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金宝珠愤怒过,可无论她怎么闹,其他人都不会给她一丝反应,渐渐的金宝珠便也不说话了,她的帐篷太偏僻了,只能听到远远地都写人声,后来连这些人声也听不见了,她便开始害怕。
她开始怀疑桓墨的意图,怀疑他是不是想要把她仍在不知名的地方困死,是不是想用这种法子折磨死她。
可每当她如此质问,看守她的人都笑着说劝她不要多想。
有时高寻看到夫人如此不安,便不忍心的出言解释道。
“等苏止走了,侯爷自然会放夫人出来,水患已经解决,想必用不了多久了。”
此处僻静,便是连那几个看守的人都开始不耐起来,每次金宝珠与他们询问,他们也爱答不理,只有高寻会耐心的与她解释,但是高寻总是会离开此处营地,而且有时一走就是两三天。
不过金宝珠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他说过不了多久就能走了,她便耐心的等着。
可是一等便又是一个月。
高寻期间回来告诉她,水患过后岭南出现了瘟疫,她现在待在此处反而比较安全。他还说苏止的人一直在暗中搜寻她的下落,侯爷现在无暇分身,便只能委屈夫人再待在营地一段时间,而且为了防止被人跟踪,他以后也不会太经常出现。
金宝珠傻傻的听着,然后看着少年复杂的神情,然后回了句。
“我知道了。”
金宝珠在的营地并不缺乏物资,虽然之前安置的难民都已经转移,但是侯爷没说可以放夫人出来,他们便继续让夫人待在帐篷里。
渐渐的,天更冷了,冬至那天,营地下了雪,金宝珠终于被放出来看了眼雪。
她觉得很开心,虽然很冷,但是好久没有看到外面,她高兴地不得了,她小心的看着看管她那两个丫鬟,说自己想出去走走,可惜又被拒绝了,她只能又回到帐篷里躺下。
这天夜里,金宝珠发起高烧。
一开始两个丫鬟并没有注意,她们因为这位夫人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天,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怨念,好在这位夫人比较好照顾也算听话,平时除了限制她行动,倒也没有太多看管。
等她们注意到夫人不对劲,已经是第二天。
“怎么会这么严重……”
两个丫鬟看着呼吸都微弱起来的金宝珠吓得不行,随说着夫人被看管着,但是听说是侯爷的心头肉,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得死。
“怎么办,现在去找郎中?”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两个侍卫听言,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地方,等把郎中找来,夫人恐怕也没得救了,赶紧下山吧!”
运送物资的马车每次都会被拉走,两个侍卫没有办法,只能轮流背着夫人下山,巧的是路上碰到了驮着马车赶来接夫人回去的高寻。
因为白姑娘的法子,都南郡的瘟疫被及时控制,而苏止抗了两次诏书之后终于还是回了金陵,所以他现在才终于来接夫人回去。
但是夫人现在却病成这样……
侯爷这会正与太守宴席,定不好打搅,而白姑娘那边也正忙着给百姓接种,这会肯定无暇分身,高寻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位白姑娘的师兄,他记得白姑娘说过,她的师兄的医术也十分高超。
唯独让高寻觉得艰难的,那位身为世子未必会听他使唤……
昨夜的雪铺满了整个山道,入目皆是白茫,山道上的马车走的很疾,有几次甚至都差点翻倒,好在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尉迟盛负手站在驿馆前,看着下人收拾着行李,国公府的信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他也不能继续拖着了。
上马车的时候,尉迟盛突然听到一声留步,等他转头看到是桓墨身边的那侍卫时,便冷嗤一声。
“何事?”
“小世子,我家夫人重病,您能否医治一下?”
少年神情焦急,寒天里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尉迟盛听到这句夫人时,微微愣了一下,当他看着被少年抱下来的女子,双拳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几分。
女子形容消瘦满面潮红,看起来虚弱不已。
尉迟盛甚至只觉得女子的呼吸下一刻就会停止,想着他便立即接过昏迷的女子,然后厌恶看了少年一眼。
“你家夫人?我倒不知道清白人家的女子和离之后,还能被掳回去做夫人!”
尉迟盛叫停了车马,然后抱着女子快步回了驿馆,女子身体单薄的有些吓人,他甚至不敢用力抱她。
看来当真如苏止所言,那桓墨就是个疯子。
尉迟盛把人抱进屋里,便开始安排药浴,然后拿出随身带着银针,待准备好之后便把无关紧要的人都赶了出去。
高寻等人被挡在驿馆外,焦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走动,一时连回去通报都忘记了,好在丫鬟提醒了下,他才赶紧派人回去。
等尉迟盛从屋里出来已经是半夜,金宝珠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还昏迷着,她太虚弱了,以后得精心照料,一点点伤病都不能再受。
桓墨此时正站在门外,看到尉迟盛出来,显得有些迟疑不定,他刚想询问,却被眼前的男人狠狠揍了一拳。
肃远候的侍卫很快便拦在桓墨身前,手指按着刀柄,警惕的看着这位国公府的小世子。
尉迟盛似乎也不在乎,他看着正在擦着嘴角的桓墨,笑的咬牙切齿。
“你很了不起啊桓墨,退辽军,收失地,然后现在处理洪灾,又稳定了瘟疫……”
“你这么了不起的男人就只会磋磨自己的发妻?”
“我就不明白,就算金宝珠与你和离,她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男人说着那张苍白的脸上因为愠怒染上薄红,胸口也剧烈的起伏。
“她到底有何处对不起你,你非要弄死她不可?”
