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以摸了摸下巴，心里大致有了思路。
由此看来，这三个关键里，可以互相平衡，只要其中两点满足，甚至一处突出，就可以弥补另一项的不足，这能弥补到哪一地步，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也没具体的数值。
这么想着，谭以突然眼神一亮，冒出了个新想法，如果能够行得通，刷成就根本不是问题。
哼着小曲儿，谭以心情颇为美妙，尤其在知道澹台轶已经结过账之后，更是有心花怒放之感。
回到前门大街的店铺里，嘴角的笑还没落下。
谭双已等在谭以的房间，小姑娘还在孝中，身穿一袭白色绸布纱裙，乌发如云，头顶未簪珠翠，只用了一根白色发带将头发缠成辫子，松松垂于脑后。
她一人静静坐在福禄寿纹玫瑰椅上，微微垂着头，瞧着桌几上谭以摆放的一个冰纹青瓷瓶，上头斜插着一枝早发的碧桃，不发一句话。
谭以看着静静坐着，闷不做声的小姑娘，心里叹息一声，才十几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才上小学，便已经父母双亡，身边只陪着一个老嬷嬷，家中财产被卖还债，寄人篱下，着实不好过。
谭以思量了一番，定了主意，便走进门去，笑着喊了声双儿。
谭双听见姑奶奶喊她，连忙起身，笑着行了一礼。
“喊你来是想问问你，原先可有上学？若有相熟的先生，告诉我，咱们可再去请来。”谭以拍了拍她的肩膀，按着她坐下，也搬了个小凳坐在她身边问道。
谭双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姑奶奶，我娘原本为我延请了家住陈桥大街的陈仙依姑娘，她自个儿立了女户，前头原是陈家三小姐，后来陈家没落了，她又不愿远嫁便自己一人生活。”
谭以闻言点了点头，是女先生她还放心一些，问道：“那位陈姑娘可有擅长之处？”
“先生擅书画，尤其是人物画，先前先生为我画了一幅画，可真好看，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我。”谭双说起这事便开心起来，一向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眼神也闪闪发亮。
擅长人物画，谭以心念一动，说道：“能不能拿来给我瞧瞧？”
谭双应了一声便起身回房里拿来了一管卷轴。
一打开，谭以便被惊艳了。
画中谭双拿了一卷书，大概是读得有些疲累，左手肘倚着案几，神情是慵懒的舒适，好似是知道有旁人在看她，眼神微微上抬，眼帘却还是垂着，欲看不看，整幅画都像是活过来了。
照谭以那三脚猫的中国画功夫，也不难看出，陈姑娘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谭以心里有了计较，将画还给了谭双。
第二日，昨儿和满冉一起去木行找的装修队也到了。
领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色黝黑，身穿棕色短褐，手上满是粗茧子，还有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那老汉自称乔老五，在家行五，带了五个徒子徒孙，上门干活。
谭以见乔老五打了声招呼后就立刻开始动工，连忙喊住：“乔大叔暂不忙，我找人画了一份图纸，可否照着这份来做。”
乔老五一听，便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谭以给的图纸。
看了半晌，乔老五有些踌躇，开口说道：“谭姑娘，若是按这份图纸来做，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得贵上一些。”
谭以一挑眉，说道：“可有哪里不同？”
乔老五也不打马虎眼，回道：“这主要还是贵在木料上，您瞧，原先的图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用的只是杉木，但这份新的图纸上都换成了樱桃木，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用上了鸡翅木，大叶紫檀。这么一算，价格会贵上大概三成。”
谭以拿过图纸，仔细想了一下昨日市场上的价格，确实，乔老五也没虚报价，而且系统给的图纸呈现效果美观不少。这么想着，谭以说道：“行，您回头算算给报个价儿，只要照着这份图纸来修就成。”
第6章 面试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乔老五点点头，招呼着徒弟们开始干活。
乔老五原本只是个普通农户，家住京畿柳乔村，有几亩薄田，一家子一年到头辛勤劳作，加之天公作美，赋税不高，攒了一笔钱。可惜家里兄弟太多，上头四个哥哥，他年纪最小，分不到多少田地，便打定主意，上京城来当木工学徒。
当了十年学徒，总算是出师了，又一点点干出了点名堂，诚信为本，技术又高，开了一间小木工铺子，也有贫苦人家的孩子上门当徒弟。
乔老五能赤手空拳创出一番家业，眼光自然是不缺的。
