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修无情道——玉子归
时间:2021-11-05 00:54:26

  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察觉,在她的下面,更深的水域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她。
  在意识消退的最后一刻,舒鱼隐约看见一个金色的小光团没入她的身体,以及一张熟悉的脸,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庞上面满是焦急。
  看到那个只有半块写着宗门名字的巨石,舒鱼知道,她又开始做梦了。
  这是她曾经的梦魇,挥之不去的心魔。
  从这里走进去首先看到的会是四分五裂的两具尸体,那是守山门的弟子,他们是第一批死去的。
  接下来是巡逻的弟子,然后是其他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首徒,长老,峰主,掌门。
  那些一具一具年轻或苍老,朝气十足或严肃内敛的小辈长辈们,全部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有的甚至连具完整的身体都没有。
  他们中有刚刚筑基的师侄,有入金丹的师弟,有说待她回来共饮的旧友,还有对她寄予厚望的掌门、师叔伯。
  所有的人都死了,偌大的无尘宗,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舒鱼抬起脚,一步一步走进山门,沉默地走过所有山峰,如过去每一次梦境中那样,收敛起所有的尸骨。
  主峰广场,舒鱼把这些尸骨一一摆放好,建起一个个小坟包,竖起一块又一块石碑。
  以剑做笔,以碑为眼,刻画出一个阵法,以主峰广场为中心,笼罩了整个主峰。
  她跪在那些墓碑前,低声道:“不肖弟子舒鱼,拜见诸位英魂。大仇以报,请诸位英魂放心归去。”
  下一刻画面转变,幽暗深邃的地牢里,她被锁魂钉禁锢着四肢。
  面前站了两个人,一个青衣道袍,像是温和宽厚的长者;另一个白衣飘飘,宛如九天上神。
  看到这两个人,舒鱼原本波澜不惊的眼里,满是恨意。
  她忍着锁魂钉的疼痛,拼命挣扎,怒意已经将她的理智焚烧的一点都不剩。
  这么一瞬间,心神失守,眼尾猩红,周身魔气萦绕,这是入魔的标志。
  月宿无视她的入魔疯狂,用剑划开她的衣服,剑尖插入她的脊柱,提手拍入一道灵气在她背后,她撑不住喷出一口血。
  “太初宗、月宿,我此生与你们不死不休,不死不休——”沙哑的声音响起在这片牢笼,舒鱼艰难的睁着眼,仿佛要把他们刻在心里。
  在彻底失守,被心魔吞噬之前,舒鱼闻到了一股冷冷的幽香,那股幽香唤醒了她的神志。
  舒鱼清醒片刻,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梦境里,这才拼命抵抗,她是无尘宗的大师姐,她绝对不能让无尘宗蒙羞。
 
 
第三章 师兄
  梦境外。
  一座青石堆砌而成的屋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
  但稍微有些眼力劲的人就会发现,这个屋外镶嵌着一个巨型聚灵阵,里面大大小小套着各种阵法,这一套组合下来不知要花多少灵石,更别说,这聚灵阵还是用上品灵石催动的。
  由此可见这间屋子主人的受宠程度。
  屋里一张挂着小木剑的东海沉木床上,一个瘦小的女童躺在上面,她皱着眉,身子半缩着,显然现在非常不舒服。
  在女童的眉心处,一个红色纹路若隐若现。
  “不好,这是心魔入侵。”床前一个蓄着长须的老者惊道。
  “怎么会?”一个魁梧的壮汉连忙站起来,“小鱼儿才六岁,不知事的年纪,怎么会有心魔?而且这心魔还来得如此猛烈。”
  这话落下,在场的几个其他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在场的唯一的年轻人。
  “君,君佑师侄,你不要太担心,小鱼儿年幼,心思纯净,这心魔恐怕只是看着凶猛。”
  “是啊是啊!”其他几人附和道。
  见君佑一动不动看都没看他们,各自摸了摸鼻子,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即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出了门,一个个的便恢复成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完全看不出刚刚在小辈那里吃了瘪。
  “君佑师侄这次真的生气了。”
  “人家好好的小姑娘被几个小子骗到寒潭,弄得心魔入侵,是你你不生气?更别说君佑师侄把人家当闺女养,要是我闺女被弄成这样,那我肯定得拼命。”
  “这次回去,要好好罚那些弟子,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
  “唉,我去翻翻库存,找点东西给小鱼儿补补,免得那老东西回来扰的人不得安生。”
  这话一出,诸位长老神色一僵,连忙停下了传音,向各自的山峰飞去。
  唉,谁让他们是罪魁祸首的长辈呢。
  入夜,舒鱼醒来,看到的是月白色的鲛纱,鲛纱中间缀着一颗散发着幽光的明珠。
  鼻翼间冷香浮动,是她在梦里闻到的的味道。
  没记错的话,这是大师兄为她特意调制的安神香,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闻过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舒鱼从床上坐起,身体呈防备姿态,顺手往腰间一摸,心中一紧。
  她的剑呢,那么大,那么黑,那么宝贝的剑呢?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舒鱼一惊,下意识的躺好,心里却纳闷极了,她堂堂上清境,按理说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接近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
  舒鱼调动灵力,这才发现失去的何止是剑,还有她费尽心思提升的修为!
