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醒来后,暗中拉拢他,许以为王家的重诺,让他配合遏制刑家军。
后来他脱离幕僚的身份,在太子的默许下,重回文臣之巅。最后吧,因为新皇的意愿,因为立场的问题,他和纪泽还交过几次手。因为纪泽及其部下熟悉他的手段,他对付起来颇为不易,双方互有胜负吧。
他现在藏拙,是想多留点底牌以待将来。
这一世,他不是没想过不投纪泽门下,另投他人。刚到伊春时,他有考虑过,先在军屯熬一阵子,等刑长风来伊春之后,他直接投入其麾下。
但考虑到他前世那凄惨的下场,他便打住了那个念头。
历经一世,若有什么让他感悟深刻,那便是,做为一方大势力首领,要有足够的运气。这点很重要,没有运气,即使这个首领再有才干都没有用,整天被各种厄运磨难折腾,这个势力军队迟早要完。
刑长风这人有才干,天生的将才帅才,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麾下的亲兵战斗力凶猛,能以一敌十,而且对他忠心耿耿。但是吧,他欠缺了那么一点运气,所以最终为他人作嫁衣。
纪泽此子有气运。他自己呢,运气呢,是有,但大运晚成。上辈子他前期的运气着实是差,甚至一度丧命。
这辈子在流放前,他下了狠力去改变命运的齿轮,他发现运气也只是有所好转,免了那些苦难而已,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在他看来,还不如姚春暖的运气。
所以在抵达伊春之后,他几经思考,还是决定先投入纪泽门下。
还有就是,刑长风这个人吧,如果直接算计他,还是挺让人胆寒的。所以,他还是稳着点来吧。他不是孤身一个人了,他身后有那么多家人。
话又说回来,再度拜入纪泽门下是一回事,听从他的话再婚又是另一回事。
他这提议若是刚到伊春的时候提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
前世,他亲人死绝,辗转来到伊春投到纪泽门下。但因他出身高门,即使跌落云端,零落成泥,他的涵养气质沉淀在那,依然有不少女人前扑后继。
前世如此,今生他的桃花运应该也不会太差。
所以先前姚春暖死活要和离,他是挺无所谓的。
他现在又不像前世,因为饱受磨难,导致浑身是病,不仅患了迎风一吹就偏头痛的毛病,还因历经生死大劫,伤了肾水,无法让女人怀孕,也就无法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孩子,只要他想,要几个就有几个。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他的想法变了,特别是在观察过家里的几个孩子,发现他们的资质比平民要好,但若说绝顶聪明,真算不上。
更别说,他见识到姚春暖的智慧不在他之下之后,他不这么想了。并不是随便一个女人都能给他生下聪明绝顶的孩子的。但他莫名自信,他和姚春暖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绝顶聪明的。
再想想前世,姚春暖改嫁后,生的孩子,他虽然一面都没见过,但回京后也听人提起也是赞不绝口的。
所以,再娶妻的事,他还是想个法子回绝了。他只是藏拙,又不是没能力需要娶一个伊春当地的姑娘来借力。
郑沛府上
“郑夫人,我已经修好了,您看看是不是还有哪里修得不到位的?”魏秋瑜从矮凳子上起身,收起刀片。
郑夫人忍不住拿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粉嫩的三寸金莲,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修得很好。”
“那夫人,我先下去整理一下,再上来给你做足部保养。”
“去吧。”
魏秋瑜去了郑家的茅房,进去后将门反锁了,然后疯狂洗手,洗着洗着,她忍不住痛哭出声,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给人修脚?她以前都是被服务的那个!
但是,她没办法了。眼看着姚春暖步步高升,而自己却在泥潭里挣扎,她怎么甘心呢?所以,为了攀上郑家,再通过郑家攀上那个关系,再脏再累的活,她都要忍下来。
魏秋瑜离开后,郑夫人对在一旁吃茶的好友梁音说道,“这人于保养身体方面有些门道,伺候起来人还怪舒服的。你要不要也试试?”
“这人是怎么跟你搭上线的?”梁音认出来魏秋瑜了,她及她夫家一家子都是忌讳的人,她家夫君指过给她看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为双脚感到苦恼。不知道魏氏是怎么晓得了,有一回我出门,她悄悄跑到我跟前自荐。我心想,那就试试呗。”
“可是听邵将军说,这姓韩的一家人很不招三皇子待见。不止如此,听说她和大将军府幕府的姚主薄还很不对付。”
“姚主薄?别人怕她,我可不怕!”郑夫人下巴微仰,面露不屑。她男人在伊春大营那边可是有关系的。一个小小的主薄,她还得退避三舍不成?
