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不懂这个毛病怎么来的，可能天生就是怕老师。
路过学校广场，焦姣精神好许多，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当初上学的事情，那会就常在这块跑。”
温絮被她勾起回忆，认同点了点头。
学校的广场东面是大学生活动中心，学校的社团都在那设立了活动教室，占地面积颇大。
焦姣来了兴趣，她指着半弧形灰白的建筑道：“去看看呗，这个点可是这栋楼最热闹的时候。”
白天是学习生活，下课后大家都会到社团参加活动，有时候还需要熬夜加班，大学的很多友情就是从熬夜加班搞活动来的。
她和焦姣就是这样的“革命友谊”。
“走吧。”时间也早，去一趟不耽误。
一路温絮牵着陈之越，给他介绍大学，小孩子碰上新鲜事物都好奇，葡萄大眼一直张望个不停。
两人打算去C栋的学生会办公区看看，路过隔壁的B栋，焦姣指着红色横幅感叹：“过两天是携手奋进社团创办二十周年纪念日诶！”
温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微微挑眉，“创办还挺久的。”
社团名字是正经，但是办的都是“激情四射”的活动，例如一周匿名情侣，就是他们社团的招牌活动。
“小高！”焦姣碰到熟人，跳起来挥手。
小高也注意到这边，他和身边的人交代几句便小跑过来。
“学姐你们这么在这？”小高问。
焦姣：“我们过来办事，顺道逛逛大学校园。”
她热情介绍：“这是我大学同级，温絮，这是我的直系学弟，高荣。”
高荣惊喜问：“你是……温副书记？”
温絮没想到对方认识她，点点头：“是，你认识我？”
高荣激动说：“当然，我以前是学习部的，学姐做副书记那年我刚好入会！”
焦姣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不赖嘛！我都不知道你在学生会呆过。”
高荣害羞道：“我也只做了一年理事，后面学业繁重只留了一个社团。”
“就是携手奋斗社团。”高荣指了指一楼社团敞开的大门，“今天学弟特地请我回来帮忙看看庆祝会的准备情况。”
“可以参观吗？”焦姣问。
高荣带着他们去社团活动室，路过门口粉色的活动栏，说：“今年庆祝会也还特地去查了这些年来因为我们活动成的情侣。”
焦姣也知道这个活动，搓手问：“是不是成了很多对？”
高荣略失望：“只有一对。”
大家瞬间变得沉默，活动虽然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能因此在一起一段时间已经很不错了，如今走到结婚殿堂的寥寥无几。
“我记得那个学长是不是来参加了？还和我们同部门的那个小美轰轰烈烈告白了。”焦姣和温絮咬耳朵。
时过境迁，也阻挡不了焦姣吐槽，“哼，当初对谁都做出暧昧的模样，我们都以为他要追你呢，结果倒好，一周情侣后来个盛大告白，结果不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知道她是打抱不平，温絮笑笑：“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当初的事情她释怀得很快，那一周过后，生活照旧进行。
进门几个社团人员正在核查名单，高荣解释：“他们不信邪，说招牌活动怎么只成了一对，所以又复查了一遍。”
焦姣突然问：“当年你到底参加没？”
温絮心中一紧，“我……”
这件事情她没和其他人说过。
焦姣补充：“当初是匿名，现在是不是可以查名字。”
高荣：“是可以，但是得参加过才能。”
毕竟他们为了保证活动真实性，全部要求实名登记，后续保存下的资料绝对保密参与人员信息。
温絮犹豫了，被他们一提，说不好奇当年的人是谁，那是假的。
毕竟那一周也算一个很美好的经历。
焦姣读懂她表情，“参加了，赶紧查！”
温絮阻止：“现在知道也没什么用，过了这么多年或许人家也不在意了。”
“害，反正知道也没事，当初谁这么幸运匹配上你，我都羡慕他。”焦姣搓手期待。
温絮蓦然移开视线，不是随机匹配的，是对方指定的。
过往的细节她也不愿再翻出来解释。
不再深想，拉过焦姣要走，她却拿着信息本愣住，大力拉过温絮，指着上面名字，“同名同姓？！”
温絮：“什么意思？”
本子摊开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眉头蹙起，神情沉下，宛如隆冬里的冰雪天。
一个熟悉的名字紧跟在她的名字后面，心被狠狠地拽到一起，感觉周身空气稀薄，呼吸艰难。
焦姣反复和高荣确认活动的规则，温絮全然听不下去，脑子嗡叫，感觉天地都倒置了般。
陈青玙大学就认识她？
怎么可能……
第47章 其羽
回家途中焦姣不安地打量温絮, 她的神情过于严肃，焦姣有话也问不出口。
在下车前，焦姣沉默片刻, 说道：“可能也是个误会, 别放心上。”
温絮愣坐在原地，目视着前方，双眼无神, 眼角藏着落寞, “像误会吗？”
焦姣咬唇，“但……不是好事吗？”
好事？
对啊, 如果是这样不是好事吗？
可是为什么, 她却止不住地发抖和害怕呢。
“娇娇……我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人。”温絮说得很小声，尽量掩住心中的不自信。
她不值得别人这样做。
焦姣没有深聊, 临走前说：“好好和他聊聊。”
温絮扯出牵强的笑容，“嗯。”
焦姣不放心又说：“絮絮，当喜欢要窥见天光，需要很大的勇气。”
“别伤了这份勇气。”
这句话一直徘徊在她脑海里, 她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可怎么也找不到，又不敢深想。
如果一切只是误会的话, 或许她能松口气，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希望不是误会。
颓废地趴在方向盘，车内一片昏暗，后座的陈之越惊恐地叫她, 才反应还带着一个孩子。
她收拾好复杂的情绪, 带着陈之越回家。
似乎感受到她变化的心情，陈之越一路乖巧望着她, 没有再说话。
站在家门口，温絮的心跳配合着她焦灼不安的心情，砰砰砰地乱跳，如平静的湖面被乱石激荡，水花四溅，搅乱思绪。
