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暖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心一凛。
说完这句,姚春暖就起身回院子了。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如何抉择,相信已经有了定论。
回到院子后,她让罗素衣去前院将她娘请过来。恐怕这会,最难受的人,就是她舅爷和她娘了。
姚祖父拄着拐杖送李舅爷出门,两老一边走一边叹气。这事说起来,是他们两老失职了。两老都在反省自已,家族发展得太顺利了,让他们都失去了警惕心,也没了当初的谨小慎微。如今出了这事,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已,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李舅爷是姚二哥送回来的,就担心今天的事让他受打击,不能好好走路,怕在路上发生意外。
他们刚回到,李澜山的妻子就冲了过来,希冀地看着他们,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李家的其他人也陆续被喊回家了。
家里人都齐了之后,李舅爷在大厅里,将姚春暖的意思说了。
闻言,李澜山的妻子只觉得天都要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一边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还一边喊着什么,“……要是早知道就不来这伊春了。”
听到她这话,李舅爷暴喝,“闭嘴,胡说什么?!你们夫妻俩本就不是安分的人,换了职位,这么大的事,你们夫妻俩偷摸着完成了,连家人都不知会一声。就算还呆在上河村,也会惹出别的事来!”
李家长媳也真心上前扶人,“弟妹,你伤心糊涂了吧,话怎能这么说呢?”
其他妯娌也附近着,“是啊,弟妹你愿意呆在上河村,我们可不愿意。”
现在他们在伊春过得那么好,大房子住着,钱挣着,官儿当着,多好的日子,可都是多亏了姚家的拉拔。现在说这话,人家拉扯你们还拉扯出怨恨来了?
姚二哥在一旁也是气得不行。
李舅爷看这孙媳妇总算闭嘴了,才对姚二哥这个外甥说道,“林子大了,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知所谓的人。这种事,我和你祖父都能处理。你就别告诉阿暖了,徒惹她烦心。”家中个别不知所谓的小辈罢了,没必要去烦阿暖。
姚二哥点头答应了。
“好孩子。”李舅爷夸了他一句。
就在这时,姚母来了。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澜山媳妇,没有进去,而是和李舅爷进了隔壁的屋子说话。
“大哥,阿暖虽然说不插手,但是建议家里凑钱给兵工坊将这次造成的损失给尽量弥补。她算了一下兵工坊的损失,然后拿了一半银子出来,剩下的,你们再凑凑。”说着,姚母双手递过来一只匣子。匣子里,满满都是金元宝。
李舅爷抖着手接过。
“大哥,那我先回去了,澜山的问题,和大海他们好好说,没事的。”姚母知道李家千头万绪的,也不多呆了。
没多久,李舅爷就带着一匣子金元宝回到大厅,他当时就将匣子打开了,然后将姚春暖的意思说了。
“这些金子,是阿暖让我们拿去弥补过错的,只是还不够,据她估算,这只是兵工坊损失的一半,另一半咱们家自已凑!能凑多少是多少!”
对此,李家人都没有异议,他们表妹给他们凑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怎么自已怎么凑都得凑齐了。
家中的人纷纷回屋拿钱,李澜山的妻子更是将小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完了。稍晚,姚家其他人也陆续送来一些银钱。不过这是后话了。
李舅爷看到家中还算团结,心中总算是感到一些安慰了。
最后,他郑重地道,“此事之后,希望大家能谨记这次的教训,你们以后办差,都给我警醒点!澜山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们要是再出现类似的问题,那就自已自做自受去,别想着家族给你们擦屁股!”
李澜山的事发生之后,不少人都明着暗里打听她的态度,姚春暖对外只有一个态度,“李澜山所犯的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决无二话。我相信章大人。”
这案子判得很快,因为李家一力将这次的损失给弥补了,兵工坊的老师傅也帮忙求情了,最终李澜山被判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对于这个结果,李家人还算能接受,他们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及至事后,姚春暖才亲自去大牢看了李澜山一回。
“表妹,我……”
本来在发呆的李澜山看到姚春暖之后连忙爬了起来。怨表妹吗?也怨过的,但后来他听说,家里赔偿了兵工坊因这次事故造成的大部分损失,其中,她一个人就给拿了一半的银子。他还能怎么样呢,最终只能怪自已了,怪自已大意,做错了事,最后承担起应有的后果和惩罚。
“澜山表哥,你自已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已,三年很快就过去的,到时我们一起来接你。”
李澜山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点了点头。
姚春暖看了一眼脏乱差的大牢,蹙着眉出去的。
其他坐牢的人羡慕地看向李澜山,“刚才那位是姚大人吗?”