梁音在心中摇了摇头,难怪好友提起姚主薄来有情绪,原来她夫君郑沛,因处理文书方面极其出色,备受上层赞扬,姚春暖的冒头,夺走了郑沛不少光芒。
便是这样,她也不认为好友将魏氏抬起来是明智之举。的确,魏氏起来的话,确实会给姚主薄添堵或者恶心到对方。可是这么做除了能出口气之外,并没有别的好处。
她们这种官吏夫人的身份,就是中不溜的而已,对上对下都应谨慎应对,不然阴沟里翻船的事太常见了。
“至于三皇子——”提到这个,郑夫人还是有点顾忌的,但又实在舍不得魏秋瑜那手手艺,她是真的被脚底一直生长的厚皮屑困扰死了,“没关系的,我只是用她,又没打算提拔她或者韩家,货银两讫的事罢了。说起来都怪这些死丫头,一个个手笨得很,始终没能学会她那手修脚的手法。”
丫环们被骂了也不吭声,那刀子挺锋利的,被魏秋瑜直接拿来往夫人的脚上削着,层层的皮屑就往下掉了。她们可不敢,要是一不小心,将夫人的脚划伤了怎么办?而且看着也怪恶心的。
梁音摇了摇头,真的是货银两讫就好了,问题是,好友领着魏氏同进同出的,明显是抬举她啊。罢了,该劝的都劝了,随她了,不管如何,希望她做什么事之前多想想她家郑沛吧。
就在这时,魏秋瑜回来了,整个人平静得像是没有痛哭过。
大将军府幕府
午饭的时候大家又凑在一桌吃饭,吃着吃着大家就说起话来了。
“大将军这两日心情不好。”
“废话,能好得了吗?这两天盘账盘库房,才知道伊春大营那边不干人事。今秋收的粮食,被他们直接拉走了七成。剩下的三成粮食里,不好的占了一半,比如那谷子,一把里有一小半是瘪的。瘪谷子里面有啥粮食,磨出来全是糠!真是缺了大德了他们。”
“伊春大营那边真是欺人太甚!”
姚春暖一边吃一边听,少说多听,将听到的信息和自己收集到的相结合,放在心底琢磨。
按道理说,他们伊春属于边境,边地军队军士屯守比例应该是四六分,也就是说边地军队四分守城,六分屯种。但伊春大营那边,以防范外族冬天南下为由,直接进驻了七成的军士。这批军士是经过挑选的,剩下不好的三成,才被伊春大营那边踢到军屯来。
也就是说,他们军屯加上犯人劳役,目前只有三四成的人,却只分到三成的粮食。认真算来,这些粮食应该只占总收成不到两成。
即使犯人劳役那边可以吃得差一些,也是不够的吃的。
而且大将军底下的六千刑家军也陆续抵达伊春军屯,这几千兵马的嚼用也是个大数目。
现在军屯基本实现自给自足,朝廷不会再发下粮草了,除了打仗需要将士用命的时候可能会拔来粮草。
而且现在是三皇子辅助皇上监国,他才将刑长风从北境踢走,被迫给他封了冠军大将军,又迫不得已让他带走六千亲兵。三皇子知道,若想顺利地掌控北境的军队,这六千人他必须放走,否则他的人啃不下北境。这种前提下,指望朝廷补给,那是不可能的。
接着,消息一向最灵通的朱永年又暴出一个消息,“还有更缺德的呢,听说,打明年起,伊春大营那边实行精兵制,不会再和军屯这边轮流屯田了。”
一向沉稳的老大哥郭怀闻言都瞪大了眼,怒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屯田来供养他们伊春大营不成?”
其他人冷笑连连,“想得倒挺美的!”
郭怀最后说道,“大将军估计都愁死了,大家知道了这些消息,也开动脑筋帮想想办法,别忘了咱们幕僚的责任就是为主子排忧解难解决麻烦的。”
确实让人发愁啊,粮食粮食没有,来年的情况也不乐观。伊春大营那边的来年计划需要朝廷方面的许可,但姚春暖觉得吧,以三皇子的尿性,想必对这事会乐见其成。
等等,粮食事关她的口粮吧?粮食缺乏等于她口粮缺乏?刚才因为吃饭,胃部血液回流,让她有点犯困,精神不集中,但好歹,这个等号终于划上了。
姚春暖瞬间支棱起来了,不行,事关口粮,这事她不能划水。
第40章
众所周知,幕府成员是大将军的智囊及近臣心腹。
姚春暖如今好歹也是幕府成员之一,这样的发展势头很猛。她如今是同一批流放人员中混得最好的,最靓的崽。自然有人打听她的好恶,想与她交好,或避免与她交恶。
她和王家的关系,与韩家及魏秋瑜之间的恩怨,并不是秘密。所以,就有人悄悄眯地将魏秋瑜的事和她说了。
听到魏秋瑜给郑沛的夫人修脚,姚春暖挑眉,魏秋瑜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修脚和做脸部及身体的美容护养还不一样。修脚在现代还不会被嫌弃,一切向钱看齐。但在古代,细分了三教九流之后,修脚真真就是下九流了。
不管她现在图的是什么,做了这个行当,以后不回到官官宦阶层便罢,回到了,这便是她一生的污点,甚至她的孩子都会被这事影响着。除非她能做出更大的功迹,才能让这样的污点成为人人津津有道的苦难,但是她能吗?
