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要紧。”每到这个时候,乖软的念鱼总是意外强硬,根本不给舒鱼拒绝的机会,把药直接塞入了她的嘴里。
一颗回春丹下去,舒鱼半靠在树干上,对念鱼道:“你去,那老东西可能不会让着你,注意点。”
念鱼进去后,他再次出来时身上也带着血,模样看起来没比舒鱼好多少。
“师姐,这真是一个很好的陪练。”念鱼双眼亮晶晶的,以前在山上,他年纪最小,师父和师兄总让着他,导致他的剑一直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
说实话,他对他的剑并不是很满意,他喜欢有威力的剑,能保护师姐的剑,而不是被师姐保护。
起初,吴兆兴看到两个人浑身是血,惨兮兮的模样,心里是既开心又害怕。
开心是因为阿叔在,他觉得自己的命保住了一大半,毕竟阿叔是半步元婴,对付两个小小筑基还不是手到擒来。
害怕是他怕那个叫吴辞的女孩,看他不顺眼,自己死就算了,死之前给他来一刀。
在这两种情绪的转换一下,吴兆兴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死的不明不白。
他的命是真的很金贵,可不像那两个小小筑基,如此年纪便要开始拼命。
时间久了,吴兆兴逐渐麻木,看着那两个孩子一日比一日有进步,他甚至觉得阿叔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还没把人杀了?
其实纳闷的又何止是吴兆兴,阵法里的吴老也是一样。
这时候的吴老可不像之前那样自信满满,仙风道骨。
他也受了伤,衣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的,一处颜色深一处颜色浅,头发也打着结,看上去就像一个受了伤的狼狈乞丐。
不是他不想打理自己,关键是要有时间,那两个家伙交替过来,一来就是杀招。
后面又不知怎的,阵法变换,他连储物戒都打不开,更别说清洁术了。
吴老脸色涨红,这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等他出去了,他一定要他们好看。
堂堂半步元婴大能,居然被人困住当陪练,陪练就算了,自己居然在他们手上受了伤。
可是目前他还是没有办法,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修士不知是哪里来的变态,居然一日比日更有进步。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他恐怕抵挡不了这两个人。
这一日来的很快,吴老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总之有一天他面前的雾散开,修为也恢复了,不过他还是无法离开这阵法。
他看见对面只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有修为,都是他熟悉的孩子。
看到这一幕,吴老还有什么不明白?恐怕一开始,他们就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吴老不去看那个让他生气的败家子,而是关注着那两个孩子,然后阴阴一笑,“好一个无尘宗啊,怎么你们是想和我们开战?”
舒鱼没有理他,吴老能认出他们,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小门小派培养不出他们这样的天才,而大门派的那些天才,实际上每个宗门都有数。
之前没有认出,是因为他们没有修为,表现的像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我也想试试吴老的高招呢。”
剑覆寒霜,舒鱼再次进入阵法,这次她没有保留,每一次出剑在那寒意的笼罩下,都带着古朴沧桑,颇有返璞归真之意。
吴老更加不敢托大,他认出这剑意就是之前他误以为是老怪物装嫩的剑。
而且无尘宗愿意让他们出来,自然是准备了各种保命法。为了不阴沟里翻船,他当然得小心谨慎。
然而舒鱼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拿出长辈赐下的东西。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去,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败。
殷红的血再次染遍全身,可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对,就是要这样。在生与死的极限中,突破自己。
这样疯狂的出招,吴老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甚至想破口大骂,无尘宗就是这么教弟子的吗,打起架来不要命?简直就和疯狗一样。
横的怕不要命的,吴老就害怕这个不要命的。在舒鱼的攻势下,吴老渐渐落入失败的一方,然后金丹被捅了个对穿。
“你们等着,太初宗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们的宗门。”吴老躺在地上,脸上满是虚汗,身边是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吴兆兴。
