眼底情绪,乍一看倒是乖巧许多。
等他们用完膳后,桓墨便回来了,他表情显得很轻松,只是看到白盛的时候,神色带了几分戏谑。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此时侯府的侍卫已经打点好了行李,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桓墨与金夫人告辞之后,便带着金宝珠离开了。
金夫人怅然的看着远行的车队,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白依依也在自己身边,正巴巴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你这孩子,人都走远了,还看啊?”
白依依抓了抓脸颊,然后挽着金夫人小声道,“宝珠姐也不跟我说声再见就走了……”
金夫人看了眼少女委屈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你呀,你们都那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离开渝州的路上,倒是一路顺利,短短十日他们便回了金陵。
看着熟悉的长街市集,金宝珠却有些烦躁,马车里的桓墨还在睡着,这一路上,他都显得有些沉默。
他总是偷偷地看着她,等她望过去,他又把目光移开,有时候会欲言又止,还会时常观察她的脸色。
想到这些,金宝珠又觉得有些厌倦。
她……确实爱过他。
但是此时此刻,即便桓墨坐在她的面前,温言细语的与她闲谈,小心翼翼的揣测的她心意,她却连回应都很敷衍。
他还是从前那个模样,容颜俊美面如冠玉,她曾经那么痴痴眷恋,可现在的她却觉得无动于衷。
看着街市上来往的人群,和街边耸立的枯木,金宝珠突然的意识到什么,回眸看了眼闭目休憩的男人。
她张了张口,一瞬间想开口对睡梦中的男人说:桓墨,我不再爱你了。
金宝珠到底还是没说,她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必要,爱与不爱都是她自己的事,于是她便继续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直到马车停下,外面的高寻恭敬地说了声。
“侯爷,夫人,可以下车了。”
桓墨闻言睁开了眼,他的目光下意识寻找着身边的金宝珠,看到之后,才似放松一般开口道。
“夫人,我们到家了。”
金宝珠看了眼男人伸过来的手,没有理会便先一步下去了。桓墨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只是低声轻笑了下,也没有在意,等金宝珠下车之后便也追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金宝珠下车之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桓墨在她身后喊了一声,但她也只当做没有听见。下人们看这样子以为夫人与侯爷闹了不和,便也不敢多言, 只有芝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金宝珠。
之前在渝州的时候她有隐约听到几次关于和离的事。
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一定要与侯爷和离, 在她看来夫人现在正是苦尽甘来准备享福的时候,可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芝儿很苦恼, 但她也不敢多问。
此时金宝珠并没有注意到芝儿惆怅的神色, 她回到房间简单的梳洗之后,便在自己妆台前坐下。妆台下的抽屉里放着一个木匣, 金宝珠一边梳理着发髻, 一边打开了抽屉。
当初走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桓墨会记起前世,本来她估摸着自己不会那么轻易便找到与桓墨和离的理由, 故而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带走这从小跟在她身边的物件。
想着金宝珠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她从随身的香囊里摸出木匣的钥匙,说起来这木匣还是小时候阿爹亲手给她做的,上面的雕花也是她自己选的样式。
金宝珠打开最里面的夹层后, 把一直贴身放置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只见这书信对折周整,只有折痕处隐约有和离二字, 金宝珠目光沉沉看着手中的书信,然后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四下,才把这书信藏在木匣的暗格之中。
眼下的桓墨不知为什么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和离,即便是相识两世, 眼下的她也不确定他到底装着什么心思。
便是连前世里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白依依, 现在竟也被他轻易的留在渝州。
思来想去,金宝珠觉得或许桓墨本就是凉薄之人, 说不定前世她病故之后,桓墨那厮与白依依也过成了怨偶,所以如今才相看两厌。
金宝珠想着又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她管这些做什么,眼下对她来说重要的可不是这些。
她会随桓墨回来,一个是她不会轻易放过欺辱过她阿爹的徐家人。
另一个则是想趁着和离之前,谋些立身之本。依着桓墨所言,若是阿爹与阿弟继续跑镖,恐怕以后难逃祸事,既然如此,她必须想办法另谋出路。
好在她现在手中也有本钱,凭着她前世的一些印象,倒是可以先在金陵试上一试。
金宝珠正在盘算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下人传唤的声音,便立刻把木匣收好,等她刚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不多久房门被推开,桓墨走了进来。
男人此时已经换上平日所穿的朝服,正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袖口,他抬眸间看到金宝珠坐在镜前梳发,双眸不由得微微低垂了下。
“……待会为夫去内务府销假,不过一会就会回来,只是方才管家说今日城中有灯会,为夫记得夫人一向喜欢金陵夜市的,便想着来问问夫人,晚上要不要随为夫一同去看看?”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随意,眼神和动作却又处处透着刻意和小心,金宝珠把木梳放下,然后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桓墨。
只见他男人正朝她这边望着,一副不安又期待的样子。
金宝珠几乎想都没想便回了句。
“我不去。”
说着金宝珠又移开了目光,继续梳理着长发。
镜中的女子容颜明媚,只是望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了的疲惫。
从前的金宝珠确实很喜欢与桓墨一道去看金陵的夜景。
平日夫君总是政府繁忙,便是偶尔赋闲也是在书房研读兵书或是赴邀应酬,只有偶尔白夫人吵着说想去夜市的时候,夫君才会无奈同意然后顺道地问她,“金氏,你可要同去?”
