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喜色上脸,又恭维了大少爷一通才退下。
刚出陈铭淮的院子,弓着的腰瞬间挺直,王老二洋洋得意地想着:我王老二也是办成一桩大事的人了,叫那小娘皮翠翠整天看不起老子!
书房里,陈铭淮还在沉思,王老二那简单粗暴的办法自然不能生效,不过倒是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比如用眉笔写字,是否有辱斯文;二钱银子对贫苦读书人来说太贵;读了圣贤书的书生为什么人云亦云,总是跟风等等。
陈铭淮想了片刻,嘴角勾起阴鹫的笑,这篇杂谈他可得好好写,要是效果好,不仅能搞垮谭家胭脂铺,甚至还能在京城一举成名!。
事不宜迟,陈铭淮扔下写到一办的策论,开始撰稿。
也不能一次就把话说完了,得慢慢来,他能拖得起,谭家胭脂铺的生意可拖不起
陈铭淮这么想着,稍稍理了下思路就动笔。
在系统发布了要增加红卡会员数量的任务之后,谭以就一直在忙碌。
先是和满冉一起完善了铺子里的会员制度,细分了会员福利,对在册的会员再一次进行梳理。
召开了一次员工大会,让几位导购各自整理一份有潜力的非红卡会员名单,有针对性地进行对点销售。
对于高消费客户的扩展工作,谭以也紧跟着展开。
首先是在铺子里进行服务升级,针对铺子里的员工,尤其是导购,进行强化培训。
其次开展客户扩展工作。这次和上回的单纯提升知名度还不一样,得有针对性地进行拓客工作。
谭以梳理了京城中贵女常去的几个地方,茶室,酒楼,布料铺子,首饰铺子,成衣铺子,还有各类高级别庄子,相当于现代的度假别墅了。
看着罗列出来的一长串铺子名称,谭以思考了会儿,把深度涉及到王公贵族的铺子都划了,背后水太深,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自己死得也快。
其次把与自己的化妆品产业能挂上勾的铺子重点圈出,这里的客户画像与自己所需的客户重叠程度最高,是最容易引客的一部分人群。
花了一天功夫做好计划,谭以带着满冉开始找各个铺子谈生意。
有深度合作意向的,比如魏娘子家的酒楼一品阁,本就是京城第二大酒楼了,常来吃饭的顾客非富即贵,消费得起,合作价值高。
谭以和魏娘子谈了一个多时辰,最终确定在酒楼各处打谭家胭脂铺的广告。
包括酒楼大门口,会放谭以自制的易拉宝和陈仙依画的宣传画;气死风灯罩上也画着谭家美人图和招牌;雅间必不能少大幅宣传画;在各张桌子中央也摆了一个小小的谭家立牌;还备有几套化妆品礼盒,以防有需要补妆的贵女;甚至魏娘子还专门让小二也推荐谭家胭脂铺……
上述这一切谭以都没花一分钱,自然不会是免费的,因为魏娘子要的直接就是提成。
谭以的心都在滴血,不过要拉客户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尤其现在铺子局面还没完全展开,就只有下大资金推广。
而且提成这回事嘛,有多少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谭以的良心。
不过谭以虽然不是什么十成十的好人,也不算黑心商贩,特别是魏娘子是个值得结交的聪明人,拿漏洞百出的账本去忽悠她,不是明智之举。
还有其他的铺子,有些谭以直接花了银子在他们铺子里打广告,一次性.交易;也有有疑虑的铺子,不愿意合作,这也正常。
跑了两天外勤,谭以累得直哆嗦,天气越来越热了,吨吨吨灌了一壶白水。
谭以拿帕子胡乱擦了擦嘴,想了一下哪里还有遗漏,总共和七家铺子达成合作协议,除了魏娘子的一品居是提成模式,其余都是直接一次性买断了推广。
根据各家铺子不同的推广力度和推广持续时间,交付不等的银钱。
谭以已经与各位掌柜的签好契书,付了一部分订金,等这次推广结束,谭以大概算了算,花了大概八百两银子,还不算上需要给魏娘子的提成。
原本经过这几天的销售,欠系统的款项已经到了五千两,这么一来,又增加了。
不过大手笔花出去了银子还是产生了不小的效果。
距离系统发布任务的第五天,也就是推广开始的第二天,铺子里的红卡会员总人数就突破了八人,只剩两位,就能提前完成任务了!
