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母临走前,看着儿子那叫一个欲言又止,她是真的想和儿子好好谈谈女儿的事的,奈何儿子在这件事上就是不松口,女儿那边又追问得紧,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极了。
她最后是被刑父拖着走的。
“刚才你没听见儿子的话吗?还有他的态度,他是明显不想管这事。他不认星月这个妹妹,也没阻止我们认,也就是不阻止你不时地接济她,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要以当娘的身份逼着他认?”在刑父眼里,无论如何,刑星月这个女儿都没有刑长风这个儿子重要的。
“可是老爷,光接济解决不了问题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这边已经是大将军,还有军屯这么大的地盘。女儿那边呢,穷困潦倒的,只有一间破屋子,那男人是个识字的,每日到街头给人写信为生,可这赚不到几个钱啊。看着女儿这般,我这日子过得也不安生,煎熬啊。”儿子这边那么好,女儿那边那么差,不帮一帮她,刑母总觉得心难安。
“这是儿子流血流泪豁出命挣来的日子,你过着这样的日子,就应该心安理得呀。”刑父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毛病?儿子给他们挣的好日子,他们安心享福就是,女儿若是愿意回来,看在亲缘关系的份上,儿子必然不会多说什么的。但如果她偏要带着那个儿子不喜的男人一起来,那不是为难人吗?
“不行啊,我一想到女儿就难受。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就是认定了那个男人,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么样呢。她的肚子都五个月子,打胎对孩子伤害太大了……”刑母一边说一边抹泪。
“别哭了,说说你想怎么样吧。”刑父头都大了。
“其实我觉得林景州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每天都去街头给人写信,风雪无阻,恒心毅力都有,就是缺了个机会。”
“这话是谁说的,星月和你说的吧?然后呢,你就打算让儿子捏着鼻子认下他这个妹夫?你这不是为难儿子吗?”
刑母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咱们让小吴给林景州安排个闲差,这样一来,他们有了稳定的收入也能把日子过起来。”
“你——”糊涂呀。刑父这话还没出口就见自家老婆子快步地冲出门去了。
“小吴,你回来了?来来来,我正好有点事让你帮忙。”
吴总管是被大将军吩咐回来刑家一趟的,他母亲临走前那神色他看到了,所以差他回来一趟,听到老夫人有事让他帮忙,连忙问道,“什么事啊老夫人?”
看到这一幕,刑父索性就不说话了。小吴是不会跟着老婆子乱来的。
刑母悄悄问吴总管,“小吴啊,我这边有个人,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个活计啊。”
和之前姚春暖安排家人的活计一样,吴总管在大将军的同意以及授意下,也给刑家一些能用的人安排了活计。
吴总管一愣,难道他漏了谁没安排吗?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刑母连忙罢罢手,说道,“不是刑家这边的人,是星月她男人。她男人好歹也是断文识字的,也不要多高的职位,就安排在兑换楼吧,听说副掌柜需要一个助手,能安排吗?”
“那个姓林的?”四小姐的男人?
“嗯。”
“老夫人,恐怕不行啊。”大将军有多厌恶这姓林的,他是知道的。而且一张口还是兑换楼副掌柜的助手这么重要的位子?这一定是对方要求的,老夫人去哪里知道这么个职位哦。
兑换楼的存在,他们军屯的人是越来越有凝聚力了,而且它里面已经贮藏了他们军屯近半的物资,是越来越重要了。
“为什么?”女儿不是说这就是个闲职吗?
“您老有所不知,如今的兑换楼的副掌柜是姚主薄的祖父,他的助手这个位子,前几天就差人来打过招呼了,已经有人预定了。”
一听是姚春暖,刑母顿时就不做声了。
意料之中的静音,吴总管松了口气,他也是知道老夫人的毛病的,对美人有着无限的包容心。一旦有事牵涉到对方身上,只要不是明显的错处,她总是维护对方的,她那句口头禅一度让阖府上下都觉得害怕。
“咋不说话了?听到事关姚春暖就不争一争了?”刑父好整以暇地问。
刑母白了自家老头一眼,“扯她干什么,她长得美,肯定不是她的错。”
来了来了,又来了,可怕的一句话。吴总管头皮发麻,如果他生在后世,就知道他家老夫人这是标准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小吴,你老实说,长风是不是对姚氏有意?”刑母又问。
吴总管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老夫人,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他可是知道,近来北境的一位老将军,正在极力撮合大将军和战神霍霆之女。这时候如果有这种流言传出,不管是对大将军还是对姚主薄,都是极为不利的。
“不是吗?我还以为真有这么回事,想着……”她是真的很喜欢姚春暖那个长相,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吴总管连忙道,“老夫人,你啥也不用多想!”她根本不知道姚主薄是多难得的一个人才,能生儿育女的女人得多的,将她困于后院,是最大的浪费。
楼还到这里,刑母已经不记得女儿交待的事情了。
小姚晞的满月宴上,姚家人忙前忙后的,终于将所有的客人都送走了。
姚春暖懒懒地坐在椅子上。
姚母招呼她回去,然后被她拒绝了,“不,你们先回去,我想四处走一走。”
看着她有些醉态了,姚母不放心,“那我陪你走走?不然就先回去,睡一觉起来再走?”
姚春暖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要自己走。你们回去,把小姚晞也带回去!”