他一眼便看出，那份图纸的高明之处，架构紧实，安排合理，这布局也是十分新奇，他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计，还没在京城见到过。用的木料更是恰到好处，不像别的富贵人家，把好料子当不要钱似的用，恨不得全用上黄花梨，大叶紫檀。
这份图纸则不然，经济实用，不显穷酸气，又不浪费，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乔老五一面赶着活儿，一面心里想着。这么好的图纸若是自己能用，往后能赚更多钱了。
唉，乔老五叹息一声，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本不是自己的东西，拿了也是良心不安。他手脚麻利地将窗户镂空，绝了心里的念头。
乔老五的一番纠结，谭以丝毫不知，若是知道，她也不在意。她本就只在大昭呆几年，而且还是系统给的图纸，若是乔老五想要，还可以谈谈装修价格，她还能少欠系统点钱。
牙行介绍了几位合适的人来应聘，谭以和满冉在东暖阁找了个空房间面试。
口齿伶俐的导购求职者来了五位，四男一女；面试账房的来了两位，都是男的；面试化妆师的就一位，女性；掌柜的根本没人选。
谭以皱皱眉头，这经验老道的掌柜确实挺难找，好的根本不愁工作，早被势力大的铺子找去了；不怎么好的，她又瞧不上。
谭以坐在桌后，略有些苦恼。满冉叫了那五位面试导购的其中一人进了暖阁，正式开始面试。
谭以先是询问了些基本情况，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先前干过什么活计。又随手拿了盒从市场上买的水粉，让他们介绍。
其中一人大概是对水粉没什么了解，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客官您看，这水粉，嗯，水粉擦上显得您特白，呃……您看是不是，可要买点吗？真的特别好，买点吧客官。”
那人说的满头大汗，不住捂脸擦汗，谭以也听的捂脸。
也有说的不错的，那位大概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挺端正，身上的衣服浆洗的发白，头上只插了一根木簪。
她拿起那盒水粉，笑着说道：“这位小姐，第一次来咱们铺子吧，瞧着有些面生，哦？您原先是在沈家胭脂铺买的水粉？唉，那跟您说，您可花了不少冤枉钱了。您看我手里的这份水粉，是顶细腻的，我刷一点在我手上，您瞧瞧，对吧。再看这颜色，不是那种惨白，像沈家胭脂铺里的水粉，涂在脸上，跟白日见了鬼似的；您看这盒水粉，那可不一样，是柔和的白，涂在您脸上，更显出您原本的美貌了。要不这就给您装好？唉，好，承惠七十文。”
谭以点了点头，虽说有些夸张了，可嘴皮子是利索的，能说出词儿来。
还有一位也说的不错，是个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年纪，一直微微笑着，脸上隐隐有个酒窝。
谭以看见他便觉得可行，便是他不会说话，这么浅浅地笑着，也看的人舒服，会有顾客买账。
他稍稍想了会功夫说道：“这位公子，可是为家中的娘子买的？我看公子您着蓝绿襕衫，可是明年要下场一试？先祝公子金榜题名了。这盒水粉是挺好的，令夫人用后，定是‘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买回家，令夫人定然欢喜。”
谭以点了点头，心里满意，对症下药，因人而异，这小子挺会面试的。
接着面试账房，谭以早出好了一些题目，限时两刻钟的功夫，让满冉也跟着做。
三人捏着毛笔，绞尽脑汁地算着。这题目倒也不算难，只是题量大，计算量大，里头陷阱多。比如什么去岁店铺盈利一万三千八百二十七两，比前年多出二成七，而今年又比去年增长了一成二，请问前年和今年各盈利几何？还有已知甲乙丙共卖出一千一百三十二盒胭脂，丙是甲的一倍半还多两盒，乙比甲多三十一盒，则丙共卖出几盒胭脂？
第7章 宣传画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谭以惬意地喝了口茶，整整六十道题目，熬了两个晚上才整理妥当，尤其她还不会用算盘，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全是自己算的，草稿都打了三沓，另叫谭双复核了一边答案，可累死她了。
三人都是会用算盘的，劈里啪啦，手指灵活，飞快计算，有一人额头都冒出汗来，拿着帕子不住擦汗；满冉因着初学，也算得颇为困难，看着试卷进度，是最慢的一个。
三十分钟到，系统在谭以脑中提示。
谭以敲了敲桌子，三人一齐放下笔，不由松了一口气。
满冉放下手中的留青竹毛笔，心里哀叹一声，自己还是学的时间不够长，这满篇的秀丽字，看着都吃力，更何况是还要如此高强度地计算。
谭以拿过三份卷子，一一批改，其中两份都写得满满当当，另一份则是满冉的，只写了小半，其余都空着。
谭以不禁心里期盼，若是两人的技术都不错，那就一人做账房，一人做收银，也不浪费。
然而，事实却不尽如人意，两份卷子中，只有一份正确率还行，得了九十分，另一份甚至还不如只算了一部分的满冉。
谭以腹诽，这不就是瞎蒙嘛，既不是选择题又不是文史题，瞎写写满了也没用啊。
