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
莉莉乌姆回忆起离开前，众人在祭坛处见到的景象：“库撒的神殿，在发生集体死亡事件之前似乎举行了一些仪式。”
神官与巫女倒了一地不说，现场还有举行祭祀时需要准备的器具与贡品。但莉莉乌姆向来对所有苏美尔神都敬而远之，并不能确定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和‘三女神同盟’有关。”
北方率领魔兽进攻的女神自称提亚马特，是苏美尔的众神之母。而南方密林中那位女神则声称自己来自南美，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并无干系。那么剩下的最后一位神明究竟……
“王——！吉尔伽美什王！大事不好！”
正在少女思索的当口，原本站在门口的侍卫忽然惊恐万分地冲进了大殿。
“吵死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惊慌？”
士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的时候还绊了一跤：“是……天之舟！女神，女神伊什塔尔出现了！”
“什……？！”
“女神伊什塔尔？”
此话一出，大殿立刻炸开了锅，除了坐在王座上紧皱眉头的吉尔伽美什，以及笑眯眯站在一旁看戏的梅林外，其他人都陷入了震惊中。
“伊什塔尔大人……不是，不是已经和诸神一起……”
王座上的男人替自己的部下补全了没说完的话：“那个蠢货女神应该已经和众神一起消失了才对。”
“你说谁是蠢货啊你这笨蛋金闪闪——！”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众人头顶上高耸而坚固的屋顶碎裂开来，巨大的石块纷纷掉落，震得大殿的地板晃动了起来。
“糟糕！伊什塔尔大人降临了！”
在飞扬的尘土，以及身边的同僚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莉莉乌姆看到了漂浮在半空中，乘坐着天之舟的黑发少女。
……嗯？黑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杜丽，看到了吗？”
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她身后高居王座的男人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伊什塔尔，那个伊什塔尔竟然……竟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乘坐着天之舟的妙龄女子虽然周身带着神明的威压，但不管是五官还是那头异常扎眼的黑发，都与曾经对莉莉乌姆当头来了一记魔力炸弹的美丽女神截然不同。
“你……！你这家伙！这么久没见愈发讨人——哇啊啊啊！！！”
坐在天之舟上的少女红色的双眼对上了莉莉乌姆的目光，猛然发出惊恐的尖叫，并且连人带船飞快后退了几米。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邪神的信徒还在这！”
哦，还记得她，那就是本人了。
而且称呼还是“邪神的信徒”，但脸怎么不一样了？
而且这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感觉性格也微妙地和以前有点区别。
“收回这个词蠢货，莉莉乌姆是我乌鲁克的国民，和那个什么劳什子邪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哈？”
虽然性格相较之前平和了很多，不过伊什塔尔毕竟还是伊什塔尔，被某人一喷立刻脾气就上来了。
“国民？还有这个亲密的叫法，吉尔伽美什，你脑子被石头砸傻了吗？”
“王，感谢您的维护。”在吉尔伽美什反唇相讥之前，莉莉乌姆非常平静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我虽然不信仰苏美尔的神明，但也不是邪神的信徒。”
少女蓝绿色的眼珠像是镶嵌在雕塑上的玻璃，又像是沉郁的海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黑发女神：“说实话，我非常讨厌神明，所以还请不要随便扣信徒的帽子给我。”
“唔——！你……你好大的胆子！”
话虽然这么说，但换了个壳子的伊什塔尔明显还记得自己曾经闯下的大祸，生气归生气，没有立刻动手。
“我可是守护这座城市的都市神，想受到天罚吗！”
“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啊？”
站在王座下方的莉莉乌姆敏锐地捕捉到了吉尔伽美什挑了一下的眉毛。