听到这句话,吴兆兴瞬间瞳孔放大,一脸的惊恐:完了,那个疯子又要疯了。
让他意外的是舒鱼并没有入魔,而是拿出灵石,设下阵法。又是一环套一环一层套一层,最后在他目光中,她拿出一颗剑珠,丢到阵法里。
万剑齐发,剑气纵横,那两个人现在宛如普通人,自然无法抵挡。
其实吴老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被吴兆兴拖累了。
吴老护着吴兆兴这一幕,被开放神识的舒鱼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被疯狂咒骂。
舒鱼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一样,确定两人完全死后,用神识搅动这一方天地,又扔出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最后将这里的一切痕迹都消除。
她做的顺手极了,像干惯了这种事。确定顶尖大能来都无法查出真相,舒鱼才带着念鱼离开。
走的时候,正是清晨,金色太阳从东方升起,他们离去的前路一片光明,所有的阴影都留在身后。
第二三章 冬至
冬至,大雪纷飞。不过一个晚上,路上就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清晨,飞絮般的雪花继续飘着,镇子里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路上也看不见半个行人。
难得的大雪天,大家都在家中休息。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犬吠,其余时间都安静极了。
舒鱼站在窗前,小院的石桌上,有几处积雪格外突出,像是什么东西被雪盖住了。
她伸出手,一丝灵气从指尖泄出,不一会儿,雪堆里钻出几只纯白的小动物,有猫有狗还有小兔子。
这些动物一出来就在石桌上打闹起来,你蹬腿,我撞你的,热闹极了。
“师姐。”念鱼从回廊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层冬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到舒鱼笑着跑了过来,“这是刘阿婆今早托人送过来的,我用灵气裹着,现在还热着,姐姐吃些。”
接着又看到那些打闹的动物,惊奇道:“这是昨晚捏的?看上去没那么精致了,待会闲下来我再捏几只。”
“没必要。”舒鱼摇摇头,昨晚让小师弟捏这些,只是觉得有些新奇罢了,倒也不必特意去做。
接着,她的目光转到食盒上,眸子里有些泄气。
刘阿婆是这镇子里一个卖馄饨的老人,三年前他们途经这个镇子时,遇见的第一个人正是刘阿婆。
那日是刚好也冬至,他们到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大雪。又恰好闻到刘阿婆摊子上的味道,临时决定在这吃碗扁食再走。
刘阿婆见他们是小孩子,当时特意给他们多下了不少。又担心他们是离家出走,可怜刘阿婆一大把年纪,硬生生把他们拖到镇长来。
然后他们就被那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镇长带到家里去,一顿好吃好喝好休息后。
镇长把他们招呼到跟前询问他们是从哪来的,要去哪,家里的大人呢,还把他们的路引要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
当然,为了行走方便,这些事,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这次他们依旧是一对姐弟,家中之前是个大户,可长辈去世后,那些亲戚欺负他们年纪小,把他们姐弟两赶了出来。
他们这次是去投奔父亲的一个旧友,却没想到那人却早早搬家。
现在姐弟两个,有家不能回,也无处可去,好在身上有些余钱,准备找个地方落脚。
刘阿婆知道这件事后,怜悯的不行,想到她们这地方民风淳朴,也不会出现什么欺负小孩的事。
这才找了镇长,说希望他们能留下来,正好她家中还有一处小院,可以让他们先住在那,日后有合适的院子,再搬也不迟。
再怎么说,十一二岁的,实在太小了,出去不安全,也不放心。
刘阿婆实在热情,还有那个看起来很严肃的镇长,也一直在劝他们。
就这样,师姐弟两个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连拒绝的办法都没有。
当然,也是因为这地方确实民风淳朴,他们才留下来,如果真要走,谁也拦不住。
虽然在这住下,但他们其实也没准备住很久,毕竟这次出来就是为了体验,就是要多走多看。
没想到最后居然在这呆了三年。
舒鱼吃了一口刘阿婆的扁食,笑了笑,还是熟悉的味道。
见此,念鱼也不自觉的笑了,眉眼弯弯道:“师姐,我认为我在吃食方面很有天赋,做扁食的手艺也是跟着阿婆学的,可是不管怎样就是做不出那个味。”
“这是自然。”舒鱼答道,“阿婆做了多久,你做了多久?”
“而且,阿婆做的扁食不仅仅是扁食。”
小地方就是这样,时间久了,便没什么秘密。
刘阿婆其实并不缺钱,甚至算得上小富。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一日日的,早出晚归去卖扁食?
