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魔法师阁下,能告诉我,你来我的领地是想做些什么呢?”
*
罗德沉默地靠墙站着,他看似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但那双带着冷意的锐利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萨达。
但比起罗德,更让萨达恐惧的是面前这个漂亮的贵族小姐。
奥萝拉·坎佩尔,萨达来玫瑰镇之前了解过,只是一个长期被养在贝卡尔德城堡里的娇小姐。
不喜欢外出,性格安静,上层社会中听不到她过多的消息,沉默得好像没有这个人。
但就如所有传闻中都有的一句话:奥萝拉拥有被神吻过的容貌。
她的确长得十分漂亮,在正面直视奥萝拉时,萨达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乌黑浓密的长发,雪白细腻的肌肤,蓝色的眼睛像秋日的天空一般澄澈,又像阳光下的大海波光粼粼。
然而等奥萝拉动手,所有的赞美之词,萨达恨不得全部吃回肚子里。
“这是甘达粉加灰草制成的药剂吧?”奥萝拉纤长的手指捏住一个玻璃瓶,放在眼前细看,“我不大懂这些,但听说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会让人痛痒难耐。”
奥萝拉轻轻旋开盖子,笑着将药剂倒在萨达胸前的伤口上。
萨达发出激烈的惨叫,奥萝拉侧耳听了一会,才皱着眉头开口:“看来我听说的是真的,真是对不起。”她敷衍地道歉,又把玻璃瓶随手丢在地上,看向桌上敞开的小箱子。
染着蓝色甲油的手指点过一个又一个小瓶子,在最后一个瓶子上停顿片刻,奥萝拉将脸转向萨达:“突然想到,尊敬的魔法师阁下,你还没向我介绍自己呢。”
萨达冒着冷汗,眼睛紧紧盯住奥萝拉手下的瓶子。那瓶子里装的是剧毒的毒药,要是被这疯女人倒在他伤口上,自己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萨达是你的真名吗?”
萨达点头,他疼得全身是汗:“玫瑰镇僻静美丽,我只是恰好路过,在这里研究一下魔药,没有别的心思,要是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向您道歉。”
奥萝拉的手指终于离开那瓶药,她身姿婀娜地重新来到萨达面前。
长指甲虽然没点在毒药上,却落在了萨达的眼睛上,让萨达恍惚以为,下一刻这海蓝色的长指甲就要戳入他的眼睛,挖出他的眼球。
奥萝拉的红唇一张一闭,淡漠吐出两个字:“是吗?”
萨达连呼吸都放轻,唯恐右眼被戳瞎:“尊贵的坎佩尔伯爵,魔法师在整个大陆上都非常稀有,尤其是我这样珍贵的药剂师。我想您更愿意多一个朋友,而不是敌人吧?”
奥萝拉真的被逗笑了:“是吗?”
疯女人手指离开的瞬间,萨达感觉右眼一阵刺痛,但他眨了眨,视线依旧清晰,并没有异常。
很快,伤口上猛烈的疼痛吸引走了他所有的注意。
那瓶毒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疯女人手里,盖子早就被打开,正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萨达魔法师,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蠢货吗?”
玻璃瓶在奥萝拉的手中化为齑粉,细碎的粉末也全部落在萨达胸口。
萨达眼前一阵发黑,他这才发现眼前的伯爵小姐,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
怎么可能!萨达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他并没在奥萝拉身上感受到一点魔法元素。
这个疯女人得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一个六级魔法师站在面前,都发现不了她会魔法。
莫非她已经是九级大魔法师?
不管奥萝拉的实力如何,萨达知道,自己今天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师给的空间转移魔法卷轴非常珍贵,但再珍贵,也没自己的命贵。
萨达艰难抬起头,他恶狠狠地看向奥萝拉,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的模样刻在心里。
“不管你是贵族还是魔法师,你都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你以为我只是一个人吗?我的老师有多强大,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白蔷薇,坎佩尔,迟早有一天我会回来!”
