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意诚挚, 上达天听,自然可以。”倒是手中拂尘清扫, 诚挚道。
“那就好。”‘他’说。
原来‘我’竟是个皇帝啊, 傅鸣琅恍惚间心想, 他有些疑惑, 不知这到底是那个皇帝?
在侍卫的保护下, 他回了马车,伸手取出一卷画轴, 缓缓打开后,里面画着的赫然是施秀盈的面容。
“玲珑, ”他愣愣看了许久,而后说, “望来生你我能红线相结, 恩爱一生。”
“来生啊——”他又叹了一句,似喜, 似悲,又带着怨。
这个皇帝喜欢玲珑?!傅鸣琅心神大震, 霍然睁开了双眼。
红烛已经燃尽,月色透过窗扇洒在地上,可他的神思却格外的清明。
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皇帝到底是谁?会是燕成善吗?
来生又是怎么回事?!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有人在惦记他的玲珑, 他的!
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那人的。
觊觎玲珑的人,必须死。
*
“呀——”施秀盈睁眼懵懵懂懂了一会儿,忽然惊叫了一下,忙坐起身叫起了小风,急急问她,“我是不是起晚了?”
说话间,她踩上绣鞋,探身看了眼窗外。
眼见着朝阳初升,施秀盈这次啊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没完,要是新婚头一天,她就起晚了导致给长辈敬茶都晚了,那就太丢人了。
小风忙上前给施秀盈掩了掩衣襟,满脸红晕说,“小姐莫急,不晚,巳时才敬茶,且还早呢。”
抬眼一扫小风的脸色,施秀盈有些不解她为何脸红,不过也没多想,忙让她安排洗漱。
可等到几个丫鬟来了,却都有些脸红。
恍惚间,施秀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自主的,她的脸也红了。
傅鸣琅昨晚,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印子……
脖子上肩膀上也不少。
“怎么起这么早?”正这样想着,傅鸣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施秀盈抬眼看去,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忽然挨了记白眼,傅鸣琅有些不明所以,等看到她的手和带着羞意的脸颊,以及几个明显不对劲的丫鬟,他微微一想,就恍然了。
整了整神情,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昨晚,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带着歉意,傅鸣琅很是伏低做小了一番,才算哄得施秀盈忘了那件事,又开心了起来。
用完早膳,两个人前往正院给长辈敬茶。
一路上,傅鸣琅仔仔细细的给施秀盈解释了一番镇国公府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施秀盈大多都知道。
老镇国公分家多年,早已经当家做主,这会儿早已经分出去的长辈是不会来的,能出现的,也就府上众人。
他的五个哥哥嫂子,还有一众侄子侄女们。
而她只需要给老镇国公行礼,至于其他人,颔首微笑就好。
施秀盈到场一看,果然如此。
恭恭敬敬的给老镇国公敬了茶,又和其他妯娌打了个照面,她来之前还想过世子夫人若是为难该如何,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她想多了,世子夫人这会儿只当做与她不相熟的样子。
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她这样,反倒让施秀盈自在,索性就保持了和她一样的态度,只当做不甚相熟之人了。
大手笔的给一众侄子侄女们分了见面礼,便是面对着冷面的傅禹启,她也一派淡定,只把他当做侄儿。
值得一提的是,傅禹启在一年孝期出了之后,他母亲就开始给他张罗亲事,可至今两年,他的亲事依旧未定,满京都的人都正等着,想看他想找个何样的人呢。
这一天的时间,傅鸣琅什么都没做,只陪着施秀盈熟悉他院中的人。
施秀盈倒是提过想转转镇国公府,却被他拒绝了。
“转什么,统也住不了几天,费那个心思作什么。”他说。
闻言,施秀盈的眼睛默默一亮,眨啊眨的看向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凑到傅鸣琅身边,轻声问他。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施秀盈到底还是不习惯和傅鸣琅靠的太近。
眸光一扫,傅鸣琅倾身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红宝珠花。
“嗯,父亲和我说过,过段时间,他就把我们分出去。”他轻声说道。
不由得一喜,施秀盈抬眼看着傅鸣琅,说,“真的!太好了。”
