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给姜玉琳整不会了,怎么就要谢她。简直奇奇怪怪。但心底那点后怕悲伤,终究是退了些,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都快吓死了,这碰上人命官司,不脱层皮哪里出的来。”
宫里头对待高位妃嫔,向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对于低位妃嫔和宫人来说,向来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两人一道走着,姜玉琳这才挥挥手,回去忙自己的了。等她回猗兰馆以后,就见春桃来谢恩,跪在地上哭的可怜:“大恩不言谢,往后奴才这条命都是您的。”
“你先回去。”她随口道,看向一旁眼巴巴的玱玑,又补了一句:“叫玱玑送你。”
刚一打开门,就见缺德和缺心眼飞快的扑了过来,围着她转个不停,缺心眼蹭着她,喵呜喵呜的撒娇。
挨个撸了一把,她这才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外头,大封六宫平静的湖面下,是无尽的波涛汹涌,比想象中更加激烈。
究根结底,这妃嫔争宠为的也不全是康熙,为的是位份,为的是份例,为的是孩子。这世人汲汲营营,有时也不过图那碎银几两。
而后宫的残酷之处在于没有公平合理的竞争方式,靠容色,靠情商,靠手段,唯独不靠个人处事能力。
这种畸形的环境中,自然会衍生出对位份极其渴求的人,能站着的时候,谁愿意跪着。
等到晚间的时候,闻着废宫中草木清香,看着朦胧夜色中带着灰调的晚霞,再吹着夜风,给菜园浇水拔草,她觉得那种悠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觉得今天情郎不会来,昨儿说话挺狠的,他看着很生气的样子,但她一点都不慌,她的男人,若是三言两语就离她而去,这男人不要也罢。
果然,等夜色深沉的时候,她手中执着轻罗小扇,慢悠悠的晃着扇风,就见废宫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你来了。”她回眸轻笑,笑容中带着许多不可言说的味道,让康熙平复的心情又泛起波澜。怎么有这样有恃无恐的女人。
他内心生出一股烦躁,抿着唇,黑着脸,漆黑的双眸在夜色中有一种流淌的光彩。
“我们,分开吧。”用一种正大光明的方式在一起,他直接给她封嫔,让她做一宫主位,以后还哄着她,宠着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他想昭告天下,他的小答应。
顾聆音起身,听见他说什么分开,漫不经心勾唇一笑,望过来的眼神凉薄极了:“好呀,反正我也玩你玩够了。”
她方才还在说什么她的男人不会轻易走,这打脸来的比龙卷风还快。
康熙面色发青:“你说什么?”
顾聆音有恃无恐:“玩你玩够了。”她高高的抬着下颌,神情骄傲,斜挑的眼神带着不可一世的蔑视:“你,不行。”
第19章 “你想死吗?”康熙……
“你想死吗?”康熙目光变的幽深阴翳,薄唇紧紧绷成一条线。
原就寂静的废宫,此下更是鸦雀无声,就连缺德和缺心眼也觉出气氛不对,一左一右的立在主人身旁,想要保护主人。
一声轻笑从那微翘的唇瓣中溢出,就见顾聆音双唇嫣红,她背对他立着,能看到收紧的腰线,和微微侧过来的精致脸庞。
扫过来的眼风妩媚凌厉,她檀唇轻启,带着些微笑意,漫不经心的问:“怎么,实话还不许人说了?”
康熙身上气势更甚,生气的握紧了拳头,生生捏碎了想要送出去的玉佩。
这玉佩是他亲自挑的料,不算很名贵,但种水和色都很好,羊脂白玉飘着紫罗兰的彩。
废了些功夫打磨成玉牌,又雕刻,抛光等,满心都是她收到时欢喜的样子。
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叫嚷声。紧接着是纷沓的脚步,两个宫人冲了进来。顾聆音皱眉看着二人,这二人她没见过,不知哪里来的。
“好你个顾答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了我姐妹十两银子,竟暗自昧下不还。”她二人眼神中带着恶意,扫视着废宫中的环境,冷笑连连。
借钱自然是没有的事,她们这是来敲竹杠来的。她是落魄无宠的小妃嫔,一直不敢吃不敢穿,现在突然间有新衣服穿了,人也漂亮起来。
以前容色也一等一的好,可那枯黄的面色和紧皱的眉头,让众人知道这人过的不好。
然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妃嫔突然有钱了,不来要两个,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见顾聆音不说话,其中一个高个宫女窜出来,冷笑着道:“别跟我扮哑巴,快还钱,免受皮肉之苦。”
她立在小答应身旁,将人整个都能笼罩起来,看着高高壮壮极为康健。
当两人看到院子里的小青菜,菜园子收拾的很是齐整,不禁嘲笑开了:“堂堂妃嫔,竟然要自己种地,你阿玛额娘知道千辛万苦送你进宫,你却在种地吗?”
