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李掌柜一个没坐稳,摔倒了。
严崇木惊讶:“李掌柜怎的如此不小心。”
可却没有丝毫要扶起来的意思。
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李掌柜匆忙起身,向严崇木行了一礼:“原来是少东家,恕李某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
“李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一家人,语气莫要如此生分。”
不怪李掌柜这么谨慎。
在大褚,但凡从事行业和医沾点边的,不会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字。在药房这行中,名声尤为响亮,只因为严家是唯一一个把连锁药房开遍整个大褚的家族。
灵春堂虽然不是直属于严家的嫡系连锁名号,却也算是加盟到严家的生意中来,得到严家不少扶持,每月那都是需要给总店报账的。
严家有很多分支,分管不同地区的生意,京城却只有一支嫡系。
结合这年轻人的年纪,不难猜到,这位就是严家嫡系的二公子,严崇木。
李掌柜勉强笑了笑,“没有生分,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然而擦汗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心口不一的事实。
在李掌柜面前狠狠威风了一把,严崇木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喝着茶,不慌不忙的开口:“这次过来,有件事要安排给你。”
李掌柜语气小心翼翼:“不知严公子有何吩咐。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在平安城扎根几十年,还是有点人脉关系的。”
严崇木摆摆手:“不需要,我这是给你送机缘来了。”
说完,他翻出旁边那个木盒,带开盖子,转向李掌柜那边。
看着密密麻麻的棕色空心小丸,李掌柜有些疑惑:“这是?”
“此物名为‘胶囊’,可取代丸剂,将药物灌注其中,可隔绝苦味,且相较于丸剂,更加有效。”
“少东家的意思是?”
严崇木将箱子推过去:“这里有五千粒,帮我卖掉。”
李掌柜尽量维持自己平静的表情,眼睛却不自觉张大,看得出他在辛苦忍耐心中的情绪。严崇木却不管:“每粒便要价十文,你若是全卖出去了,便让你半成利。”
李掌柜眼角抽了抽,听说这位严家二公子年纪轻轻,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师从鬼手十三针的神医莫怀,是严家唯一不参与生意的嫡出公子。
现在他只想把散布谣言的人嘴巴缝起来,谁说不参加生意的,谁说品行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只想济世救人的?这位二公子分明就精明得很。
这小丸也不知道是何材质所做,也不知对人体是否有害,竟然就让他这样售卖,还威逼利诱,简直愧对医者这份职业。
李掌柜痛心疾首,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殷勤。
“严公子还是另寻旁人罢,这小物我怕是卖不出去。”
严崇木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李掌柜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吗?”
李掌柜不吭声。
严崇木却哈哈大笑:“李掌柜倒是负责的紧。放心,这小丸没有任何害处,我已经亲身试验过了。”
看着李掌柜瞪大的眼睛,严崇木娓娓道来:“此物乃是我从一名大夫手中所得,先前与你一般,我不信这东西有如此神奇,顶多只是隔绝苦味而已,有些丸剂入口香醇,不比这小东西来的香甜么?
但因为某些原因,我手里囤积了很多这类小丸,可并没有如此多的需求,便想着拿来寄卖。但仅靠这功效,想要卖出去很难,我又与那位医者交流,才得知此物最大的功效便在于能帮助患者更好的吸收药效。
起先我是不信的,前两日我偶得风寒,便想起这小丸来,将药材磨成粉末后灌注其中,就水吞服此丸,起先我本想着用量少些,六颗胶囊分成三次吞服,持续两天后,风寒便好了。”
“两日?!”李掌柜惊呼出声。
“是两日没错,连我自己都震惊了。”严崇木收起笑嘻嘻的表情,语气严肃:“六颗丸剂才能装多少药材,然而仅凭十颗左右的胶囊,我这风寒便痊愈了。此物如此神奇,药效惊人,若将其推广出去,那便是利国利民的头等好事。”
李掌柜看着木盒里的胶囊,内心惊疑不定,一方面怀疑严崇木言喻的真实性,一方面又在纠结这胶囊到底是否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表情几度变换。
看到李掌柜这副样子,严崇木也不强求:“见李掌柜似乎还是不信,那便算了,我去找灿草堂吧。”
一听严崇木要去找死对头,李掌柜脱口而出:“我要了!”
