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入心头,月宿再也没有了睡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天边的圆月,长长叹息一声。
梦里他们之间那样惨烈,如今现实他和师妹也是站在对立面,这难道是上天在告诉他,这辈子都将和师妹无缘?
月宿拿出传讯玉简,这是他想尽办法才得来的舒鱼师妹的通讯方式。
可自从他拿到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对面的人,他不敢,也没找到机会。
月宿几次拿起,然后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有发出讯息。
这次梦境没有被月宿放在心上,虽然修真之人少梦,梦境一般意味着预知。
可梦里和现实完全不一样,他没有和舒鱼师妹互许终身,无尘宗也没出事……所以月宿完全不相信那个梦。
但从那天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做着同样的梦,梦中的情况越来越真实,让他无法怀疑。
直到有一天,月宿看见了那个梦的后续,他看见舒鱼师妹跳下悬崖,然后在无边的水域睁开眼,一张年幼的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里,他认得那是幼小版的舒鱼师妹。
这一刻,月宿恍然大悟,所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说得通了。
为什么舒鱼师妹不喜欢他,对他避之不及,偶尔遇见也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他曾负了她,她得上天垂怜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在和他有牵扯。
若不是还有所顾忌,只怕舒鱼师妹在见到他的第一次就要动手杀了他。
月宿再次拿出了传讯玉简,拇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前方传来消息,说她回来了,人到了前线。他也要去前线,去见她。
梦中的事情的发生有些诡异,他想去找答案,顺便见一见她。
月宿准备动身的时候,舒鱼已经到了前线。
数日前,她回到宗门,便发现宗门内空荡荡的,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小弟子,从他嘴里得知,古魔族现世,宗门弟子大多都去了边界,在那里拉出了一条防线。
得知这个消息,舒鱼立刻动身,去了防线处。
无量山,第一道防线处。
“啊啊啊,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那些魔修们也没这么丑啊。”
“不行了,不行了,小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太恶心了。”
“子潇,你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脏的是我老婆,我老婆至今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让老子去杀邪修,老子都愿意,只要不来这。”
“阿弥陀佛!”
“……”
舒鱼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即从空中落下,然后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以及鸡飞狗跳的一幕。
佛子的佛光形成护罩,凛冽的剑光穿过其中,伴随着剑光的还有里面的交谈声。
嗯,准确的说,是子潇师兄单方面的鸡飞狗跳。
子潇师兄出自剑阁,虽然性格与一般剑修不一样,但在爱剑这方面,和其他剑修如出一辙,有时候还比其他剑修更加龟毛。
因为爱剑,他甚至不把自己的剑拿出来,整日拿着一柄扇子招摇,若不是剑阁首徒的身份没人敢冒认,他或许会被认成名门公子之类的。
连子潇师兄的剑都出来了,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很严重啊。
低等古魔族绵绵不断的冲向佛光,就算里面的三人尽力杀敌,可前面的死了,后面的又扑了上来。
这些低等古魔族是最最下等的魔族,他们没有神智,宛如野兽,脑子里只有简单的命令,并且为这那个命令前仆后继,不死不休,一般都是用来做炮灰的。
看着那些魔族,舒鱼衣袖一挥,围绕着君佑他们的低等魔族死了一片,化作黑烟。
君佑等人被这变故惊着了,佛光中的表情越发的谨慎。
舒鱼见此显露身形,对着里面的人喊道:“舒鱼见过师兄。”
见到自家小师妹,君佑目露怀疑,但是看见她身边的那个人的时候,他便收起了怀疑。
不是他谨慎,而是有部分魔族擅于变化、蛊惑人心。
但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具体身份,小师妹或许会有人假扮,但那个男人有谁敢?
模仿魔主,那写魔族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剩下两人见君佑收起了武器,就知道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没有问题,于是也纷纷收起了武器。
“舒鱼小师妹,好久不见。”子潇把自己的宝贝剑擦干净,然后拿出了扇子。
“阿弥陀佛,舒鱼师妹。”佛子也打了一个招呼。
君佑走上前去,眉头紧皱,“你怎么来这了?修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察觉不到你现在的境界?”