……这家伙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别装傻，你现在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具身体？你还蛮有眼光的嘛。虽然以前的我很有魅力，但这具身体也不赖……”
漂浮在半空的少女晃晃悠悠地落回了地面，那双红色的眼睛正是她作为苏美尔神明的代表。
“诶好啦好啦别板着一张脸，我真的不知道，回过神来就已经回到这片土地了。”
见死对头是真的不耐烦了，女神也不啰嗦：“可能是什么人通过这具身体召唤了我吧，你也不知道是谁吗？”
“……那群巫女，净做些多余的事。”
莉莉乌姆忽然想起库撒神殿中祭祀仪式的残骸，再加上对方身上和梅林类似的魔力波动，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难道巫女和祭司们通过神降，召唤了伊什塔尔附在了这个人类身上？
“嘛，看到乌鲁克依然是这么美丽我就放心了，怎么样？需要我这样执掌丰饶与美的女神来做守护神吗？”说完，黑发少女还嫌弃地指了指她走过来时特地绕开的莉莉乌姆。“要我回来也可以，她必须得走。”
吉尔伽美什只回了她三个字。
“你做梦。”
被下了面子的伊什塔尔顿时大怒，当场就和某位王开战了。
不过在手里的宝石被吉尔伽美什炸掉两轮后，她脸上心疼的表情遮都遮不住，气呼呼地叫出天之舟，一边叫嚣着“给我等着瞧！”一边从屋顶的大洞飞走了。
库撒的那群神职人员，豁出性命叫出来的祖宗没法帮忙不说，还疑似也是同盟的女神之一。
这下倒好，真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头上的屋顶还得重修。
“麻烦的家伙来了。”
吉尔伽美什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安排了人手修整被破坏的王宫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次从者召唤。
至于从头到尾都在被女神针对且嫌弃的莉莉乌姆。
“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和梅林学习魔法。”金发红眼的男人大手一挥，直接将她丢给了某位自称优秀魔术师的白发从者。
“既然身为乌鲁克的一员，就好好给本王拿出点觉悟来！”
第20章
梅林虽然是个优秀的魔法师，但作为老师……还是有点微妙的。
毕竟他本人咏唱速度一快还会咬到舌头。
“我本来就不擅长用魔术嘛，用圣剑殴打简单明了多了吧？”
本人如是说着，还给她当场耍了一套剑法。
嗯，非常行云流水，比咏唱咒语熟练多了。
顺便，那柄剑藏在他的手杖里。
“欸呀欸呀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白发的男人微微眯起双眼，淡紫色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毕竟这可是御主安排的任务，而且我很欣赏你哦。”
事实证明，虽然念咒会咬到舌头，作为梦魔和人类的混血，梅林在魔法上的造诣也并非泛泛之辈。
两人磨合了一天左右，他就已经能够指出莉莉乌姆的缺陷，并给予补完，甚至开始教授她新的魔法了。
“你果然是个天分很高的孩子。”端详着少女第一次用魔法施放出的幻术，男人摸了摸下巴。“不过确定要我用这个教学模式？之后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
少女看着因为情绪出现波动，只维持了一小会儿的幻术，抿了抿唇。
“魔兽已经攻陷了几座城市……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莉莉乌姆提出的要求，是让身为梦魔与人类混血的梅林压缩一切空闲时间教授她魔法。
虽然不明白吉尔伽美什封印自己“宝具”，和民众一同对抗魔兽来袭的原因，但既然对方选择了这条路，她也只能和这群人一起一条路走到底了。
“更何况睡眠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哦。”梅林伸出手，一朵花出现在他指间。“虽然被诅咒所环绕，莉莉小姐毕竟还是个人类。”
粉色的花凭空飞起，落在少女面前，一眨眼化作点点星光。
“并且不打算放弃这个身份，不是吗？”
而在莉莉乌姆开始进行系统性魔法修行的时候，整个乌鲁克也在吉尔伽美什的领导下，有条不紊地对抗着不断袭来的魔兽大军。
北壁建立起的防线起了非常巨大的作用，在王的结界加成以及战术指导下，伤亡人数每天都在减少。
继梅林之后，除了一个名叫茨木童子的小姑娘不听命令趁乱离开了乌鲁克之外，其他新召唤出的从者基本都被派去前线作战。
“牛若丸，弁庆，巴御前，列奥尼达斯，还有今天召唤出的天草四郎和风魔小太郎，都算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英雄或者将领。”
白发的魔法师笑吟吟地，一边聊天一边不忘指导她的结界术。