算了,她脑子一向不怎么好使,不意外。
姚春暖没想到,她刚得知魏秋瑜的近况,她人就找了过来。
正是下值的时候,通常呢,她都是最早走的一个,没办法,办事效率高嘛,况且她怀孕了,也没办法久坐。
被她高效的工作方式所影响,幕府的成员们在上值的时候都聚精会神地干活,然后跟着她准时下值回家。
姚春暖刚出来,就看到魏秋瑜了,萧解命下意识就将她护在身后。
“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魏秋瑜道。
姚春暖看她鼻头通红,眼睛也是红红的,从北区跑到南区,就为和她说话?这决心有点大啊。
姚春暖没有依她所言地出去,而是抱着肚子,说道,“说两句话可以,但你就站在那,别靠过来。”她现在可是大着肚子,万一魏秋瑜想不开推她一把,即使她给自己赔命都不够的。
幕府众人侧目,都知道你和韩家老二媳妇魏氏不合,但这样防备,也是少见。
姚春暖面不改色。
她这么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魏秋瑜瞪她,“你就这么怕死?”
姚春暖反问,“难道你不怕?”现在的生活她刚奋斗得有起色,多有奔头啊,她还没活够呢,“你要是不怕你可以试试去死一死啊。”
幕府众人:……
没想到他们只是落在后面一点,停了脚步一下,就听到这么劲爆的话。原来姚主薄这张嘴这么毒的吗?动不动就让人去死一个试试,只怕试试就逝世哦。
魏秋瑜气。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正事要紧,不气不气。
最后当然是魏秋瑜妥协啦,两人站在将军府外的东北方向,离得有两米远,且魏秋瑜的双脚还被萧解命用绳子绑在了一起。萧解命站的地方能随时策应,却又保证了两人说话的隐私。幕府的人则陆续回家了,她们两人明显有话说,他们又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自是不会留下来打扰的。
魏秋瑜吸吸鼻子道,“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别再针对我针对韩家了?”
姚春暖:……
真是天降一口大锅,她认真反思,她最近并没有对韩家出手吧?
嗯,虽然没有出手,却一直在关注,他们如今混得蛮惨的,她也就没出手,省得给他们送同情分,让他们有机会卖惨。她一直知道自己只需要在他们每次冒头的时候,像敲地鼠那样将他们敲下去就可以了。
还有啊,韩家有魏秋瑜这个自作主张瞎折腾的人,自己都能把自己搅和得一团糟,还用得着她出手?
况且除了她以外,还有三皇子在虎视眈眈呢。
啧,韩家这是头上压着两座,不,三座大山啊,想起来,难咯。
心里的计划是这么回事,但是呢,面对魏秋瑜,又是另一番说辞了,“啧,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出手都对不住这句污蔑,谢谢你的提醒啊,回头我就落实下去。”
魏秋瑜一噎,好一会,她才哭丧着脸道,“你别这样,韩家现在已经够难的了,你把我们当一只屁放了行吗?”
姚春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这意思,像是真来求饶的?但是要她相信魏秋瑜歇了对付她的心思,她才不信呢。左不过是想先麻痹她罢了。
“听说,你近来颇得郑沛夫人的赏识啊。”姚春暖慢悠悠地道。
闻言,魏秋瑜那个气啊,自己都这么求她了,姚春暖还专往她的痛处踩。
她已经知道自己走了一步蠢棋,因为这又是她自作主张,现在韩家人更不待见她了,甚至连丈夫都和她分被窝了。她觉得,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应该想和自己分房睡的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痛定思痛,才决定来找姚春暖的,希望能将军折罪。她希望自己的低头,能让姚春暖别再针对韩家了,让韩家有个喘息发展的机会。因了姚春暖此时的身份,便是她不出手,也多的是讨好她的小人出手为难韩家。所以,她需要姚春暖的一个态度,一个放他们一马的表态。
姚春暖见她气红了眼还在忍,再次出言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能放低身段去做这个事。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想的?”
魏秋瑜深吸着气,胸、脯起伏着,“我们好歹也是故人,你说话难道就不能别这么挟枪带棒的吗?”
姚春暖果断道,“不能。”魏秋瑜这忍功,又精进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俩之间有生死大仇,魏秋瑜算计她的命都算计两回了。
如果说前世车祸那次是她无意的,那么举报她让她跟着流放就是故意的。流放一路多辛苦啊,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尸两命。她虽然凭本事活着走过来了并且站起来了,可没忘她遭受这一切是谁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