刺眼的白光闪过,地上的萨达瞬间消失。
奥萝拉紧紧皱眉,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罗德终于动了,他安慰自家年轻的伯爵小姐:“我们还会抓到他的,该为今天的事后悔的人,是他。”
奥萝拉却只是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伤那么重,逃跑的时候还要说那么多废话,真是搞不懂。”
罗德:……
“对他的身份有猜测吗?”奥萝拉冷漠看着地上一大滩乌血,问。
罗德心里早就有了想法,萨达逃跑前说的话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泽西省。”
奥萝拉点头。
坎佩尔的又一个邻居,泽西。
这任的泽西大公爵是卡萨国王的亲表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泽西大公直到十八岁才离开帝都,回到自己的领地。
被泽西占去的是坎佩尔的佩金城,这座海滨城市风光优美,因海岸线上细腻的白沙滩,被誉为北海边的白金城市,富裕程度在全帝国都数一数二。
而让罗德和奥萝拉怀疑泽西大公的原因,是他身边的皇家魔法师队。
泽西大公从小身体孱弱,据说宫廷花了很多心思才留住他。在大公成年回领地时,国王特地送了他一队皇家魔法师,其中更是有一位九级魔法师兼药剂师。
玫瑰镇与佩金城接壤,萨达就是一位擅长制药的魔法师,并且透露他的老师身份尊贵,实力强大,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泽西大公。
奥萝拉将这小木屋又看了一遍,再也没找出其他线索。
她将屋里的破烂全都丢给商店回收,得了136魔币,看来萨达这里还是有点宝贝的。
“烧了吧。”奥萝拉对罗德说,“小心不要烧到周围的山林。”
“小姐放心。”
熊熊的火焰将木屋裹住,山间的风很大,却没有一丝火星飘到别处。
没过一会,地上焦黑一片,只剩灰烬。
“既然来了玫瑰镇。”奥萝拉坐上马车,对驾车的罗德说,“就顺道去看看生病的安德烈镇长。他病了这么几天,我还没去探望过。”
“是。”
奥萝拉靠回天鹅绒垫子上,随口哼起了歌。
她现在精神正好,就一起把事情都解决吧。
第十七章 玫瑰镇的回归 安德烈的康复……
安德烈没有结婚, 也没有孩子。
奥萝拉前往他的住宅,这是一栋老旧的小别墅,草坪修剪得整齐, 除此以外,并没有种什么花。
罗德敲门, 开门的是威尔。他看到奥萝拉和罗德来访, 并没表示出惊讶。
“缇娜, 煮一壶茶。”威尔将两人让进门,并对老女仆说。
“抱歉,叔叔真的病得很重。”威尔带着他们上楼, “今天已经连床也起不了了。”
别墅外面看起来老旧,里面的物品同样有些年头,不过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奥萝拉看下来,感觉房如其人,跟安德烈一样正经严肃。
“叔叔,伯爵小姐和罗德管家来看你了。”威尔打开门,问床上的安德烈,“我把窗帘拉开可以吗?”
安德烈挣扎一下,艰难坐起身, 开口时嗓子沙哑:“再开一点窗吧,我想呼吸新鲜空气。”
威尔拒绝:“彭德医生说您不能再着凉了。”
安德烈苦笑。
奥萝拉看清这位老镇长的脸时, 心里非常震惊。她想过安德烈是装病,也想过他可能真的得了伤寒, 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在奥萝拉的印象中, 年近七十的安德烈是一位身姿挺拔、谈吐不凡、眼神锐利的老绅士,跟眼前蜷缩在床,脸颊凹陷的老人全然不同。
如果安德烈真的病得起不了床, 那奥萝拉原本的打算就要变化了。
“我会一点治疗术,介意让我看看安德烈镇长的情况吗?”
听到奥萝拉的话,威尔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坎佩尔伯爵不在的这十八年,叔叔为玫瑰镇劳心劳力,在旁边泽西省的压力下,不仅没丢失一块土地,还大力发展农业,使镇子得到小粮仓的美名。
可如今小伯爵一回来,就要赶走叔叔,如今叔叔病得起不了身了,还说这样的话,是怀疑叔叔装病吗,难道真的要逼死人吗?