“他们的话应该能控制住战况，撑一段时间吧。”
不过很遗憾地，那些来自于各个时代各个国家的从者们，谁都没有听说过“伟大的航路”或是“世界政府”。
这也让少女进一步确信了，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所谓的“泛人类史”。
“怎么样？和你世界里那些有名的英雄差距很大吗？”
莉莉乌姆正在尝试将魔力凝聚在自己手杖上的宝石中，闻言回答道：“有点……我的故乡不存在神明。巨人或是鱼人，甚至海王类，本质上都是一种生物吧。”
虽然长相非常奇形怪状就是了。
“展开结界的时间比昨天长了哦。”
少女的手抖了一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宛若撑到极限的肥皂泡一般，无声无息地碎裂了。
“……抱歉。”
梅林倒没板起脸来说教，而是摸了摸下巴：“就这么担心吉尔伽美什王吗？”
今天召唤出天草四郎与风魔小太郎后，那人便因为魔力透支，暂时放下公务回去休息了。
“没有。”莉莉乌姆回答得很快，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他应该没问题，我只是有点在意库撒的情况。”
调查队并没有解开当地人死亡的真相，但越这样就越容易传播恐惧。短短几日，“库撒被神诅咒”的谣言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流传了。更有甚者，将女神伊什塔尔出现和前者联系在一起。
“……还有伊什塔尔，她真的是三女神同盟的最后一人吗？”
“哦，何以见得？”
可能是因为她不了解泛人类史吧，总是觉得三女神的来历有些不对劲。北边的魔兽女神和伊什塔尔都是苏美尔的主神，但南方密林的魁札尔·科亚特尔却是南美的神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甚至因为她的出现，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植物和生物。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召唤三柱只属于苏美尔的神明。至于伊什塔尔和库撒的联系……她没有承认。”
在莉莉乌姆的印象中，女神伊什塔尔虽然高傲又冷酷，却也是乌鲁克的守护神。对忠于自己，信仰自己的信徒非常大度，不像是会直接杀死一城人的样子。更何况以她的脾气，如果真的动了杀念，直接一炮轰平库撒岂不是更简单？
“原来如此……你将这些想法告诉吉尔伽美什王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没说，所以才很在意啊。虽然她觉得以吉尔伽美什的能力，应该不会看不出这些问题。
不过身旁的另一个人显然不这么想。
“既然这么在意，那就说出来吧。”白发的魔法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即使是一点点线索或是推测，说不定也能起到作用。
“还请记得这一点。”
……自己的这位老师，不口花花的时候，倒还真有几分大贤者的气质。
然而某人的大贤者气质也只维持了可怜的几秒，“择日不如撞日，刚好我最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说完这话，他直接当着莉莉乌姆的面一溜烟走了！
“这几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有什么不会的等我回来就好——”
消失的速度完全不像是穿着长袍的人能达到的。
果然不叫“老师”是对的，梅林这个男人真的很欠打。
不过莉莉乌姆还是参考他的建议，只身前往了王的寝宫。
“王？您在吗？我有事要告诉您。”
寝宫门口并没有通传的侍从，战事吃紧，西杜丽也忙，宫里遣散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侍从则都被遣去了城墙处负责支援归来的士兵。
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莉莉乌姆皱起了眉头，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虽然已从众人口中的暴君变为贤王，但某人的寝宫还是大的可以。装饰虽然不及以前奢靡，却也有种低调的华丽感。
少女远远地就瞧见了卧在榻上的男人的背影。
“吉尔伽美什王？”
她不敢上前，稍稍提高了点音量，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不会真的因为召唤从者魔力透支昏倒了吧？！
想到这，莉莉乌姆也顾不上尴尬或者礼貌了，连忙走过去。
“王？能听到我说话吗？吉尔伽美什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