不等她回答,另外一个小宫女笑眯眯开口:“谁叫她不得万岁爷宠爱,又蠢的厉害,不肯低头从了总管,要不然也穷困不到这步。”
年初的时候,刚解了冻,总管就说叫她去伺候,当时也闹的沸沸扬扬,这后宫中想要捂人的嘴,可是难着呢。
这御花园总管手里捏着不大不小的权势,轮不到他猖狂,可谁叫顾答应倒霉,自己分在六宫之外的猗兰馆,偏僻的别说人了,就是狗都不来。
又淋着御花园,这可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成送到嘴边的肥肉,叫人忍着不吃,那真是不可能。
这后宫里,多的是小宫女遭罪,连哄带骗的到手了,也没见哪个人珍惜,混叫你生不如死,邓州玩够了,多的是死法。
后宫里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总管?”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二人这才发现,夜色中还有男人的身影,登时唬了一跳,但转瞬间又猖狂起来。
“好啊你!顾答应!原来是藏着野男人!”高个宫女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康熙,半晌才咂摸着嘴道:“和总管比,确实天上地下。”
清傲矜贵,芝兰玉树,比宫女能见到的所有男人加起来还要好看,甚至,和他比都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那精壮的样子,和风烛残年的总管比,根本不是一回事。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扑通一声跪地的声音,顾聆音好奇的回头看,康熙一个踏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进来,把这两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关进慎刑司。”康熙头也不回,淡淡吩咐。
紧接着又是纷沓的脚步声,两个宫女被人捂了嘴拉出去,废宫中又恢复一片寂静。
康熙冷笑盯着她,“连个小宫女都能跟你横,到底谁不行?”他耿耿于怀。这天下敢说他不行的就这一个,再没有旁人了。
他心里有一团火在烧,横冲直撞的,让他忍不住闭上眼,可就算如此,她的妩媚凌厉,她抱着他的臂膀软语撒娇,什么样子都忘不掉。
“你不光不行,你还不配。”她高高的昂起头,神色间满是骄傲,也学着他方才冷笑的样子,斜斜的撩着眼皮子,阴死阳不活的笑。
你不行。
你不配。
短短六个字,让康熙最后一丝游刃有余褪去,他黑着脸,回眸问:“你当真不后悔?”
两人之间明明浓情蜜意,怎么就突然不配不行了。
顾聆音笑了。
她直接把人给推出去,甚至在他面前关上废宫的大门,不就是个情热期,她怕个捶捶。她把自己绑冷水里降温,就算伤了底子,当她足够强大的时候,木系灵气会修复好的。
刚开始灵气太过弱小,这样是不成的,但现在不同,她已经拿回灵气的控制权,由于不是丧尸,她的情热期根本压制不住,不像丧尸时,没有恢复六感,压抑这个轻而易举。
现在中断,转为自行压制,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傻逼侍卫。竟然敢甩她。
奇耻大辱。
她暗暗骂了几句,就开始准备应对情热期,当时说不行的时候有多潇洒,这会儿就有多崩溃。
但她不能输,男人都是狗玩意儿,玩玩就行了,真的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自己。
等第二日,她立马叫玱玑去打听御花园里少了哪两个宫女,侍卫的势力还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这出了事,定然有风声传出去的。
当听说被人撞见以后,玱玑面上有显而易见的绝望,累了,毁灭吧,都一起死,顶好的给他留个全尸。算了,他这辈子也没全尸了。
等出去打听一圈回来,他脸上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兴奋:“没有任何风声!”他那漂亮的脑袋瓜子保住了!