“我回宗门听小弟子说你们在这,所以我就来了。”舒鱼答道,“至于修为,这就一言难尽了。”
说起这事舒鱼也很无奈,明明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这一片低等魔族化成灰烬。
但是由于天道压制,她根本无法使用那些力量。
为此她特意去寻找了天道化身,化身告诉她这是为了平衡,太过强大的力量会让这方世界的平衡被破坏。
况且这是人族作恶,当年的恶果被她一力承担,如今恶果再现,自然也是需要有人来担这个责任。
为了正邪之间的平衡,在魔族那边没有出现超脱于这方世界的力量,她就也无法动用那份力量。
天道化身还说,总要让那些家伙遭点罪,将这些事情印在他们的骨子里,省得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舒鱼想了想,化身说的确实有道理,就比如这次的事情,原本不会闹到这么大,可是因为贪欲,太初宗秦寿让李不凡的封印有了裂缝,并且为他源源不断的提供负面情绪。
这种情绪壮大了李不凡,在他们进一步勾结的情况下,封印的力量越发削弱,最后导致今天的结果——古魔族出世,人族被迫再一次经历上古大劫。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玉清境。”君佑欣慰的看着舒鱼,骄傲道,“不愧是我的小师妹。”
“啧啧啧,还记得初次和小师妹见面,那时还是个哭鼻子的小萝卜头。”子潇感慨万分,“如今短短几十年,昔年哭鼻子的小师妹,如今比我还厉害。”
“恭喜。”佛子对这一情况也万分满意,“有舒鱼师妹加入,我们的胜算大了不少。”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那个小弟子可能是新入门的,一问三不知,若不是知道你们不会有事,我只怕要杀到幽冥界去了。”舒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这事我们边走边说,师父知道你回来,一定很开心。”
君佑三人在前面带路,舒鱼和沉渊在他们身后。
在他们嘴里,舒鱼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那次她渡完劫后,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来势汹汹的战船一时间全部退了回去。
对太初宗的此次行为众人猜测纷纷,有觉得太初宗是怕了,有觉得他们是还有别的阴谋。
而无尘宗所有人都赞同第二种可能,因此越发的戒备,约束弟子,不让他们外出。
也正是这份谨慎,无尘宗才会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偷袭中保全的大多数弟子。
“说起这事我就气,谁知道太初宗掌门那么绝,和魔族勾结不说,就连邪修都是他在背后操控。”
“明面上太初宗的战船是离开了,可是那些潜藏起来的邪修这时候纷纷冒头,杀了不少弟子。”
“我虽然收到了你师兄的传讯,也做了防守,谁知道那些邪修是怎么弄得,一个不要命似的。”
“还是我剑阁反应快,不然就要和那些小宗门一样,被屠的一个不剩。”
“阿弥陀佛。”佛子接上子潇的话,悲悯道,“邪修来势凶猛,又匆匆离去,留下一片狼藉。”
“我等还未将后续的事处理完,无量山的封印就被破了,那些没有神智的魔物疯狂攻击他们周边的一切活物。”
“那些魔物极为难缠,宗门长辈们便在这设了一道防线,我等年轻弟子则在这一片区域内寻找魔族的踪迹。”
“如今仙门千疮百孔,内有邪修作乱,外有魔物围攻。”
“不过舒鱼师妹及时回来,能给分担不少压力。”
到了驻扎地,舒鱼跟着君佑去了议事厅。
关于她回来的消息早就被传了回来,如今议事厅坐满了能说得上话的人。
不过只有舒鱼一个人来到这里,沉渊询问君佑,直接回了无尘宗所在的地方。
不管是万年前还是现在,他对这些人都喜欢不起来。更别说他和鱼鱼在一起,在身份上就低了这些人一头。
不过他虽然人没去,但留了一道神识,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方便他及时赶过去。
舒鱼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勉强,反正在这仙门,除了无尘宗之外,没什么值得她念旧情。
若不是这次是和宗门扯上关系,甚至还牵连到了前世的宗门灭亡,还有……她才不想管这些事。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晚辈舒鱼,见过诸位前辈。”舒鱼行礼道。
“诶,使不得使不得。”一个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忙站起来,他们都从传来的讯息中知道面前这个和普通人一样的女子到底多厉害。
传说中的太虚境啊,自从上古之后,再也没人达到的境界。
或许最开始里面有人将信将疑,现如今人到了面前,那种疑虑便消失了。
还是没人能察觉到她的修为,但是那种飘渺不似凡人的气度,却做不得假。
“小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一个老者准备将她迎上主位。
修真界便是如此,谁拳头大,谁就有发言权。太虚境在上,哪怕是这些不出世的老怪物,也得好好供着。
舒鱼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但是这下面还有无尘宗,她一个小辈坐在长辈前面像什么话,便推辞了。