一开始的时候金宝珠总是窃窃欢喜的跟在夫君身边,可后来她却发现自己好像时不时便被落在后面。
那位娇俏烂漫的白夫人总是会兴致盎然地拉着夫君去逛每一个她感兴趣的摊位,而金宝珠喜欢在桥上看河灯,再加上她走路步伐又慢,稍微走神便找不到夫君的踪影。
如此次数多了,便是她再迟钝,也晓得知趣识务,等夫君再问的时候,金宝珠便笑笑回答,不去了。
她记得自己说罢之后,夫君脸上松了口气的神色,也记得,那一刻自己嗓尖的骤然苦涩。
许是那苦味太过浓重,便是如今想起,她还会觉得喉中干涩胸口沉闷。
被如此果断拒绝的桓墨脸上也有些晦暗,不过很快他又笑了笑道。
“毕竟一路上舟车劳顿,夫人许是乏了,等明日……”
“明日我也不会去。”
金宝珠直接打断了桓墨的话,她缓缓闭上眼睛掩去心中厌倦,然后才望向眼前的男人。
女子的神色看起来平静又冰冷,那双清润的眸子直直的望过来,言语之间甚至还有几分恳切。
“桓墨,你若是有什么条件或是要求,不妨与我直说,唯独不必装什么亲密无间或者情意深重,还是你觉得我还同从前一般,你来说两句好话,我便又任你呼来换去?”
站在门外的芝儿听着头都下意识的埋低了许多,她之前也就离开夫人身边十几天而已,谁能想到夫人与侯爷竟已闹到这般田地了,她觉得又迷茫又无措,她很想知道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桓墨的神情一瞬间便冷了下来,他捏紧了拳静静地望着妆台前的女子,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瑟瑟,男人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那双墨色的眸子带着些许的急躁,他看着院中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然后又回眸看了眼在房间里安静坐着的金宝珠。
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
许是时间太久,他竟然忘了,金氏从前也是这样容易记仇。
前世的这个时候,金氏曾偶然闯入过他的书房,那时他也是刚回金陵,还要处理许多军务,许是他那日心情稍差,责备的语气便稍重了些。
而自那之后,金氏便再也不肯靠近的他的书房。
就像现在,她觉得他对白依依好,她觉得他冷落她,她自然也会记仇生气,所以她会说那些气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桓墨想,这些他都可以理解,就算花的时间长一些也无所谓,总归,他不会让金氏离开他,所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哄。
这样想着桓墨脸上的神情又渐渐舒缓开来,吩咐了家丁要照顾好夫人后便负手离去了。
芝儿看着侯爷走远,想了想便进了屋里去,此时金宝珠正在绾发,看到芝儿来了,便把发钗交到她手中。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芝儿听着夫人的调侃却笑不出来,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问道。
“夫人……可是与侯爷置气了?”
金宝珠闻言笑意渐渐淡下去,她知晓芝儿的担忧,不过她也无法开口与她解释什么。
“芝儿,你知道的,你的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也深知和离并非儿戏。”
说着她转过身子,握住芝儿的手道。
“所以你先什么都不要过问,相信小姐的决定好不好?”
芝儿看着眼前神情郑重的金宝珠,犹豫了下,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芝儿相信小姐的!”
听到这般话,金宝珠才缓缓笑开,等梳好妆发后,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拉起芝儿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