“少了两个宫女?一点风声都没有?”顾聆音皱着细细的眉尖,这样说来,那侍卫的官职,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些。
玱玑点头,众人别说风声了,就是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觉得疑惑。
顾聆音脸色沉了沉,她和侍卫闹翻了,对方权势越大,对她越不利,男人果然都是狗东西。
她把这一茬放下,从脑海中扒拉关于总管的信息,这别人的记忆和自己记忆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
自己的经历只要触发就立马知道,但对方的跟连看十几年的电视电影一样,除非你真的去看一遍,要不然很多细节都无法掌控。
总管的事,确实有,原主拒绝的很直接,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所以总管对她进行了经济制裁,也打算混过这一次选秀,只要今年新进宫的后妃开始侍寝,也就代表着上一次选秀进来的后妃彻底落幕。
顾聆音无语,怪不得穷成这样,要不是玱狸,她可能连玱玑这么个小太监都没有。
将总管写在记仇的小本本上,她这才往软塌上一斜,翘着脚开始看话本,人生苦短,必须好吃好喝好玩。
姜玉琳有些日子没来,这调查后戒严了,主位妃嫔不许她出来,顾聆音想了想,叫玱玑给她送去一篮子小青菜。
她最贵重的东西,也就是这了。
这被拔秃一块,她琢磨着,填补上花,先育苗到时候移栽出来,不管是摆在废宫还是猗兰馆,都是极好的。
穿上以前的旧衣裳,扛着小花锄,她便开始忙碌起来。
而门外,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看着她唇角噙着惬意舒适的微笑,看着她由于太热有晶莹剔透的汗珠子往下掉落,看着她修长优美的身段。
他的离去,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没有影响她任何。
康熙缓缓踱步走了进来,闲庭信步,停在她身后,看着她抱着茶盏,咕嘟咕嘟的喝水,昂起的脖颈细腻柔美。
“哟,这不是我前情郎吗?”
第20章 她比猫还放肆。
……
她比猫还放肆。
那上挑的眼线和锋利的线条都成了她攻击他最有用的刀。她闲闲的坐在那,用纤长的手指去拨弄她面前的小池子,里面有细细的尾鱼灵巧的滑动。
康熙内心那些浪潮在看到她的时候瞬间平静下来,他自顾自的坐在她身边,总归两人间有最亲密的一段关系。
前情郎,什么前情郎,他不认。
“给。”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粉玻璃的小瓶,上头描绘着葡萄花纹,里面装着香丸子,精致又漂亮。
好看的让人一眼就知道宫斗的价值何在,顾聆音只管收东西,并不搭理人。
两人坐在一起,到底有些静默,你不去看我,我也不来看你,跟以往那种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样子有很大区别。
她没有情热期的时候,整个人冷冷清清,并不爱往他身上黏黏蹭蹭,他偷偷用眼角余光觑她,看着豹猫在她身上又扭又蹭,恨不得直接化了。
难免想起以前来,她也是如此,总爱用鼻尖蹭着他,时时刻刻都在他身上。
“琉璃。”他这辈子,用多了阴谋阳谋各种诡计,偏偏拿她没法子。
顾聆音听着他声音就烦,直接把人扫地出门,守着门不给进,冷漠的想,东西留下,人就免谈。
可他伸出手,握住她手腕,炽热的温度让她条件反射的抬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就见他脸颊绯红,就连眸中也带着些水意。
和他平日里的清冷矜贵并不相同,无端的添了几分荼靡之色。
“喝酒了?”她凑近了闻才闻到清淡的酒意,就听男人低沉的声音可怜兮兮:“洗过了。”
心情不好就想着喝点酒开怀,这喝点酒心情就更不好了。他都走出乾清宫了,才想起来她爱洁,又闹腾着洗漱。这才来废宫寻她。
可来了又如何,她一点都没惦着他,甚至把他往外推。
顾聆音:……
克星。
“进去。”将人提溜进内室,放在太师椅上坐好,顾聆音叉着腰正要骂,看着他乖巧无辜的眼神,黑着脸又给他接水喝。
她这里没有好水,也没有好茶叶,但她有木系灵气作弊,随随便便添一丝,就能让人赞不绝口。
康熙捧着缺了口的茶碗喝了一口,眼前一亮,把所有的都给喝完了。又捧着碗昂着头看她。
“乖儿砸。”顾聆音捏了捏他的脸,占够便宜这才又给他倒了一杯,看着他又乖乖的喝完一杯。
坐在那,一动不动,乖巧的跟什么似得。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酒醒了。”她的灵气不说可解百毒,这解酒是没问题的。
康熙清了清嗓子,难得有些害羞,起身就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聆音觉得,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下次再来啊,前情郎。”她把前字咬的很重,快要出门的康熙脚下一个踉跄,跑的更快了。
顾聆音轻笑一声,心情突然好起来,她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说要分开就分开,把她当什么了。
等回去的时候,玱玑正坐在门口给她洗鞋子,觑了她一眼,冷笑着问:“和好了?”
顾聆音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的问:“你怎么知道?”
玱玑刮了她一眼没说话,昨儿那黑沉沉的脸色,和今儿这春风得意嘴角勾笑的模样,谁看不出来。
“您可千万藏住了,若是被人发现,漫说您的人头,便是这猗兰馆的蚂蚁都得被踩死。”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顾聆音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知道螳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