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被村长担忧着的顾德山却一点儿也没有在意这件事儿，他抱着孩子到了村长隔壁家，在门口喊他三婶，“三婶，你帮我跟大伙儿说说，明儿就在村口的柿子树下等，大概是敲钟的时候出发，牛车能坐的人不多，先到先得。”
当然了，到时候不够位置去的，托了其他人帮忙带回来也是一样的。他从口袋里将刚刚在他老娘那儿顺来的一把花生塞给他三婶，简单应付了她的几句关于孩子的询问，就往家里去了。
灶上还有一锅汤等着他回去品尝呢，可不能浪费时间在这儿吹冷风！
而顾三婶作为村里头最爱找人说话聊天的女人之一，在顾德山的委托下，尤其是一把花生作为酬劳后，当然是乐呵呵就赶着去了。
顾德山回到家后，将孩子塞给董美华让她抱着去歇会儿，自己开始在右边的储物间里翻腾起来。他在镇上也认识几个人，虽然不是混得特别好，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总得带着去跟自己的兄弟见一见。
其中有一个的妹妹是在供销社上班的，找他问问人参收购的事儿正合适。不出意外，会比自己拿去换多些钱，到时候把多出来的部分匀一半给他，也算是互惠互助了！
董美华第一次抱着孩子睡觉，是真的忐忑，生怕自己睡相不好会压到他，侧着身子，看着小宝躺着，圆溜溜的大眼精灵灵，一点儿没有要睡的意思。她也不在意，就这么躺着暖暖的炕，什么都不用干，多舒服的事儿啊！
只是经过这么小半天的缓冲，原本一片浆糊似的记忆重新理顺，小人参精，不对，应该说是顾小宝从迷糊中恢复清明，也慢慢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以及身边人的身份。他小小声试探似的喊了一声：“娘？”
他记得董美华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喊一声总是没错的。
小人参精在人间历练的次数多了，积攒下来不少的经验，虽然不清楚此时此间为何，心态却很稳。既来之则安之，老天隐隐指引着他到这儿来遇到顾德山和董美华，就有他自己的道理，既是历练，自是不能挑剔太多。
不过他看了看光秃秃的房间以及头上悬着的木头，自我安慰催眠到：屋顶的稻草还算结实，底下的炕还算暖和，身边的人还算慈爱……
董美华早就被他一句娘镇得魂飞天外了。
多少年了，在睡梦中幻想过无数次，亲耳听到时才发现，原来这个词如此动听。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也感受到了那种为人母的快乐和满足，仅仅是一声叫唤而已啊……
顾小宝看着泪眼朦胧的董美华，眼带疑惑，却还是伸出手拂了拂她的眼角，十分笨拙但坚定地安慰道：“娘，不哭！”说着，还伸长脖子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让董美华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原本也没多少经验的顾小宝彻底抓瞎，只能就这么等着她发泄完情绪。看着眼前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心里莫名觉得暖暖的。
她跟以往世界里的娘都不一样，没有她们美貌，没有她们富裕，没有她们优雅，但却能感受到那一模一样的爱意。或许给不了自己那么许多东西，顾小宝还是挺欢喜的，想到自己的积攒，突然就生出了豪情万丈。
等冬日过去，他定要回去自己降落的地方好好找找，将之前藏着的东西扒拉出来，好歹换了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就这么想着，感受着董美华在自己身上轻拍，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连晚饭都没有起来吃呢。
一早董美华就起来给他们煮面，放了从山上摘了存下来的蘑菇和一点腊骨头，煮好后撒上一点放在炕边长着的葱花。顾小宝和顾德山的碗里都窝着个鸡蛋，黄澄澄的蛋黄看着可美味了，顾小宝自己拿着小勺往嘴里扒拉，吃得好香。
吃饱喝足，去村长家拿牛车，在村口的柿子树下等人的空档，顾德山的手在树干上摸了摸，然后往顾小宝脸上和手上，反正衣服盖不住的地方都抹了几道，生生把一个白胖的小奶娃整得灰扑扑的，要不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过了头，已经跟村里头的那些小娃娃没有太大区别。
顾德山早就听董美华说了，顾小宝可不是哑巴。
既然是个哪哪儿都正常的孩子，那就非常有可能如同村长猜测的那样，是个被人拐走的孩子。换上了侄子的旧衣之外，仍然掩盖不了顾小宝身上的与众不同，无奈，顾德山才出此下策。
顾小宝乖乖坐在他怀里，被揉了摸了也不反抗，只乖乖承受着。他能感受到顾德山并没有恶意，手里拽着个布袋，是董美华给临时赶工的，里头放着那颗过分大的人参。
其实这就是他那种满了天材地宝的芥子空间里一小株不起眼的人参而已，却被顾德山惊呼为宝贝，可见自己拥有的财富还是很巨大的。顾小宝想到他那不知所踪的芥子空间，顿时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等人齐了，顾德山也不给这些老娘们儿机会调侃和询问自己，只推说顾小宝是董美华娘家抱回来的孩子，要带他去上户口，才走这么一趟。
村里的事儿大多是村长拍板的，既然村长都答应了，其他人也不会反对。谁不知道孩子是顾德山夫妻俩的逆鳞，当着人家的面，大家伙儿也不会戳他的痛处，反倒是个个开始当起知心人，传授他一些养儿育女的经验。