安德烈对着威尔摇摇头。他这个侄子但凡有他一点城府,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只是个建筑队队长。
不过也幸好还有手艺,安德烈叹气。他并没有什么私产,能留给侄子的不多,希望等他死后,伯爵小姐看在威尔曾帮忙修缮庄园的份上,不对威尔动手。
奥萝拉假装没看到这对叔侄间的眼神交流,来到床边,温柔笑着:“我虽然不是专业的治疗魔法师,也不懂什么医术,但看一点伤寒还是够的。”
背靠生命树,奥萝拉表示,她其实可以为所欲为。
安德烈苦笑。他刚开始生病的确是着了凉,但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心里有事,吃了药不见好,喝了魔法药剂也不管用。
加上奥萝拉最近的动作,安德烈有时甚至想,干脆不治了,与其与效忠了大半辈子的坎佩尔家族撕破脸皮,不如就这样离开。虽算不上体面,但能保全他最后一点尊严。
然而看着奥萝拉漂亮的蓝色眼睛,安德烈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治疗”。
*
身为生命树使者,奥萝拉除了血厚法强,其实还有些别的特权。
她将手轻轻搭在安德烈手腕上,感受这老人的生命力。
奥萝拉微微挑了下眉,她仔细看向安德烈的眼睛。耷拉的眼皮下,老人眼中的光并没有消失。
正如他的生命力一样,依旧顽强地存活,并不甘愿湮没。
老镇长其实并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得到这个信息,奥萝拉反而轻松了。
她刚开始的确想过从安德烈手中把权利拿回来。但奥萝拉悲哀发现,她手上可用的人并不多。
镇长府里的人都是跟了安德烈几十年的老人,换了安德烈,他们绝大多数不会留下。奥萝拉东拼西凑,也凑不出几个得力助手。
她来到坎佩尔的时间太短,心腹没有几个,还大多是玩家,总不可能一套班子都用玩家。
奥萝拉从前在贝卡尔德也接触不到别人,恐怕就是这点,才让她的姨夫那么容易放她回来。
奥萝拉再厉害,短期内也成长不起来,贝卡尔德侯爵深知这点。
如果安德烈是贪婪自私,心胸狭隘的人,恐怕奥萝拉狠狠心,硬着头皮就上了,但安德烈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好镇长。
这样一来,撤掉安德烈,似乎不是必要的选择。
“安德烈镇长,我这里有一瓶康复药剂,对你的病很有帮助。”奥萝拉将一瓶浅绿色的药剂放在床头柜上。
安德烈点头,神情没有变化:“谢谢伯爵小姐,我会喝的。”
知道这只是安德烈的敷衍,奥萝拉突然叹了口气。
“真希望你能尽快康复。”奥萝拉忧伤地皱起眉头,“东边的虫灾好不容易解决了,地里的虫卵却不知道怎么办。果园和农田损失太大,要怎么补贴灾民,我也没有头绪。马上就要十月底,再想不出办法,田地就要荒了……”
说到这,奥萝拉看向安德烈:“老镇长要还在,我也不用急成这样。”
安德烈眼皮一动,缓缓抬起眼睛。
奥萝拉与他对望,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刻,安德烈明白了奥萝拉的想法。
他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安德烈温和地看向年轻的奥萝拉:“药剂我会喝的,谢谢您。”
奥萝拉站起身:“是我该谢谢你,安德烈镇长这些年为玫瑰镇做的事,我都知道。”
两人来拜访安德烈的时间并不长,要走时,缇娜的茶才刚煮好。
奥萝拉笑着说:“我今天就不留下喝茶了,等安德烈镇长好了我再来。”
送走两人,威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叔叔,我看她的意思好像……您怎么真的喝了这药剂?就不怕她害你吗!”
安德烈将康复药剂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你呀你。”安德烈对着侄子摇头,话音是责怪,脸上却是舒畅的笑。
“我这病没什么,一口气吐出来就好了。”安德烈忍不住大笑两声,“伯爵小姐的药的确管用。”
*
阵营领地中,玫瑰镇终于不再是灰色。
给小镇装上与白蔷薇庄园一样的防御攻击套装,奥萝拉哼着歌,又选了一个“领地里农作物生长速度提高2%”的加成效果。
“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赶车的罗德难得开口。
“是啊。”奥萝拉摸了摸手上的蓝魔晶戒指,“罗德,我心情很好。”
山上的路不好走,但马车一直很稳。
罗德低沉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是卡卡镇,还是冒险城?”
蓝魔晶戒指闪闪发亮,就好像奥萝拉此刻的眼睛。
她问:“马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还差最后一步没谈拢,对方说想见大老板。”
“这样啊。”奥萝拉点头,微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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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宁苏醒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华丽的床上,睁开眼,头顶就是层层叠叠的蕾丝床帐。
她一动,身边看顾她的女仆就发现了。
“桃乐丝!她醒了!”
桃乐丝走上前,看了看蒋宁的眼睛,点点头,对小女仆说:“你去回复小姐,就说蒋宁没有什么事了。”然后递了杯水过来。
蒋宁眨了眨眼,就着桃乐丝的手喝了口水:“我这是在哪里……”这么豪华的房间,不会是奥萝拉小姐住的地方吧。
“白蔷薇庄园,这里是客房。你伤得最重,小姐特地给你安排的。”
原来不是奥萝拉小姐的闺房,蒋宁有些遗憾,但也放下心。如果真的睡在女神的床上,她恐怕是惊慌多过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