“府邸我已经准备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去看看,要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前改了。”傅鸣琅从容淡定的安排,伸手把靠着自己的人揽进了怀里。
“呀!”施秀盈惊了一下,有些慌的看他,这个怀抱太过熟悉,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昨晚就……
惊觉自己竟然想起了这件事,她的脸倏地就红了。
“在想什么?”傅鸣琅含笑问她,没再靠近,生怕把人吓到,只捏着她的手指,然后一点点的十指交缠,握在了一起。
到底没忍住瞪了他一下,施秀盈推他,娇嗔道,“你起开些,靠这么近做什么。”
“我不要。”傅鸣琅反驳的理直气壮,说,“好不容易能抱你了,我才不要松开。”
“傅鸣琅!”施秀盈推不动,听他说什么抱啊的,又羞的不行,嗔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了。”
“哪里厚了。”看她一双杏眼水润,脸颊遍布霞晕,傅鸣琅心中一动,过去在那香腮上啄了一下,道,“我这么正经,你还说我,实在是冤枉。”
他这样理直气壮,反而让施秀盈语塞,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拌了好几句嘴,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个怀抱。
夜色渐深。
施秀盈睡得正香,她睡姿不老实,腿喜欢架着东西,而且喜欢侧着。傅鸣琅看了好笑,轻轻掀开了被子,一点一点的把人勾到了自己怀里,温香软玉在怀,他这才睡去。
睡觉前因为施秀盈不习惯,两个人是分两床被子睡得。
要是早上,她还不习惯,可一天相处下来,她已经找回了和傅鸣琅婚前的熟稔,这会儿提起要求来,就也理直气壮了许多。傅鸣琅看了心里又软又欢喜,就随了她。
反正人最后都会到他怀里。
他又做梦了。
傅鸣琅发现自己又成了那个‘他’,他决定自己这次必须弄明白附身之人的身份,好提前解决。
眼前的地方十分熟悉。
傅鸣琅想了好一会儿,惊觉这不就是镇国公府正院。
满府挂红,眼前的客人来来往往,满口贺喜,十分眼熟,俱都是朝廷官员,他的那些同僚。
“傅寺卿。”有人给‘他’打招呼,‘他’点了点头,开口回应。
傅鸣琅心中大震,这人是他?!
他附身的人竟然是他?!心神晃动中,周围的一切恍惚起来,他又醒了。
他出神半晌,昨晚还在想,那个敢觊觎玲珑的人是谁,可今晚附身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他这两天附身的人是一个人吗?
他忍不住又想,那满府挂红,明显是有人成婚,是谁?
在他成为大理寺卿后,这几年府中要么是在守孝,要么是那些成婚的侄儿们身份不够,不足以让他那些同僚们来道贺,跟梦中的情形完全对不上。
傅鸣琅有种感觉,那对成婚的新人很关键,因为在刚刚的梦中,‘他’的心情很不好。
三朝回门。
傅鸣琅扶着施秀盈下马车时,一抬眼就看到两个大舅子都出来了。
不过三天而已,施秀盈再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府邸,竟然感觉到了惊喜。
扑在自家娘亲怀里撒起了娇,施秀盈开心的笑了起来。
“娘,我好想你啊。”她腻着声音说。
“你啊,都成婚的人了,还撒娇。”周氏说她,可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极了。
施秀盈这边和她娘亲欢欢喜喜,前面傅鸣琅一人独对一位丈人,两位大舅子,颇有压力。
不过他面上却是言笑依旧,态度恭敬。
看他这样,几个嫁女/嫁妹的男人心里才算舒服了些,倒也没有太过为难他。
只闲闲说起来朝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三言两语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陛下准备选嗣了。”最后施敬循轻声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震惊了屋内的另外三人。
陛下无子,若是选嗣,那便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这也意味着,朝事要变了。
“可有了人选?”傅鸣琅手上的动作一顿,倒是不甚惊讶。
所有人都心知,这一天早晚会来,而现在,不过是恰好来了而已。
施敬循摇了摇头,没再说其他。
他说这句话,也不过是为了提醒傅鸣琅罢了。
傅鸣琅便也没再追问,可心中却悄然走神,不由得想起了前日的那个梦。
他附身的那个皇帝……
是夜,那个梦如约而至。
傅鸣琅终于弄明白了成婚之人是谁,正是施秀盈和傅禹启。
恍然之间,他想起了自己最开始做的那个梦。
那个朝朝暮暮惦记着施秀盈,却求而不得,只能看着的梦。
他本就聪慧非常,这些时日下来,足够他推算出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他和施秀盈错过,他心中懊悔,徒生痴念,求助了神灵,所以——
就有了他的那个梦。
傅鸣琅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他完全无法相信另一个自己会那样愚蠢,竟然会错过施秀盈。可再仔细香型,他就懂了。