谭以心里欢呼,有空闲时间了,照例在铺子里巡查检视。
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原先铺子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读书人都不见了人影,火热畅销的眉笔也像被人泼了冷水,原先快速增长的销量陡然停滞,只有女客户买去画画眉。
谭以翻着铺子里的账本,眉头渐渐皱起,不对劲,得派人去查查。
正想着,门外进来一位圆脸姑娘,环视铺子里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直到看见谭以在铺子里,眼神刷地亮了,径直朝她走来。
“请问你是谭掌柜吗?我是楚青栀,家祖是任刑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时任太子太傅的楚邱。我不是骗子啊,之前来铺子好几回了都没见着你。”
楚青栀抿了抿嘴,圆脸上出现一个小梨涡。
谭以一时有些懵,这么大官职的孙女来了好几回要找我,这是咋了?
“你好……我是这儿的掌柜。”谭以有些迟疑地说道。
“文海杂报上登了我们厚一书院学子陈铭淮的一篇杂文,《以女子所用眉笔为圣人文,此亵也》。书院里议论纷纷,有不少人认可他,但我们是非常不认同的。”楚青栀顿了顿。
“后日是书院的大思辨会,大家会讨论这个话题,请掌柜的你也来。”楚青栀说完了话。
谭以听着听着一脸问号,随后痛心疾首,心在滴血!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她还花这一大笔推广银子干嘛?!
第21章 楚青栀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
厚一书院是由已故大学士方博远创建的,至今已有百年。方老先生的后辈一直兢兢业业地经营着学府,出于某些博弈,方家一脉永不入仕,以此换来朝堂支持,百年书院,人才济济。
太皇太后掌权后,厚一书院又第一个同意女子入学,招收女子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才华横溢,不同于一般。
楚青栀也是其中一员。
这日,楚青栀拿到新一期的文海杂报,刚一打眼,就发现了一篇杂文。
光看了题目《以女子所用眉笔为圣人文,此亵也》,楚青栀就皱起了眉头。
“余为厚一书院生,自豪其院。但近书院诸陋习实不可见!诸生竟以眉笔书圣人文,颇不可思议。眉笔何为?女子画眉用之。其本用而定,其难登大雅之堂。若诸学子私取自娱乐者已,然多堂皇之以书院,作圣人之文,是岂是哉?”
“余知其以眉笔书潮为玉西所致。玉西诗文甚佳,书院多人慕之。因与共眉笔书,以为表慕之情。然而易见,是绝非也。”
“余愿书院弟子皆反省己,何轻从人?人皆厚一书院生,亦饱读诗书,遍览群文,岂不知是非?余信诸人但一时不审其事也,及发此杂文之后,皆应醒悟。”
“夫眉笔书文,渎圣人之文,负师长之教,徒负己之学!毋盲从人,毋眉笔书!请共以回正之笔!”
楚青栀看完了全文,心里有些怒火,通篇都在说不能用眉笔写字,还说用眉笔的学生都是人云亦云的,辜负了师长的教诲,枉费了自己的所学。
这大帽子扣得一套一套的,还说什么他的文章发表了之后,大家都应该醒悟过来。
真是脸大如盆!
楚青栀“切”了一声,怎么就不能用眉笔写了,把女人画眉用的眉笔说得很晦气一样。
楚青栀收起杂报,往书斋去准备上早课。
一路上,她时不时听到不少关于陈铭淮的那篇杂文,厚一书院的学生们都议论纷纷。
“陈铭淮真是不声不响搞了个大事,你看了新出的文海杂报了吗?”
“当然看到了!都点名咱们书院了,还公开说咱们搞不清楚事,都是盲从。”
“没错啊,那个陈铭淮,自己不乐意用眉笔还不让别人用了。”
“嘘!小点声。我听说书院的斋长看到这篇杂文都气死了,胡子都扯下来几根。”
“豁!这是在气谁啊。气陈铭淮还是气咱们用眉笔?”
“不管咋样,还是暂且不要用了为好,省的还要被人家骂狗腿子。”
“是啊,本来上回休沐日我用眉笔写了一篇文,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还想拿来给师长看看,照这样子,怕是不行喽。”
“我也写了几篇,感觉和毛笔完全不同,自己私底下玩玩算了,反正不能在科考的时候写。”
楚青栀慢慢走着,听着身边路过的人窃窃私语,大都不会再用眉笔,偶尔还听到几个学生夸夸其谈,大赞自己看不上眉笔,从来就没用过。
到了书斋,楚青栀连忙来到自己的好友石滢滢身边,原本她最喜欢用眉笔,除了正经的策论治经要上交,其余都用眉笔写,可现在她老老实实地拿着毛笔。
石滢滢招呼了楚青栀在旁边坐下,没等她开口,先说道:“你看到那篇杂文了吗,哎呦,我是不敢再用了。”
楚青栀:“这我就生气了,照他的说法像是咱们用眉笔写字都是罪大恶极的事了。”
石滢滢耸了耸肩,回答道:“日后不用就是了,没必要非去惹这个麻烦。”
楚青栀知道最简单的事情就是不去跟着大家一起,这眉笔原本就是自娱自乐的产物,不用也没什么损失。
楚青栀试着劝自己算了,不要去和他们纠缠,但越想越气,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青栀握了握拳,打定主意要和陈铭淮好好辩一辩这事。
正好厚一书院每逢休沐日前一日,就会开办一次思辨会,以往学子们都会针对某一道题进行破题,承题,有师长进行点评。楚青栀打算向陈铭淮发起思辨,就算赢不了,也能让书院里的学生们听到别的声音。
谭以听完了前因后果,心里也有了底。
看来谭家胭脂铺这是惹上什么人了,谭以思考了片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有讨论就有热度,有热度就客户啊。
谭以给楚青栀倒了杯茶,说道:“后日的思辨会就你一人上台和陈铭淮辩吗?”