舒鱼虽不解但也没问,直到有一次别人闲谈时,才知道刘阿婆家有一个长子,早些年,长子被拉去参军,一直没有回来。
刘阿婆在镇口做扁食,也是在等她那参军的长子,据说长子走之前最喜欢吃的就是扁食。
那时舒鱼便明白,这扁食实际上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思念与祝愿。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回来,希望自己的孩子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吃上母亲做的热腾腾的扁食。
她在镇门口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年身体实在不行,这才不得不离开。
虽然如此,但是每年冬至,他们都能收到刘阿婆亲手做的扁食,带着浓浓思念与祝愿的扁食。
舒鱼再吃了一个,喝了些汤,热汤顺着食管向下,到胸口、心田。
她虽然不惧冷,但是这碗热气腾腾的扁食,还是让这个寒冷的冬至都变得温暖起来。
一大碗扁食,被他们两个一扫而光,头上出现一层薄薄的汗。
念鱼瘫在椅子上,手摸着肚子,满足极了,“阿婆还让人送了几套衣服,说是今年的新衣。”
“知道了。”舒鱼点点头,“下次你再送些药丸去,让阿婆好好保重身体,她想见的人快回来了。”
凡人的命宿早就决定好,没有人能擅自更改,她能做的,就是送些简略版的灵药,让阿婆好受些,那人是真的快要回来了。
“放心吧,师姐,我会的。”念鱼收拾食盒出来,今天还有他忙的,待会还有人来,还是来一群。
当年决定在这定居后,为了能长久的生活,不惹人怀疑,他在在镇长的帮助下开了一家点心店,练习手艺的同时顺便赚些零花钱。
而师姐则当了一个教书先生,顺便教孩子们习武,锻炼身体。
这事说起来还是和刘阿婆有关,起初是刘阿婆,问师姐识不识字,然后师姐教导起刘阿婆的小孙女,接着小孙子,然后是邻居家……
渐渐的,这个所谓的学堂越来越大,镇上大半的小孩子都来了。
在众人的请求下,他们从刘阿婆的小院里搬出来,换到这个偏僻的大宅子。
师姐虽然是女子,但是实在博学多识,还会武,说到底还是这里的人占了便宜。
他想让师姐教,都没办法呢。
那些个小萝卜头们,每日过来吵吵闹闹的。师姐没说什么,没有拒绝,代表师姐喜欢这样的生活。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念鱼开门,孩子们呼啦啦的走了进来,乖乖的行了个礼,道:“大哥哥好,今日冬至,学生来给先生见礼。”
这些小孩子手上都拿着一个个的食盒,这些食盒很粗糙,也很简单,看上去是哪个孩子的作品,事实上就是孩子的作品。
“姐姐在后院等你们,快去吧。”
这些孩子点头,乖巧的排着队走到后院,对舒鱼恭敬道:“学生见过先生。”
冬日寒风呼啸,被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着的舒鱼,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着这一幕,念鱼转身去了厨房,脸上是满足的笑。
真好啊!
第二四章 温酒
这群孩子来后,不一会儿,小院里就传来整齐划一的练武声。
别说,那一声声“嘿哈嘿哈”的,还真有几分样子。
念鱼在厨房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今日运动量大,得多吃些好的。小孩子饿得快,不一会儿,就该有人叫起来。
中午,一大堆人围在在一起吃饭,那些孩子们坐在位置上,一板一眼的规矩极了。
饭后,过了一会儿,这群孩子带着各自的食盒,排着队回去了。
冬至是学习的最后一天,明天他们便休假在家。舒鱼和念鱼走到门口,目送这群孩子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
有几个年纪稍微小一点,是今年新来的孩子落在最后面。
忽然,那几个孩子转头跑回来,眼巴巴的站在他们面前,对着念鱼奶声奶气道:“大哥哥,我们明天可以再来吗?”
“为什么呀。”念鱼半蹲在孩子们面前,问道,“休假不好吗,我今日还听见你们和先生抱怨,说练武辛苦。”
为首的孩子认真的点点头,可怜兮兮道:“练武真的很辛苦,但是大哥哥的饭做的实在太好吃了。不知比我们家的饭好吃多少倍。”
男孩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每次来都要吃好多饭,我娘说我都长胖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小孩附和道,“而且在这里还能吃到小鱼馆的糕点。”
“都怪哥哥太懒了,每日只卖那么点,去迟了就没了,还总是不开门。”
“哥哥是男人,要努力赚钱养家啊,可不能让先生养着哥哥。”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琢,白嫩可爱,说起话来,脑袋一晃一晃的,末了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念鱼的肩膀。
念鱼看着这一个个小馋鬼,忍不住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眼睛里满是笑意,这些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谢谢你们喜欢我做的饭,喏,这是今天剩下的糕点,本来是准备给你们先生的,看你们这么可爱,就给你们了。”念鱼从衣袖里摸出几份糕点,递给眼前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