“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啊?身后有姚大人这尊大佛都摆不平?”
李澜山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旁边就有人尖利地说道,“事情不一样多大,也有可能是姚大人不愿意帮忙呗。”
李澜山凶那人,“闭嘴,你懂什么?”
有老人附和道,“对,你别听山猫乱说,姚大人她能来看你,肯定不是山猫说的那种人。你还年轻,三年的时间也不长,没多久就能出去了。”
从大牢出来后,姚春暖就登章九祥家的大门。
听到她来访,章九祥让下人上好茶上来。
见到她,章九祥调侃着道,“姚大人,判决结果都画押了,你现在才来,晚了。”
他对这次的事姚春暖没有插手的做法很满意。
姚春暖也看出来了。
她这次登门,其实是想和他讨论两个问题,一个是量刑过重的问题,另一个就是判刑之后的牢犯的管理的问题。
章九祥有量刑过重的倾向,就拿李澜山的这件案子来说,最初之时,李澜山是无心之失,后面李家已经替李澜山弥补了兵工坊的大部分损失,就不该判三年,一年姚春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当然,他这么判,或许和他嫉恶如仇的性子有关,或许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章大人,立法的目的,一是让犯了法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二是纠错,比如李澜山这案子,我们的重点应该是尽可能地挽回公家财产的损失,而是去重罚这个人。重罚是有目的的,不能为罚而罚。”
姚春暖提及这个问题。
章九祥没有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当即暴起,或者拂袖而去。他知道,她在这个时候来和他说这些,并没有干涉他办案的意思。应该是想他能更好地胜任伊春律法方面的工作。她的话,也让章九祥陷入沉思。
“有些罪大恶极之人,确实需要严惩,但也有一些,或者是一时糊涂触犯了律法的,或者是过失伤人的,在对方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下,是不是应该适当的不判那么重?人非圣贤,难免会犯错,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错,我们就不能一棒子将人给打死了。”
章九祥认真地听完,听完之后,又琢磨了一二,感觉若有所得。但具体应该怎么样,他觉得得再琢磨琢磨。她刚才来的时候说是有两个问题要与他探讨,量刑问题是一个,另一个是什么?他有些好奇,便示意她说下去。
姚春暖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牢犯的管理问题。并不是说,判了对方有罪就可以了。除了杀头的大罪,还有一些不是那么严重的罪名,需要关押的。但我看了大牢的环境和犯人的状态,都很不好。”
“对于这些需要长期关押的犯人,难道我们就只是单纯的关押,让他们在牢里混吃等死吗?并不是的。我刚才说了,立法的另一个目的是纠错。对于这些犯人,我觉得再教育才是重中之重。”能被抓进去的,大多数都是好逸恶劳之人。不实施再教育,出去了,也是废物一个。
“我们可以让他们劳动,用他们双手劳动来创造价值。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教会他们爱干净讲卫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等他们出来,应该能变成一个好人。”姚春暖将后世监狱牢改管理牢犯那套搬来了。一个人的习惯,可以用二十八天来养成。
姚春暖的一番话,说得章九祥茅塞顿开,对,就是这样的。这才是他们法学家入世想要达到的结果。
不怪他想不到这一茬,光是给那些人定罪,就费了他一番的力气。便是这样,有时候还不能让那些人罪有应得。精力大部分都耗在这上面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想犯人定罪后后续的问题。
可是,等后面,大牢由城主府拔款重新改造过一番了。犯人们也开始干活了,干活了,就有钱了,等地里种出的菜,和犯人们赚到的钱竟然能让犯人们自给自足了。
章九祥才察觉不对,这样的模式,他们的犯人和狄罗俘虏差不多啊,区别就在于他们的干的活没有俘虏那么辛苦罢了。姚大人先前提这个建议,不会是不想白养这些犯人才提出的吧?他越想越有可能,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他们这位姚大人,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第175章
伊春清吏司的威信,在章九祥办了李澜山之后,彻底建立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姚春暖不敢掠其锋芒,还是两人联手演的一场大戏,都足以让伊春的文臣武将们提醒自已不要行差踏错。毕竟李澜山这个姚大人的嫡亲表哥是进去了,三年的牢狱之灾,可不是假的。
是夜,姚春暖和戚应善洗漱之后,双双躺在床上。
姚春暖趴着,戚应善给她按摩。
他摩擦的劲不轻不重刚刚好,按得她直哼哼。他的手掌完全不像他个人长得瘦削,而是略显厚实,还很温暖,按在身上舒服极了。
“你心情还不错?”戚应善察觉到身、下的人情绪有一点愉悦,不像前两天有点低沉。
“嗯哼。”还行。
如今,伊春的司法系统可算搭建起来了。他们的伊春功能是越来越齐全了,姚春暖当然高兴了。
李澜山被判三年,虽然她作为亲人听到这个结果有点难过。但事情已成定局,这难过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排解掉了。
而且在李澜山这件事里,姚春暖认为,能做的该做的她都做了,说她不插手此事是冷血也罢,但后面出钱以及后续的路她都替他准备好了。
在大牢的犯人实行新的管理后,如果李澜山好好表现,未必没有判刑的机会。台子她都替他搭好了,他要是把握不住,就怪不了别人了,别人在努力捞你,你自已也得努力自救不是?
