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着,等他的地位更稳固的时候,再把她接到身边护着。
他想他未必一定要求金宝珠与他相知相守锦瑟和鸣,他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他可以等她慢慢习惯,慢慢喜欢。
但是人欲望总是难以控制。
当她说要假装他的妹妹与他同行时,他便开始有了妄想,他没想到她会同意,她同意了之后他便又想着再假装得久一点,他放任属下的误会猜测,假装听不懂她的劝告,假装对于过去一无所知。
即便是到现在,他也依旧不愿解释。
他可以解释,但他不想。
他也不愿。
便是只有一个夫君的称谓,他听着也觉得满足欢喜。
金宝珠吃完饭后又被女医拉走重新上了药,可等她回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苏止的身影。
看着空荡的房间,金宝珠没有由来的便觉得一阵躁郁,她好像是非常厌恶这种被夫君这么抛开的感觉。
她推开门直接问了下人,“你们主子呢?”
丫鬟看着夫人难看的脸色,立刻引着她去往苏止的房间。
周望正守在门外,看到夫人来了,问都没问便笑眯眯地把房门打开了。
金宝珠抱着胳膊走进去,她倒要看看,方才看她受伤哭得泪眼汪汪的夫君,才过这么一会便躲哪里去了。
屋中很安静,好像没有人一般,等她绕到屏风后,才发现靠在浴桶里睡过去的男人。
苏止太久没有休息了,即便如此他也睡得很浅,感觉到有人搅动水花,苏止便立刻警觉得睁开双眸,他的衣裳挂在旁边,只要伸手便能够到压在衣衫上的短刀。
只是他的手才刚伸出去,却在抬眸的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宝……宝珠?!”
男人神情变得窘迫起来,只是对视那么一刻,却连眼角都红了,金宝珠拎着刚烧开的水壶瞧着苏止这模样便笑道。
“夫君怎的如此爱害羞,我只是看这水凉了,想给你加些热水而已,你不用起来,想泡便多泡会好了,我看你好像也挺疲惫的……”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水壶放在桌上,苏止僵硬的抽回方才伸出去的那只手臂,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一点,但是脸上却越发的滚烫起来。
“你,你怎会进来……还有,这,这种事让下人做便好,你身上还有伤,要好好休息……”
苏止本想起身,可他刚站起来,便见放下水壶的金宝珠又走了过来,他只能慌慌张张的又坐了回去。
可男人这番动作却被金宝珠看到,女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恼意。
“知道的说你是我夫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登徒子了,你有必要这般防备我?”
苏止被说得垂下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从未如此无措,他甚至不敢看金宝珠望过来的眼神。
金宝珠看他那心虚的模样便有些来气,抬起手便直接把怀里抱着的衣裳扔了过去。
“这是周望刚刚送进来的新衣!”
苏止抬手接住衣裳,抬眸间也看到了女子略带凶意的眼神。
“既然不洗了,不起来换上吗?”
男人身上未着寸缕,听到金宝珠话他的脸上便仿佛火烧一般,眸中甚至带着几分湿润,可他又不想看女子对他生气,便嚅嗫着回了一句。
“……换。”
“你先到后面坐一会,我马上就换好。”
金宝珠听到这双手抱着怀坐下,她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难道能吃了他不成,连换个衣裳都躲躲藏藏,这世上哪有这样做夫妻的,莫不是夫君是觉得她脸上受伤了就嫌弃了?
想着她便愈加生气,此时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看到那抓奸的妻子,便质问道。
“你这般躲着,莫不是身上有什么旁的女子留的抓痕现在想藏着不让我看到?”
苏止站在屏风后刚穿好里衣,闻言立刻回道。
“自然不是,宝珠你莫要胡思乱想。”
“那你脱了衣裳让我看看!”
苏止听到这话正在系衣带的手顿时僵住,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宝珠……”
此时女子已经走到屏风这边来,脸色还非常不好看,苏止没有办法,便松开了系带的双手。
直到女子点了头满意的走了,苏止才重新系上衣带。
男人微微闭上眼睛,耳尖的红醺怎么褪不下去。
……便是两辈子,他也没有被一个女子这般看光过。
而回到桌边的金宝珠也立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掩饰的喝了一口。
想起方才看到那光滑洁白的背脊,还有那坚实的胸膛,金宝珠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沫。
属……属实尤物。
尤其是那羞得泛红的眉眼。
想到这金宝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夫君?”
此时苏止已经穿戴好,他听到金宝珠唤他便移开了屏风走出来,他抬眸间看到女子迟疑的望向自己便询问道。
“怎么了?”
金宝珠捧着下巴,眨了眨眼。
“莫非……我们还未圆房?”
苏止方才平复了一点点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起来,他抬起手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金宝珠看着男人又红起来的耳尖,心中也了然了。
“看来是没有了……那我们成亲多久了?”
她总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本以为是老夫老妻了才是,怎么,难道是新婚?