  来不及细想,那人来到了床前。
  她不知道来人说谁,也不敢乱动,现在情况有些不对,谨慎些才好。
  谨慎,才是她在众人的追杀下,得以存活并且反杀的最大保障。
  “别怕。”来人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手掌仿佛带着安抚的意味,“师兄会陪着你的,绝对不会让你被心魔吞噬。”
  “我已经传讯给师父了,师父很快就会回来,一定有办法的……”
  来人絮絮叨叨,清润的嗓音温和柔软,仿佛她是他的珍宝,独一无二的存在。
  听到这个声音,舒鱼宛如晴天霹雳,身子瞬间僵直。
  这个声音,是师兄的。
  可是师兄早就死了不是吗,她亲眼看着师兄魂归天地,亲自处理好师兄的后事。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力压同代所有弟子,成为无尘宗的大师姐。
  到底怎么回事,这还是梦吗,或者是幻境?
  要不要看一下,就一下,反正自己已经看透这一切,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舒鱼纠结万分,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睁眼。
  最后还是按耐不住,悄悄的眯了一条缝,就看一眼,就看一眼……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眼神,舒鱼一下子闭上了眼,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慌乱。
  师兄,真的是师兄!
  君佑刚刚发现床上的小家伙眼珠子一动一动的,心里知道,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假睡。
  猜到她会悄悄睁眼,这才故意凑上前去,来个当场抓包。
  “好了,既然醒了就睁开眼。”君佑收回手,声音淡淡的。
  这是师兄生气的标志,舒鱼手指颤了颤,犹豫了一会,还是睁开了眼。
  “师,师兄……”
  舒鱼乖乖起来,在床上坐好,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可心里却想着,这个假师兄弄得真的像,是她见过最像的师兄了。
  君佑是何等敏锐的人,一下就发现了舒鱼在神游天外,原本的怜惜瞬间化为怒火。
  “舒鱼。”君佑压抑着怒火,呵斥道,“你知道错了没。”
  “嗯嗯,我知道错了。”舒鱼点头,一副师兄说的都是对的的模样。
  “不知错,你还不……”君佑顿了顿,眉头皱了一下,语气狐疑,“怎么今日如此乖觉,你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坏事,一并交代。”
  ???
  我都认错了,态度这么好,你个幻境居然还不满意?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罚我?
  搞笑,一个假东西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真了。
  原本还打算玩下去的,不过算了,假的真不了,师兄不会再回来了。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说完,舒鱼又躺了回去,盖上被子,拒绝交流的模样。
  君佑看着被子里蚕茧一样,独自生闷气的小人儿,揉了揉鬓角。
  已经开始了吗,小孩子的叛逆期。
  他嘴角动了动,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他知道师妹被训了心里不高兴,他难道就开心了?
  还不是因为她实在太大胆了,寒潭是封印之地,是禁地,谁知道那下面有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去,她那条小命都得交代在那里。
  他原本想着小惩大诫,让她长长记性,省得下次还是这样莽撞。
  结果没说几句,就闹气脾气来了,这几年他实在太娇惯师妹了……
  还有宗门,那样的封印之地,怎么也不多安排些人守着,或者加强封印。
  一年又一年的,那些年幼小弟子们,好奇心极重,都想着要去那里探险,实在太危险了,明日要和掌门说说才是。
  君佑忘记了,自己当年也是这探险弟子中的一人,被罚之后,还说要看后来弟子的好戏。
 
 
第四章 寒潭
  君佑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静的吓人,舒鱼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在漆黑的被子里面,眼睛睁的大大的,表情有些委屈。
  那些人真的好讨厌,好可恶,他们都该死。
  知道她无法放下,所以用他们来刺激她?