严崇木刚抬起的屁股顺理成章的坐了下来,露出笑容:“那我们来商量下具体事宜吧。”
看到严崇木一副目的达成的得意模样,李掌柜内心捶胸顿足,中计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下后悔也晚了。
李掌柜无奈,只得和严崇木一道商谈。
第10章 微创开颅手术而已
陈亦芃仔细研究了检查结果,最终确定了肿瘤的大小和位置,并且迅速开始准备。
就算是在现代,开颅手术绝对也是大型手术,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
但是陈亦芃必须得硬着头皮上。
整理了医院的设备,结合瑞王的情况,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完全开颅,否则术后感染风险太大,而且很容易被发现。
毕竟做手术是要剃头发的。
王妃下令之后,王爷所在的小院仆从被清理了一批,留下的仅有那个粉色衣裳的丫鬟以及另一名男仆。
再次见到陈亦芃,那粉衣丫鬟神色慌张,连忙行了一礼:“见过陈大夫。”
态度可以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陈姑娘,婢子愚钝,前些日子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
丫鬟半天没有得到回复,又不敢抬头,心里慌乱异常。
上次那件事后,她惹的王妃不悦,被扔到了浣衣处待了几天,那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萃影特意警告了自己,不要去惹这位陈姑娘。只怪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心生妄念,差点活不下去。
又过了两日,便被这位陈姑娘指名道姓的捞了过来,还是原来的位置,负责王爷一些简单的日常事务。
担心被特地揪过来搓磨,粉衣丫鬟整日提心吊胆,今日终于见到陈亦芃,连忙道歉,却得不到回应。
这就开始了吗?
粉衣丫鬟心下一狠,抬起头,可身前早就空无一人。
“在外面呆着做甚?还不过来!”
内屋有人传唤,粉衣丫鬟吞了吞口水:“哦,哦,来了!”
陈亦芃本来并不打算捞人,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被这丫鬟三番五次膈应,谁都受不了。
只是术前准备工作,也需要考虑到瑞王的身体情况。他本就虚弱,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耽误手术。这丫鬟照顾的时间久,对事情也熟悉些,还是比较顺手的。
“昨日王爷进食情况如何?”
“严大夫调配的药膳粥用了满满一碗。”粉衣丫鬟上前半步,轻声回答。
陈亦芃点点头,手搭上了瑞王手腕。
旁边的丫鬟见到陈亦芃也没盖个帕子,就这样直接摸了上去,嘴巴张开,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半晌,陈亦芃撤回手指。
“身体状况比较稳定,可以开始了。”
丫鬟还在琢磨这话,只见陈亦芃起身拿来了一个大木箱,对她说道:“你下去吧,此刻开始,五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入此门半步。”
丫鬟心里一惊,顺口问道:“是否禀报王妃?”
“那你便去禀报,但之后不可踏入此门一步,否则功亏一篑。”陈亦芃神情严肃,警告道:“我也会锁好门,记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丫鬟出门后,神色纠结,但最终还是咬咬牙,转身去了王妃处。
陈亦芃拉着瑞王的手腕,静气凝神。
她这次早有准备,手术床被直接推了出来,高度调到最低。将瑞王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艰难扛了上去。
给他换好衣服,陈亦芃迈步推着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早就亮起,旁边无菌的手术器械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切熟悉又陌生。
头发仔细束好,包在手术帽里,将手指缝隙都仔细洗刷干净的陈亦芃轻轻闭眼,深呼一口气。
再睁眼时,一丝迷茫紧张也无,神情坚定,充满强大的自信心。
微创颅脑手术对陈亦芃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之前并非没有接触过,只是这次的脑瘤位置特殊并且关键,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能有。况且在这里她没有助手,没有麻醉师,有的只是冰冷的智能机器。
陈亦芃下手很稳,动作迅速,尽量想要缩短时间。
很快,有汗水冒了出来,没人帮她,于是就趁着喘口气的时间,蹭了蹭提前准备好的棉巾,转身又投入到手术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亦芃精神高度集中,眼睛很久才眨一下。逐渐的,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嘴唇不自觉的抿起,额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拭。