她抬起的手正准备敲下，最后轻叩在门板上，悄无声息，触碰厚实门板传来的酥麻感震得她浑身发麻。
突然不知道面对他要说什么。
陈之越拉了拉她衣角，“婶婶。”
温絮蹲下身子，摸了摸他脑袋，“怎么了？”
陈之越抱着她胳膊，用着比她还沮丧的语气说：“你别不开心，越越担心。”
门是从里面开的，陈青玙愣了一会，“正想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正好。”
温絮仰头看他，对上他浅淡正好的笑容，她猛地收会视线，不让情绪外泄。
陈青玙主动牵过孩子，带着他进屋子，监督他洗手吃饭，温絮暂时不去多想，装得像往常一般。
洗完澡她侧身倚靠在卧室对面的墙上，眼神追随着陈青玙的一举一动。
陈之越洗澡总需要催促，陈青玙每天耐着心劝他，在睡前让他泡泡小胖脚，小孩子都有强烈的诉说欲，陈青玙认真地倾听，时而搭上两句话，也侧面给孩子讲道理，说教张弛有度。
温絮推开落地窗站到和黑暗共存的阳台上，站在二十三楼望着远处的家家灯火，明灭皆有，她重重地叹气，白雾浮出，渐渐消散在冰冷空气中。
好讨厌这样的她。
她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件，但她就是没有这个胆量。
是不是误会，一切都有了答案。
冒昧的交往提议，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冲动地结婚想法，他也欣欣然地接受。
橘子海的琴声，藏在四季里的柳絮，醺色斑驳光影下的吻……
太多太多，还有《爱慕的她》，这一切都是他给的答案。
可她懂得太晚，揭开这一层面纱，去深想背后的动机。
她站定在原地，她配得上他做的这一切吗？
把自己坦白出来，谈论爱……
她能做到吗？
身后玻璃门的拉动声响起，她没有回头，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
一件衣服搭在她肩上，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肩头，轻拍几下，“别着凉。”
温絮拉住衣衫不掉下去，微微垂头掩藏可笑又自卑的心情。
只是并排站着，陈青玙什么也没说，温絮突然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着银河，光年的星星点点是她跨不过的距离。
蹉跎片刻，她吐息微弱，问道：“陈青玙，你为什么答应和我交往？”
明明当初才聊了几天，她也不大会网聊，他们直接聊的内容任由谁看都觉得无聊。
“怎么问这个？”陈青玙侧头。
温絮偏头借着黑暗避开他的探视。
温絮：“好奇。”
他浅笑，声音很有质感，随着风拂过她面庞，窜进衣衫，她不自觉地捏紧衣角。
陈青玙目光抛远，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
“因为像做梦一样啊，这么优秀的女孩来和我搭讪。”陈青玙说。
温絮沉默，若是以前，她还真的会信，而现在她能读懂他话语间的心酸。
温絮：“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陈青玙缄默。
“什么时候。”温絮语气急促几分，“第一次什么时候？”
陈青玙：“重要吗？”
温絮终于忍不住抬头，才发现他一直在看她，少了镜片的阻碍，她瞧见他眼底的深潭，幽幽的揣摩不出想法，眉宇间淡漠，薄唇紧抿着，她所有的心绪都被他看透。
温絮不再隐藏，“大二那次，匿名的是你，对吧。”
陈青玙并没有否认，也没有接话。
知道答案和他默认猜想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更自责的情绪喷涌而来，她开始讨厌自己曾漫不经心对待他，明明他的靠近是恳切的，而她却不停地封闭自我，拒绝被靠近。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为什么了。
他迁就她太多，而她在他跟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温絮。”
语气苍凉萧索，宛如死水静止。
“知道这一切后，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心思很深的人？”
“我承认，我很早就注意你了，在你所知道的更早以前。”
“我和你结婚目的确实不纯。”
“要是让你有负担，对不起。”
陈青玙说完，轻轻笑了，虽然他笑了，但却带着几分自嘲和凄然。
他转身退离她身旁，温絮慌张拉住他袖子，嗫嚅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说了一半，她蓦地住口，神色不安地望着他。
良久，他轻缓看向她，眼神很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温絮，你喜欢我吗？”
她黯然默了会，他不动声色地抽开手，冷风窜到她掌心，最后一片温暖被悄然带走。
“早点睡。”留下这句话，他回了房间。
温絮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咬紧牙关无从适应喉间浓浓的哽咽感，悔意顿生，心也被他合上的门隔绝。
想要去解释，可陈青玙谢绝了再次和她交流。
她不想伤害他，但她的无意却把他伤到。
她果真不是个值得拥有别人喜欢的人，她只会中伤别人对她的好意。
她啊——烂透了。
*
沉默寡言的日子依旧，两人甚至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明明在一个屋子下，却过得像合租舍友一般。
她气自己的无能，又怕笨拙的话再次伤到他。
除夕前夜他们带着陈之越回陈家，家里人都聚在一间屋子里，交谈声多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许多。
温絮埋头给季芙月打下手，尽量避开两人碰面的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