他少时自信高傲,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美色所动,亦不屑于此。那样的他,根本不会和施秀盈产生交际。正如在做那个梦之前,他即便是觉得施秀盈有趣,却也没觉得她有什么稀奇。
直到他做了那个梦。
他这才开始对施秀盈好奇,然后主动接近,直到最后割舍不下。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傅鸣琅由衷的感谢起了那个‘他’,感谢他的执着,感谢他求得那份来生。
他睁眼看着怀中的施秀盈,宛若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半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等到施秀盈用完早膳,开始处理事情,他这才抽出时间,想起了另一件事。
既然这些梦的主人都是他,正确来说,是另一个他,那那个皇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中复杂,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想。
而后找来了人,让他们换了个方向查继续去查。
之前为了身世之谜,他一直在暗中追查,可镇国公当初吧线索抹除的实在是太干净,再加上为了避免惊动镇国公,导致他几年下来都一无所获。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应该换个思路。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般,那他现在最应该查查镇国公府的亲眷。之前因为他和镇国公世子生的想象,所以他从未多想过,只想着找出生母的身份。可现在,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说不定,他的母亲,本就拥有着傅家的血脉,所以他才会和傅家的人长得像呢。
不论如何,他要查清楚。
不过,这个尚且是次要的。
在这一天,傅鸣琅忽然信起了道,他也想在为自己和施秀盈求一个来生。
*
婚假半月后,傅鸣琅不得不回去接着当他的大理寺卿。
正值大朝会,他站在金殿之下,眼尾扫着上座的皇帝,心中复杂难言。
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在做梦。
在前期过去之后,最近的梦都是他做皇帝那会儿——
他没再让自己多想,只等着属下人的调查结果。
一个月过后,傅鸣琅看到了属下人呈上来的消息。
他一张一张,缓慢而认真的看完,而后慢慢的,长出了一口气。
这里面写着他被镇国公收养的始末,果然,他不是镇国公的孩子,而他的母亲,竟然是罪臣之女。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父亲是谁,若真如他猜想的那样,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继续去查。
成婚一月过后,镇国公分了家,傅鸣琅和施秀盈住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傅宅之中。
朝起梳妆,品茶,赏花,处理事务。
施秀盈逐渐习惯了婚后生活,她慢慢习惯了傅鸣琅的亲昵和陪伴,虽然偶尔会脸红,可更多的却只是嗔一眼罢了。
天气逐渐变冷,就在一个还算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周氏命人给施秀盈传信,说施瑜琼杀人了。
杀得正是施瑜瑶。
她惊得当时就打碎了自己近来最爱的一只茶盏,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杀了,就这么干脆利落,简单粗暴的吗?
施瑜瑶的身份,严格来说见不得光,毕竟只是端王世子燕成仪的一个外室罢了。
可杀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重罪。
还未等刑部拿人下狱,施秀盈就再次收到消息,施瑜琼自尽了。
这个结局实在是太过荒唐,施秀盈可以说是不可置信至极,她几乎以为这是有人给她开了个玩笑,可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她,这是真的。
施瑜瑶真的死了,施瑜琼也真的死了。
一个穿越女,一个重生女,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等到傅鸣琅下衙回家,施秀盈都还有些恍惚。
“她,为什么啊?”她拽着傅鸣琅的袖子搅啊搅的,不解的说,“我之前看施瑜琼的样子,还以为她要大干一场,还想着她怕是还在惦记傅禹启,可最后怎么,她怎么会想起来去杀施瑜瑶呢?”
“施瑜琼的夫君,是施瑜瑶害死的。”傅鸣琅看了眼自己的袖子,眼见着皱皱巴巴,也就放弃了拯救的想法,边散漫的回答施秀盈。
“什么?!”施秀盈又惊了。
傅鸣琅说了事情的始末,不得不说施瑜琼和施瑜瑶这仇结的挺大,也或者说施瑜瑶这些年过的不顺心意,导致她越发的扭曲,最后对着施瑜琼的夫君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