房间的烛火时不时的烁动着,照的人影都晃动起来,男人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衫,那一头墨发就这么披散着还带着几分湿润。
苏止静静的站着,思绪一时有些飘远,他素来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哄骗也好,杀伐也好,他从不会迟疑手软。
可对着女子望过来的眼神,他却觉得慌乱。
“是新婚,只是你之前和离过,而和……和为夫是新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段话,他甚至在想若是金宝珠继续询问他该怎么掩饰怎么周旋布置。
“我……和离过?”
金宝珠手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然后她又看向苏止。
“那你呢?你也和离过吗?”
苏止闻言似是微微松了口气,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沉静而温软。
“为夫自是不曾婚配,府内亦无姬妾,为夫从前便心系夫人,今生能与夫人在一起,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第四十七章
前世修来的福分。
金宝珠听到这话, 瞬间便不气了,她忸怩的看了眼苏止。
“夫君当真……如此心悦我?”
“恩。”
男人静静的站着,就像方才仍由女子那般胡闹一般, 任由她又不断地追着询问。
譬如, 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有多喜欢之类的。
有些问题苏止也是第一次去想,而有的苏止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他从未认真的思考过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何时开始,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也不理解自己有多喜欢, 他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这个女子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
如果有可能, 他还想再捡到一次那女子掉落的耳坠, 然后再收得更久一点。
金宝珠看着夫君一会仿佛陷入什么遥远的思绪,一会又红着脸努力说着哄她开心的话, 便是她故意为难他,也不见夫君有半点生气。
好像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若是退无可退, 便总是用他那水汪汪的眸子似哀求似无奈的望过来。
可惜金宝珠铁石心肠,她才不管他为难不为难,害羞不害羞。
“我就是想亲你一下如何了, 你不给我亲,要出去给旁的女人亲吗?”
苏止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逼到墙角的,他也不是不乐意,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所谓的夫君不过是将错就错的误会。
若是有一天她回忆起来, 想起他趁机占她便宜,恐怕又要生气不知跑到哪里去。
“不, 不是,宝——”
苏止红着脸垂下眼眸,他悄悄抬眸看了眼似乎调戏他上瘾的女子,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总……总归,不是他主动的。
“嘴上说着喜欢,亲一下却这么难,夫君这样显得我很急色,这若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当家夫人?”
你若是在意,便不要胡来就是了。
苏止在心中回了一句,但是他又不敢说出来,总觉得失忆之后的宝珠比从前活泼许多,爱笑了许多。
也……凶了许多。
“……是为夫的错。”
苏止想了想,也只能如此回道。
他看着金宝珠站起身,以为她终于放过自己,谁想她又突然回头,表情有些诡秘。
“既然夫君如此喜欢我,那我们为何至今没有洞房?”
听着女子的询问,苏止突然觉得便是在西辽对峙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艰难过。
“莫非……”
察觉到女子的目光往自己身下游移,察觉到含义的苏止立刻便站直了身子,他气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但是也只是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女子,又无奈的收了回去。
突然间苏止的心中感到一丝悲戚。
……眼下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借口。
“之……之前在战场上受过伤,所以如今……行,行房是有些困难……但是并不严重,喝几服药便会好的!”
男人目光有些飘忽,他根本没办法与金宝珠对视,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般伤自尊又丢脸的话。
“……居然真的是这样,我就瞧着你脸色惨白,就是有些气血不足的模样,没事,人都会生病,以后都能治好的。”
金宝珠想了想,又在苏止的脸颊上亲了下。
“便是治不好也没事,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
感受着女子唇间的柔软,苏止又咽了口唾沫,他闭紧了双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身体的异样。
而金宝珠看着夫君红彤彤的脸,心里却叹息着,居然连这般难以启齿的事都与她招了,她这相公当真是惹人怜惜。
金宝珠捧着脸看着苏止,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她忆不起过去,但是对着夫君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看到他就觉得舒心,她总想欺近他,然后看着他满脸无奈又莫可奈何的样子。
收拾好情绪的苏止也打开门让人把浴桶抬出去,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金宝珠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女子睡颜带着几分娇憨,一缕碎发还黏在唇边,想起方才那一番胡闹,苏止却摇着头苦笑了下。
总归是自己误导在先,便是出格……也不能怪她。
苏止上前把女子抱起来放回床上,刚刚盖好被子,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闹声。
男人站起身,脸上笑意也收敛起来,他是没想到自己那拙劣的借口能骗过桓墨,却也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
他轻轻的推开门然后小心地阖上,此时驿站外面几乎全部都是举着火把的军队,苏止知道这些是肃远候的侍卫,他看了眼握着刀柄严阵以待的周望,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驿馆外,男人坐在马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他双手紧紧的勒着马匹,目光冰冷的看着走下的台阶的男人。
“苏止,本候当初待你不薄,而你如今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苏止闻言笑了笑,“侯爷的知遇之恩,苏某自认已全心全意报答过,至于侯爷现在问的话,可惜苏某听不明白……”
“呵——”
桓墨恹恹的望着苏止,他并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周旋,尤其是记起前世之后,便更不喜欢。
“苏止,你最好把她还给我。”
桓墨说罢抬了抬手,那些围在驿馆周围的侍卫便换上了火箭。
夜色深沉,马上男人的神情并不分明,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笃定而残忍。
“我说过,她便是死也得和我在一起,你不是一向会算计,不如这次也算算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