桓墨擦拭嘴角的动作因为尉迟盛的话而突然顿住,他好像整个人都凝滞几息,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尉迟盛,男人双眉微微蹙着好像遇到了极其难懂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抬起手指了屋里,身形仿佛在一瞬间突然站不稳一般。
“你是说,金宝珠死了?”
第五十一章
“死?”
尉迟盛好笑的看着桓墨, 也不知他现在做出一番受伤的模样给谁看。
“她倒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省的受你欺辱——”
尉迟盛正说着, 却被桓墨推开, 男人直接闯入房间,然后快步走到床前。
女子双眸紧闭着躺在那里,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微弱, 粗算一下, 他好像是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他以为她应该好好的。
桓墨突然感到无比迷茫,他分明交代好了。
要照顾好夫人, 要准备好物资, 要保证她安全,不要让她生病。
但是为什么, 金宝珠又成了这个样子?
尉迟盛追着进来,看到金宝珠好好躺着,才松了口气。
“她这身体,分明就是久病不愈才拖成这个样子, 桓墨,若是再晚上半日金宝珠可能就救不回来了,你到底为何非要如此为难一个女子……”
桓墨听着尉迟盛的话, 突然笑了起来。
为难。
什么叫为难?
难道不是她擅自离开他,一心一意要和那个苏止在一起,才逼得他如此……
男人想着,双拳渐渐握紧。
这不是他的错, 桓墨不断的告诉自己, 若是金宝珠愿意听话,愿意与苏止划清界限, 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可是她偏不。
“我已经准备三日后回金陵,到时候我会把金宝珠一起带走。”
听到尉迟盛的话桓墨冷冷的看过去。
“她是我的妻子,你算什么就要带她走?”
尉迟盛听到怒极反笑。
“我算什么,我算她的大夫,是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便不会再任由你这般磋磨!”
桓墨看着与他对峙的男人,深深呼了口气,他明白金宝珠还需要他的治疗,所以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尉迟盛,你最好听清楚……我从未想过要欺辱她,这段时间我一直有派人在她身边照顾……”
“然后呢,把人照顾的快死了?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好哄骗吗?”
迷蒙中金宝珠听到两个男人的争吵,她费力的睁开眼,然后皱起眉。
“好吵……”
两人听到女子的声音,几乎立刻噤了声,尉迟见金宝珠醒了,便上前给她诊脉。
女子脉象还是十分虚弱,但是能醒过来,便是好的。
“……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金宝珠觉得很累,她静静的看了眼身前的男人,却什么也不想回答,直到她瞥见男人身后的桓墨,才努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
尉迟盛也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见她要做起身,便去给她拿靠枕。
谁想金宝珠接过枕头,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身后的桓墨扔了过去。
枕头擦着男人滚落到后面,金宝珠见失了手,便立刻开始搜寻别的东西。
可床上除了被褥什么也没有,尉迟盛见她急双眸泛红,便匆匆把自己的玉佩扯下来递了过去。
金宝珠接到玉佩的那一刻便扔了过去。
这次很准,玉佩砸在男人的额上,可女子力气终究是弱了点,男子额上只是破了点皮,倒是那玉佩落在地上碎了一角。
“你滚——”
女子的声音沙哑,她红着双眼,仿佛看仇人一般看着桓墨,尉迟盛见状,立刻把男人拉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庭院里已经铺满了一层,尉迟盛刚走出去的时候还险些滑了一下。
他狼狈的站稳,转身看向桓墨,却发现桓墨放下擦破皮的额角已经开始渗血。
男人就这么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尉迟盛看了眼屋内。
“桓墨,你若真的不想她死,在她身体养好之前,便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我想她幼时应该染过肺病,许是被治好过,但是身子底虚,之前被山流冲过一次,表面上大难不死,却已经伤了元气,若是这次再养不好,她真的活不了几年。”
“她现在如此恨你,你若再执意困着她,她必是郁结难消,一日比一日虚弱,你若是不听我的,倒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她,也好过让她继续受罪!”
尉迟盛拧着双眉,若是换个人他才懒得与他解释这么多,但是桓墨……他对金宝珠确实有些过于执着。
他不知道当初他二人怎么和离,但是当初桓墨要求撤销和离书不成,差点便把金陵府尹的藏卷阁给点了,还是成王亲自带人过来才阻止了。
那会的桓墨,在他眼里,确实有些疯魔。
甚至尉迟盛觉得,若是金宝珠那会被他抓到,她恐怕会死在桓墨手里。
雪渐渐大了起来,男人的发髻被染出一抹霜白,旁白的高寻看着静默不言的侯爷,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方才小世子的话他都听到了,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说不清楚。
好像夫人与侯爷之间,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的拉扯,侯爷抓得越紧,夫人便离的越远。
就仿佛注定了一般,他们终究是要分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桓墨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额角。
那伤口不大,渗出的血迹也早已凝固,桓墨却好像突然变得很虚弱一般,扶着门框缓缓坐下。
今夜的风有些大,男人的发髻被吹得有些凌乱,那张俊逸的容颜在风雪中显得写有些脆弱和苍白。
桓墨抬起手按了按眉心。
方才被金宝珠砸中的时候,他便突然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情。
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夫妻,似乎一直都是聚少离多。
他总是很忙,忙着奔赴战场,后来是忙着与齐远郅周旋,他原以为这一世他早早弄死了齐远郅就可以安心的与金宝珠过日子,却不想,她不愿意了。
她千方百计的离开他身边,她说他薄情寡义,说他冷血无情。
现在想来,或许他确实如此。
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只是需要一个妻子守在家中而已,他看不上情情爱爱,也连带着也忽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