顾德山不以为然，一边赶车，一边伸手摸了摸被自己裹在大衣里的顾小宝，无意识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心情是十分愉悦。
顾小宝以往历练，去到的人家不是富商就是权贵，再不济也是小康之家，何曾见过这样贫瘠的地方，看到这么些穷人。他坐在马车上，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灰扑扑的山道，老远都看不到一个人，用荒无人烟形容是毫不过分。
好不容易等到了比较平坦的路上，路过的零星一两人都穿得十分朴素低调，到处都没有看到什么比较明亮的颜色。顾小宝撇撇嘴，入眼只觉得到处都灰扑扑的，黯然无光。
大约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离他们顾家村最近的村落，绕过去之后，再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到镇上。即使是大家眼里极为繁华且向往不已的地方，在顾小宝看来，也只是比村里头要稍微好一些许而已。
看着不远处跟村里相差无几的房子，以及走在路上没多少精神气儿的人们，顾小宝扯了扯顾德山的袖子。“爹，这地方好破~”他低声嘀咕道，跟顾德山咬耳朵，“大家都好穷的样子！”说着，他紧了紧手上的袋子，感觉这些人应该买不起自己的人参。
第5章 初至 临时工干不干~
顾德山被他的话逗笑了，将大家送到指定地点，约好了回程的时间，才带着顾小宝去了派出所，户口的证明和材料已经准备好，等着工作人员帮忙签个单就好了。例行公事问了些话，写下一些对小宝的外观的描述，甚至还问了小宝几句话，证明他们捡到了顾小宝并且收养了这个孩子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他们尽责留下了顾德山的地址，对这种老实带着孩子和证明来的人抱有一定好感，也不多加为难。
顾小宝被顾德山抱在怀里，走在镇上的街道上，只觉得到处灰扑扑的，行人匆匆。可能因为海拔的关系，他摔下来的地方明明是很厚很厚的雪，到了村里成了薄薄一层，而镇上，几乎就看不见。
地上稍稍泥泞，顾德山步履轻快，走向好友童明的房子。一整排的民房，他家在最尾那间，里外屋隔开，小小的房子住着一家三口，他妈他妹，还有他。虽然妹妹在供销社上班，因为他妈常年病着，家里的条件很一般。
顾德山十几岁就开始上山打猎，时常会送到镇上来，一来一去就认识了几个人，包括偶尔会去采药的童明。因着他是镇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有个叔叔还挺厉害的，当兵复员后在市里派出所工作，将他妹妹童敏安排到了供销社。
而童明则是在屠宰场干活儿，虽是个临时工，但好歹能养活自己。
“我就是来问问这个供销社那边能不能收的。”顾德山跟他也没有寒暄，喝了杯水，介绍了顾小宝的来历后就直接说明了来意，甚至还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将人参掏出来给童明看，“是在山上捡的，还新鲜呢，没炮制过。”
他也就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一些方法，简单的可以，这些珍贵的药材根本不敢下手。尤其是这人参，长得这么大，估摸着可值钱了。
童明显然也吓了一跳，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了，因为自家妈病着的缘故，跟药材打交道的时间很长。自己上山采药，自学了不少本领，也偶尔会采到一些贵价的好物，这么大的人参，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他没有推脱，将桌上摊开的布裹好，“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我妹问问看，如果价格合适再出。”反正都是熟人，也不可能出现强买强卖的情况，总得双方都满意才行。
不过他也给顾德山打了预防针，“虽然我觉得应该挺值钱，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镇上的供销社毕竟是公家的，出价都是有规定的，只能说是按规定来，不骗你就是了。”但要想溢价，基本不可能。
如果能找到刚好有需要又能出得起价钱的人自然是最好，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其实卖给供销社是最合适的。
顾德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走吧，一起去找你妹妹，我还带了些票过来，等着换了钱买东西呢。”说着，一手搂着顾小宝，推了推童明往外走，顺便还朝屋里头喊了一声，跟瘫痪在床的童家妈妈说了一声。
老太太这些年卧床养病，即使来了客人也甚少能出来见人，也正是因此，童明只比顾德山小两岁，至今还没有结婚。
不过好在，在叔叔的张罗下，妹妹童敏已经在相看了，等妹妹出嫁了之后，想来他也能放下心来，好好找个好姑娘结婚。虽然带着这么个妈是让人难以接受，可真要往穷些的人家找，也是能找到好姑娘的。
反正顾德山就觉得自家媳妇挺好的，虽然是因为穷到不行跟妹妹一起换的亲，可两家人也因此来往更多。当年他搬出去住，起房子的时候老丈人还给了不少帮助呢！