她也没和这些人寒暄很久,只是将自己的态度带到了——无尘宗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这样一尊大佛压在这,就算这些人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原本因为有和魔族勾结嫌疑的无尘宗,硬生生被她拔高了地位。
虽然人到了这里,舒鱼可没想着现在就去除掉那些魔物。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怎么说好歹也是一个大杀器,自然要先藏着,然后找准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没事做,舒鱼便日日呆在房间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感知李不凡的情况。
结果李不凡没有等到,反而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有些不准确,因为那个人只在传讯玉简上打扰她。
舒鱼还记得第一次收到那个家伙的传讯。
“小鱼儿,你回来了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问你。”
“我知道你到了前线,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求你了,见我一面好不好?”
舒鱼不胜其扰,便将玉简交给了沉渊。
沉渊拿着玉简,面色晦暗的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他知道对面是谁,前世曾经负了鱼鱼的人。
不过这辈子鱼鱼和他接触不多,这家伙碰壁次数多了,也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都没有联系过,怎么现在如此反常?
沉渊的心思转瞬即逝,然后对着玉简道:“我是沉渊,鱼鱼现在不方便,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先告诉我。”
他选的时间很巧,正好是晚上。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后,对面再也没传出声音。
沉渊勾唇笑了一下,然后人消失在原地。
“那个家伙的事是你弄出来的。”沉渊看着面前的人,肯定道。
“什么事?”天道化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很忙,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哪件事?”
“是吗,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诶诶,你干嘛,一言不合就动手?你还记得我是什么身份嘛,你小心我给你添堵。”
“你放心,我会告诉鱼鱼,那个人的记忆是你恢复的。被那个家伙一直骚扰,鱼鱼很生气,你说到时候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和血海深仇比起来,谁更重要?”
“你敢!我就知道你是个黑心肝的家伙,我要和女儿告状,揭露你的真面目。”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天道化身狠狠地瞪了沉渊一眼,梗着脖子道:“对,就是我恢复的。”
“女儿前世那么可怜,我还不能下黑手嘛,再说了我也没伤害他,只是恢复记忆而已。”
“你要是不高兴就去找他麻烦啊,别说你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沉渊冷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生气。
“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把他的记忆一齐恢复了,单单恢复那段负心的做甚?”
“我倒是想动手,但那东西毕竟是你的,你的东西自然是你自己解决。”化身摆了摆手,“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走了,这个身体不太行,我先去养养。”
天道化身变做流光,转瞬间消失在沉渊面前。
这时,他手中的玉简再次闪烁起来,一道让他万分厌恶声音穿了过来。
沉渊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不过天道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前世鱼鱼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虽然她已经报复了,可他还没有呢。
既然已经知道前世的种种,那他就该自觉点,离鱼鱼越远越好。
本来是想饶他一命,现在看来,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还是消失的好。
沉渊眨了眨眼,身形也随之消失,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一所房间里。
在他进去的那一刻,这方空间便被他死死的封锁,没有他的允许,这里的动静半点都不会传出去。
沉渊来得悄无声息,他的身影显露之后,才被月宿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