趁着戚应善按摩的时候,姚春暖断断续续地和他说了自已的安排。
戚应善看她这些日子为了个男人忙上忙下的,难免吃醋,尽管这人是她的表哥,有妇之夫。
因为按得舒服,姚春暖这会有点昏昏欲睡了,然后就听见戚应善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李澜山这样,你为他殚精竭虑,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她这套关于大牢犯人的后续管理,周祥又严密,她是想了多久啊,又耗费了多少心神啊。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会不会也为我忙前忙后殚精竭虑地想办法?”
姚春暖一愣,然后翻过身来,看向上方的人。
此刻的他,有点像个怨夫,姚春暖伸手,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俊脸,笑道,“放心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尽量将你救出来的。”
戚应善注视着她,“即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是的,即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即使救我比救李澜山更难?”
“我会比救李澜山表哥时还更努力地去救你。”
听到这个答案,戚应善总算满意了,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那如果我和……”
听到这话,姚春暖头皮发麻,赶紧欺身而上,吻住他的唇,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唇齿辗转间,她断断续续地道,“宝贝,咱们想点好的啊……”
在姚春暖的撩拨下,戚应善从被动转为主动,反身将人压住。
姚春暖情欲正酣之际,分了一秒钟的神,暗暗庆幸自已蒙混过关。
天知道,姚春暖是生怕他问出,他和她爹同时掉水里,她会先救谁的千古难题。
比起这种问题,还是船上运动简单点,就是有点费腰啊,连吃了几天大肉,她有点累了。还有就是,避孕的药丸子快吃完了,她得找巴渊再拿点。
伊春大牢
他叫丁进财,是家中独子,他还有个大伯,三个堂哥,他在丁家最年轻一辈排行第四,人称丁老四。
他父母早逝,是吃百家饭然后饥一顿饱一顿长大的。这样子长大的他,自然就成了一个街头混子。别说,像他这样十来二十岁的街头混子还挺多的。
小偷小摸再劫个小财是有的,不然哪里搞来钱过日子呢?像他这种人,有了钱,就呼朋唤友,吃上一顿,剩下的再去赌场赌上两把,自认为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是吧,夜路走多了难免就碰到鬼了。
他是在一次伙同狐朋狗友劫财中碰到了硬茬子被抓的,对方有点关系,于是他们这些家伙都被重判了十年以上的监禁。
进来监狱之后,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不否认自已很懒,进来后每天都不用干活了,还提供免费的吃食,虽然吃的都是别人吃剩下的剩饭剩菜。这些饭菜真就和猪食差不多,有时候是发馊了的,没有油水,味道也不好。但是这都是不用他花钱的,他也就不挑了。而且他手脚很快,每次都能从如同猪食的牢饭里,抢到最干净最好的那一份。
坐牢的日子里,还有一点不好,就是这大牢有点阴冷。不过没关系,都是小问题,他年轻力壮能克服。至于大牢里的老鼠和蟑螂,他也能无视,只是有时候看着一只只肥硕的老鼠,他颇为可惜地舔舔嘴,这老鼠肉真的挺美味的,可惜大牢里不能用火,不然抹点盐烤着吃也是极好的。咳,生吃他是不敢的,也没到那份上不是?
丁进财以为自已就这么舒服地在大牢里呆上十年呢。
但事实并不是,一切的改变,要从李澜山那家伙进来开始。不对,改变其实从李澜山进来的一年前就开始了。他们的伙食变好了,他一直知道他们捡的是衙门的剩饭剩菜。这个改变一开始并不明显,还是他细心才发现的。首先是油水多了,里面出现好东西的次数也多了,以前一个月他都未必能从中抢到一块骨头。但后来,他眼疾手快的,三天两头都能从中抢到好东西,要么是骨头,要么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