  逼疯还不够,这是要她成魔吗?
  看来死的人还不够多,还不够惨烈,他们还有这个心算计自己。
  舒鱼完全没考虑自己是从落仙崖跳下去的,跳下去之前,修真界大能死了一大半,哪里还有人有这样的本事,把她从落仙崖下捞出来?
  就算能捞出来,她也会是一个废掉的人。
  谁会在一个废物头上费心思呢?
  次日,君佑如约而来,除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脸上带伤,一瘸一拐的小屁孩,每个小屁孩身后都跟着一个大弟子。
  舒鱼靠坐在床上,眼里有些疑惑,这些人是谁,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
  “小师妹,对不起,我们不该骗你去寒潭的。”那几个小屁孩走上前一步,齐齐道。
  寒潭!?
  舒鱼脑袋一炸,她想起来了,在她六岁那年,被其他几峰的弟子撺掇着一起去了寒潭,然后不知怎的掉了下去。
  那次师兄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寒潭那边就被封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就是当时撺掇自己的那几个弟子。
  看着现在这个场景,舒鱼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她会不会重生了。
  当初流浪人界,看到人界话本子里总有一些大气运者,逆天改命,重活一世。
  那时候她就在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机会,一切重来,改变命运。
  舒鱼终于反应过来,这里的一切和幻境并不相同。
  幻境一般是基于人内心最希望或最恐惧的事构建出来的,只有这样的幻境,才能打动人心,在心有破绽的那一刻,将人彻底带入虚幻中,然后消亡。
  可是这里却不一样,如果说昨天可能是幻境,是想用师兄来打破她的心理防线,可是今天又该怎么解释。
  这段往事,在她漫长的人生中既不刻骨铭心,也不会让她沉迷忘返。
  如果不是提到寒潭,她想都不会想起。所以复刻这段的记忆,对于那些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的会有人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舒鱼不相信,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可能。所以,她不是陷入幻境,而是重生了!
  舒鱼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压抑,在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上,显得有几分怪异。
  这份异常,一下就被一直关注她的君佑发现,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咳嗽几声,给那几个大弟子一个眼神,不消一会,一群人就走了,只剩下舒鱼和君佑。
  “几个峰主给你的赔礼,都在这了。”君佑留下一个储物戒,嘱咐道,“你好好休息,师兄先出去了。”
  君佑记着要去找掌门商量寒潭的事,走之前又停下,“昨晚对不起,师兄态度不好。”
  “我知道,师兄是关心我。”
  在前世,师兄也是这样,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硬是让掌门把寒潭封印,再也没有人能去那了。
  舒鱼想给君佑笑一下,却发现自己的笑很僵硬,察觉到这点,她连忙收敛起笑容,不敢看君佑,只催促道:“师兄有事就先离开吧,我有些累了,正好休息一下。”
  “好。”君佑好似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
  君佑离开,这下子就剩下舒鱼一个人了。
  她走到院子里,这里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曾经在这生活了二十年,这里毁了之后,便流浪在外,从此再也找不到一个停泊的港湾。
  只能靠偶尔入梦,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勾勒这个地方,假装自己还有家。
  现在,她重生了。
  师兄没死,师父还在,宗门不是断壁残垣,她可以见到一切想见到的人。
  舒鱼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她想看一眼宗门,看看这里是不是和她记忆深处一样热闹。
  下了雪峰,人就多了起来,交谈的,八卦的,打斗的,所有所有的声音一下涌入她的耳朵。
  “小鱼儿,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舒鱼看着眼前紫袍男子,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手上一片濡湿。
  “我哭了,原来我还会哭。”
  舒鱼心里酸酸的,她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灭门的时候就流完了,没想到自己还有眼泪。
  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只有有依靠的孩子,才能有眼泪,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泣。
  现在自己回到了无尘宗,这里有师父师兄,有掌门师伯,有长老……
  这些人都是她的依靠,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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