最后只录取了那一位九十分的，是位年纪有些大的老账房，留着一把山羊胡，看着老朽得不成样子，实际上就他算盘打的最快。
就差最后化妆师的面试了，来面试的人是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嬷嬷，未施粉黛，一头黑发束起在脑后挽成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发髻上插着几支珠花，不多，耳垂上戴着不大的珍珠耳钏，大概是时日久了，有些发黄。
谭以废话不多说，直接拿出一整套在市面上购置的胭脂水粉，让那嬷嬷给满冉上妆。
那嬷嬷端详了片刻，便拿起妆粉开始动手。足足弄了有一刻多钟，方才停下手。
满冉走到谭以面前，让她仔细看妆面效果。
满冉的肤色原本就白，就没上太多的粉，只薄薄地扫了一层；眉形画了柳叶眉，形状是柳叶的弧形，但是在眉毛的后半段呈“八字形”向两边撇开，多了一分弧度的妖娆；满冉的眼角有些天然的下垂，嬷嬷便没给她画目前流行的风眼，而是顺着她自身的弧度勾勒，显出她的特色。
唇形也画了流行的樱桃唇，在唇部中央点上红胭脂；以及在大昭必不可少的大面积的红粉铺叠，从眼睛到脸颊，显出堂皇的大气来。
谭以点点头，是十分具有大昭特色的妆容了，可以留用。
如此忙碌了一天，谭以才总算招完了第一波员工，妆娘宋溶嬷嬷，月银一两；账房章英朗老先生，月银一两；以及导购朱诚安和于金瑶，月银三钱加提成。
接下来几日，谭以仍然不得休息，整日带着满冉在外奔波，忙碌生产线相关的房屋购置，人员配给，契约签订，原料采购。
生产作坊位于京畿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离京城很近，大约驾车半个时辰的路途，也因此村子里的年轻人口大多都进了京城打点小工，只剩了一些老人孩童。
这作坊作用不大，仅仅是用来掩饰系统出品的化妆品来源，所以员工都是谭以直接买下的，签了死契，相当于她的私人奴仆，也就杜绝了跳槽和泄露这一麻烦事。
把装模做样的生产作坊搞定，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谭以和满冉累得够呛，都瘦了三四斤，幸得身体健壮，才没累出病来。谭双劝姑奶奶别那么拼命，松泛些来也不打紧。谭以十分感动并拒绝了她的好意，没人知道她是真的为了她的小命在拼搏啊！
一切按部走上正轨，满冉松了一口气，暗想总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没想到第二日便得到谭以要开第一期员工培训大会的消息。
满冉：“……”
她之前在别人家干过活，即便也很累，但不像现在这样有身心俱疲之感，但没办法，卖了身就是东家的人了，哪容得挑三拣四。
不过满冉也知道，这些学着对她好处多多，也不抱怨，跟着工作狂老板就是肝。
紧锣密鼓搞完第一期员工培训，谭以也有些累得受不住了，嗓子说了太说话，再加上熬夜做计划，喉咙有些发炎，一吞咽就觉得有异物卡着，鼻尖上还冒了颗痘痘。
谭以坐在玫瑰椅上，一面喝着苦药，一面翻看着谭双和她先生陈仙依画好的画。
之前得知师徒俩擅长绘画，尤其是人物肖像画之后，谭以就起了心思，付了银钱，定制了几幅宣传画。
画中美人各有特色，有何比浓矣，华若桃李的美艳妖娆型；佳人自鞚玉花骢，翩若惊燕踏飞龙的潇洒英气型；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的清丽出尘型；腮凝新荔，观之可亲的温柔甜美型。
谭以一张张翻阅，心里十分满意，谭双的笔触还有些稚嫩，不过已有风骨，陈仙依的画就完全是成熟画家的作品了。
谭双有些紧张地坐在一边，忐忑地看着姑奶奶面无表情一张一张地翻。换成现代，活脱脱就像家里的小孩当面被当老师的妈妈批改暑假作业，就算是认真完成了也很难不紧张。
第8章 踏春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盗文~……
“都不错，等咱们店铺开业了就张贴到屋子展示栏那块地方。”谭以喝完了中药，皱了皱眉头，“你学得挺好，以后在陈先生那儿还要接着认真学，不能自满，有句老话说得好‘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嘛。”
谭双眨了眨眼，微微睁大眼睛说道：“好的姑奶奶，我会的。这句老话是谁说的呀？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谭以不假思索地回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毛……咳咳咳！”说到一半才猛然惊醒，吓得她被喉咙里残存的中药渣渣呛到。
谭双见姑奶奶咳得厉害，连忙起身倒了一杯白水给她。
谭以接过，猛灌了几口，压下痒意，说道：“世上的名人名言多着，有几句你没听过也正常。”接着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学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正好我也有空，有什么地方想去顽顽吗？姑奶奶陪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