要是助手在这里就知道,这是她到最关键的时刻,精神高度集中,就算有人突然唱歌,她也是听不见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陈亦芃最满意的便是自己的双手。这双少女的手比不得自己原来那双手纤细稳定,但是却也十分有力,是以外人看人这双手似乎僵持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弹,但实际上操纵器械剥离脑瘤的操作已经快要完成了。
终于,最后一刀下去,脑瘤被成功的剥离,陈亦芃松了口气,来不及擦汗,下意识叫到:“小张,取个托盘——”
随后她反应过来,看着周围空无一人,陷入沉寂。
自己默默取来了托盘,将指甲盖大小的肉瘤放了上去,又转身开始缝合伤口,背影透露着一丝寂寥。
成功的手术不仅需要将病变部位切除,后面的缝合也很关键,往常主刀医生进行手术最难的环节之后,都是由助手来进行缝合,陈亦芃很久没有进行过缝合,手法有些生疏,但中途并没有出错,还是安全的缝上了最后一针。
直到这时,她才能完全松一口气。脑袋顿时有些昏沉,没站稳,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手术室地板上。
缓了一会,陈亦芃给自己灌了瓶葡萄糖,这才抬头看表,上面时针已经走了大半圈了。这场手术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
陈亦芃此时状态很差,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满头是汗,衣服也被浸湿,眼神有些涣散。
这句身体实在太弱了,中途甚至快撑不下去,但她不能倒下,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完成了这场手术,然而整个人体力已经透支了。
索性结果是好的。
抬头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瑞王,陈亦芃放心的一头栽倒在地。
让她休息一会吧,就一小会。
这一睡,就过了两个小时。
陈亦芃醒来时吓了一跳,她意识朦胧时还感觉自己都已经出去了呢,谁知道还在手术室。
匆忙起身查看瑞王的情况,看到仪器上一切平稳,放下心来。
去药店拿了消炎药,给瑞王来了一针。其实打点滴效果更好,但是陈亦芃感觉今天的时间太久,可能不好拖下去了。
打完针后,又把他带了出去。
屋内光线昏暗,没有点灯,好在这个空间比较人性化,你出去时在哪,醒来时还是在哪。此刻,看着床上昏迷的瑞王,陈亦芃才有种真实感。
摸黑去点了灯,微微的烛光亮起,照着床上的人影绰绰,鼻梁高挺,将面容分割开来,更衬出一种锐利的俊美。烛光微动,似乎床上的人面容也发生了变化,表情鲜活起来。
沉睡时的瑞王有种犀利脆弱的美感,宛如寒冰做成的利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光线变化,神态变换之间,却充斥着着一种冷漠凌厉,宛如嗜血的寒铁名刃。
陈亦芃回来又给自己灌了口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意识到,病人家属来了。
“吱呀——”门被打了开来,从微弱烛光中走出来一名少女,外面人的交谈声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有一道满含关切的声音问起:“陈大夫,王爷情况如何?”
那少女朱唇微启,说出的话直击心灵:“幸不辱命。”
第11章 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院子外除了王妃和崔安,还有一众仆役,众人悬着的心听到这话,才彻底放了下来。
陈亦芃没有让他们进去内屋,只让隔着纱帐隐隐绰绰的望了一眼。
看到瑞王好端端的躺在那里,胸口似乎是有起伏的,老王妃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转身去看陈亦芃:“陈大夫辛苦了。”
并非王妃客套,只是陈亦芃状态着实算不得好。即使已经休息了一段时间,但是那种疲惫感却无法掩盖。
少女脸色苍白,有几丝头发还粘在额角,但是眼神晶亮,脊背挺直,宛若一棵小白杨。
“只是我儿既然已经安全,为何不让入内一见?”
陈亦芃想了想措辞,“虽然治疗已经结束,可仍需观察,王爷身体情况尚未稳定,还是莫要冲撞了才行,以免影响疗效。”
王妃神色有些焦急:“何时才能见呢?”
“情况好的话,十日之后可见。”
“可王爷内务如何打理,饭食衣物等又要如何伺候呢?”
陈亦芃行了一礼:“这些时日王爷便由我来照顾,只是有劳菡萏姑娘多多指点了。”
粉衣丫鬟尽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却还是被陈亦芃点名,不露痕迹的皱了皱鼻子。然后上前,轻声细语:“是。”
见陈亦芃已经安排好,王妃也不多言,又叮嘱几句之后便回去了。
崔安上前寒暄几句后也离开,屋子里就剩下菡萏和陈亦芃二人。
“菡萏姑娘,劳烦帮我打桶水放在侧屋。”
粉衣丫鬟看到陈亦芃的样子,也没有多说话,手脚麻利的去打了水,试了试温度,刚刚好。这才进主屋,然而陈亦芃已经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