到了供销社，童敏得了消息就拉着哥哥去找主任，让不想露面的顾德山就在外面等着。马上要过年了，供销社下属的采购部可不得往上面送东西，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每年也都是送些野物山货，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应该能让主任高兴才是。
“只能按照最高等级的人参价格收，不过可以补一些票给你们。”主任果然是喜笑颜开，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看向童家兄妹时带了些许的内疚，“不是你叔我不乐意给多点，而是规定就这样。”
一个镇上的，他跟童敏的叔叔又是旧相识，给多了也怕被人家说是徇私，反倒是真的吃亏了。
不过童敏和童明显然早有心理准备，点了点头，将人参递给主任，看着他称完，接过一沓的钱和票，才准备离开。主任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财多不漏，不能叫别人吃到了，不然你家那破房子可不得被小偷光顾遍了。”
“叔，你想多了，这是人家药农采的，因着是老相识了才托我帮忙送来，他人还在门口等着呢。”童明说明情况，跟主任告别后，让妹妹继续去上班，自己带着钱票去找顾德山汇合。
站在窗前的主任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倒是暗暗松口气。
顾德山可高兴了，一根人参换回来两百多块钱，还有这么多稀罕的票，他想了想，分出二十块，“票就不给你了，钱给多些，快过年了，也换件新衣裳，添个菜！”说着，拍了拍童明的肩膀，扯着他一起往供销社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走走走，我买包烟请你！”
两人都是爽快人，一个乐意给，一个也就顺心接了，反正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不必计较这么些。
顾小宝嘴里含着刚刚童敏塞过来的糖果，乖乖看着街景，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顾德山可没顾忌顾小宝的存在，跟童明聊起最近发生的事儿，说到了养儿育女的艰难和压力，好是一番倾诉。
“年末了，屠宰场那边正在招临时工，你要不要来？”他本来是打算等确定了再通知他，这会儿见着人了，当然是当面问问，他反正觉得不错，从下周起到过年前两天一共五天的时间，一天一块钱，半斤肉，干完就够过个肥年了。
要知道这时候他在屠宰场当临时工，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五斤肉票而已。
“而且，我明年就转正了，到时候我的位置留给你?”即使是屠宰场临时工的活儿，也是许多人争着抢着要干的，童明当初也是托了叔叔的福才有了这么个机会。这次是因为场长提拔，给他转正不说，还许他找人顶自己的临时工的位置。
想来是因为叔叔又升职了的关系吧。
童明倒不是一定要把位置留给顾德山，随口一问，毕竟顾德山家离得远，如果真要在镇上上班的话，估计来回都成问题。是因为跟他最好，觉得这工作不错，才想问问他，如果不愿意，再找其他人。
他家的亲戚少，除了他们家之外，大部分都到市里发展了。因为他妈常年卧床，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是被大家排挤的，邻里关系一般，也没什么小伙伴。除了顾德山，就是屠宰场的场长的儿子黄英东，以及采药认识的药农何建军。
“不着急定下来吧？”顾德山觉得年前来干五天活，拿点工资和肉回去过年的确是不错，但要真的来屠宰场上班的话，还是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等回去跟你嫂子商量一下再决定吧，不然可不得家变。”
以前倒无妨，就俩人，辛苦些干活儿，三十块工资是非常不错的。现在不同了，有了孩子，总得多顾着家里，他要是在屠宰场上班，估计得常驻镇上，工作的时间里都不得空回家的。而临时工假期少得可怜，估摸着夫妻俩就得长期分开了。
要是把董美华也接到镇上，顾德山自认为没那个本事，要知道，就是童明这种关系后台都很硬的人，还在屠宰场干了五年临时工呢。
顾德山表情十分纠结，根本没可能现在就下决定，太难了。放弃三十块的收入舍不得，真要一个人到镇上来工作又不愿意，真真是让人苦恼。
“成，反正得年后呢，到时候再说呗。”他也不怕找不到人，实在要是没有推荐的，直接把位置卖给相熟的其他职工，也能换一笔钱！
顾德山在童明的带领下在供销社把计划好的东西都买好了，真给童明买了包烟，才提着大包小包拐去邮局。每个月大概这个时候他弟弟都会寄东西回来，按说这个月应该会更多些，毕竟要过年了。
刚进邮局，就赶上卸货的，他恰巧就拿到了刚刚到来的包裹，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怀里抱着孩子，身上挂着不少东西，手上也没空着，大包小包到了地方，被大家追着好一顿询问。
好不容易才应付完大家的询问，顾德山驾着马车往顾家村的方向赶。午饭是没赶上，回到家都已经晌午了，饿得他心发慌，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才提着大包小包去看他娘。弟弟寄回来的东西他没有动，但是不代表着不管，拿着去找他娘开包裹，有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得占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