“不是的,我只是这个辩题的发起人,书院师长已经通过了,届时,只要有意愿,谁都可以上台发言,一表观点。”
这……有些混乱啊,谭以摸了摸下吧,不过也不是不能行。
“这样,你听我说,到时候可以这样做……”谭以随手抽过一张纸,给楚青栀细细讲了她的想法。
送走了干劲十足的楚青栀,谭以回到铺子就拉下脸来,喊来满冉:“你去打听打听,这陈铭淮是哪家的?和我们铺子有什么利益纠葛?”
满冉点了点头就马不停蹄去办事了。
刚一出门就碰见澹台轶往铺子里走,满冉打了声招呼:“澹台公子,东家今日正好在铺子里呢。”
澹台轶笑着回应了一声:“我听闻谭家的眉笔用来写字也很不错,特意来买几支回去用用。”
这时候正有一位书生往外走,看见澹台轶,眼睛都瞪大了。
他是听错了吗?这时候用眉笔已经都是人人喊打了,怎么反而澹台轶要来买了?
难道是他也不认同那篇杂文?还是故意要埋汰文海杂报?之前是有听说文海杂报的主撰人因为澹台轶的年纪小而故意不发他的文章,这是要反击了吗?
那位书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激动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赶紧回书院跟同伴们分享这个八卦。
第22章 思辨会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
厚一书院,陈铭淮和刘长涛刘少爷正聚在汇文楼谈天说地,一旁也有其他学子在交流谈论。
“铭淮,你的那篇杂文可是流传甚广啊,连我家糟老头子都听说了,还说明日要来咱们书院看你思辩。”
刘长涛笑眯眯地说着,嘴上只夸陈铭淮,压根不提他爹原话是要来瞧瞧陈铭淮在明日如何狡辩。
陈铭淮心里颇为受用,拱了拱手说道:“那篇杂文只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罢了,当不得伯父夸奖。”
在一旁讨论的其他书生听见这装逼的话,悄悄翻了个白眼,故意大声说道:“唉,你知道昨天澹台公子去了谭家胭脂铺买眉笔不?”
他的同伴也很识趣,跟着一唱一和:“还有这回事?这眉笔不是都被咱们书院禁了嘛。”
“哪来的谣言呐,还不是因为某些人,唉,许师父还夸我的字好看。”
狠狠地阴阳怪气一通,那二人慢慢走远离开。
刘长涛握着扇子的手一顿,面上还是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道:“铭淮不必介意他们的话,都是庸人。”
陈铭淮脸色隐隐发青,艰难地点了点头,心想着明日的思辩会定要让他们哑口无言。
陈铭淮朝着刘长涛小声说了几句。
刘长涛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样能行吗?”
“听我的,准没错!你去办吧。”陈铭淮坚定地说道。
第二日,晌午过后,厚一书院众书生接二连三往弘毅书阁走去。
弘毅书阁便是每次承办思辩会的场地,可容纳数百人。
楚青栀本就是这次辩题的发起人,鲜明地反对陈铭淮的那篇杂文。身边也聚着几人持相同看法的,多是女学生。
谭以也来到了弘毅书阁,每次思辩都会有书院外的人前来围观倾听,以往多是家境贫寒的书生,来蹭一蹭名师指点。
这次倒是不同,放眼望去,在外围旁听的居然一半是女子,鹅黄嫩绿,声音娇柔。众书生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在暗地里已经瞥了不知道几眼了。
待人来得差不多了,此次的主审官清了清嗓子,正式宣布思辩会开始。
楚青栀看了一眼谭以,送了个放心的眼神,率先向陈铭淮发问:“你以厚一书院学子的名义向文海杂报投稿,表示反对用眉笔写字,认为这是对圣人文章的亵渎,对吗?”
陈铭淮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确实是我。针对这件事,我认为撰写文章在某种意义上乃是对先贤的追思,应当庄重且敬畏,而不是以戏谑态度,用女子闺房画眉所用的眉笔来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