“这样啊,那让阿夏跟着你。”姚母知道,她这是憋得慌了。坐了四十天月子,一直被拘在屋里。
姚春暖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姚家人都看出来她有点醉了,交待阿夏看好她,这才陆续回家。
在后世时,姚春暖的酒量就挺好的。毕竟是场面上的人,交际应酬也需要,所以她的酒量就练出来了。在姚春暖看来,这里的酒度数极低。所以这次敬酒她并没有搞什么以茶代酒那套。这一路敬酒下来,即使她喝的是小杯,也将近喝去了一壶多。而且她现在这具身体可不是后世那具已经练出来的身体。所以她是真的有点醉了。
家里人全走光了之后,她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也不让阿夏扶着,自己慢慢地走着。她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来到糊畔边柳树荫荫之处。
春天的傍晚,微风带着凉意,冒着嫩芽的柳枝也随风摇摆着。此处靠河,一路走来,人并不多。
因酒产生的燥意,让姚春暖忍不住张开手拥抱沁凉的春风,这让她感到舒服。
姚春暖没注意到,有个人恰好在她侧后方,正坐在树墩下,眺望远处。
阿夏倒是注意到了,但因为此处是人家先来的,故而并未多言。
凉快了些后,姚春暖想到前面去看看。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好听的男声叫住了她,“姚主薄,你的发带掉了。”
她回眸,风顺势吹起她的一头青丝,挡住眼睛了,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撩开。
“你认识我?”姚春暖伸手,欲接过发带,但因为有拢人的春风,加上发带又飘逸,一时间是怎么也抓不住。因为酒意,她双眸水润,两颊嫣红,如同抹上了一层淡粉的胭脂,加上她认真的样子,就让人忍俊不禁。
戚应善轻咳了一下,“姚主薄说笑了,在伊春军屯,又有谁不认识你呢。”
知道她的名字归知道,但不一定能和人对得上她这个人吧?姚春暖一边抓发带一边想。
看她抓了几次都没抓到,戚应善忍不住隔着衣袖轻轻地抓着她的手臂,然后将发带放到她的掌手处,“拿好。”
姚春暖抬眸,“谢——”另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有点呆住了,只因眼前这张俊颜。
要说只是一个帅哥,她也不至于就此呆住,主要还是这张脸,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特别是那双极好看的眼睛,眼皮轻薄,眼窝的形状生得极好,狭长而有棱角。与之注视时,让人忍不住心砰砰地跳。
她自己知道自己,就是个隐形颜狗。对另一半的颜值其实要求蛮高的。对方整张脸的轮廓要好,还要大气,额头要饱满,眉眼间还不能太窄,鼻子要挺拔,嘴唇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厚了显得呆笨,薄了无情。牙齿不能黄……
还有,比起脸,她更看重一个人的身材。她个人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好,那他在自制力方面估计不太行的。
另外,她不喜欢肌肉猛男,她喜欢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最好是有八块腹肌的那种,有少年感。
好友常说,她太挑剔了。但她自己并不觉得,她自己能赚钱,长得也不差,性格也没有太大的缺陷,为什么要将就为什么不能找个合心意的?当然,对方若是人格魅力十分吸引她,她也不是不能将颜值暂时忽略掉的。但后者这种人很少呢。
“你长得真好看。”微醺的她,脑子不若平时转得那么快,反应都慢了一拍。话说出去后,才发现有点不妥。
阿夏站在十步之后,左看右看,纠结死了。她家主子夸一个男人好看,她该怎么办?是走是留?诶呀,没人教过她这个呀。回去得问问罗姐姐。
戚应善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谢谢夸奖。”
第83章
姚春暖又问,“你的腿怎么了吗?”
阿夏:我的主子哎,你当着人家的面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太好?她这下确定她家主子是真的喝醉了。
“瘸了。”
“要治吗?”她知道最近几个月,军屯里的老军医朱大夫一直在研究断腿再生长的技术。姚春暖歪着头,小声地说道,“还是治一治吧,不然太可惜了。治这腿旁的应该没什么,就是得疼一下。”试想一下,如松柏一般修长挺拔的身躯,因为腿脚问题无法昂首挺胸,这也太可惜了。
戚应善也跟着她放低了音量,“要治的,就在这两日了。”
姚春暖突然问他,“你认识我祖父吗?”她脑子里突然想起她祖父前几天和她提起过的一个人,和眼前的人有点像呢。
“姚副掌柜的?认识的。”
于是姚春暖哦了一声,然后手往衣袖里掏啊掏的,没多久拿出一样东西来,“这药你拿着,治疗后涂抹,好好治呀。”她最见不得美人有瑕了。
姚春暖将药塞给他之后,就对阿夏说,“阿夏,你背我。”姚春暖觉得自己困了,眼睛要睁不开了,靠她一个人是走不回去咯。
“好。”阿夏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就在她身前蹲下。
姚春暖趴上去之后,阿夏背着她吭哧吭哧地往家里走,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剩下戚应善看着这一幕摇头失笑。当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却忍不住握紧了。
稍晚他回去劈柴的时候,故意弄出了一道伤口,他将伤口清理之后,抹上了姚主薄给的药膏。药膏是透明的胶状,比高级的细浆糊还透明,没有一丝药味,他没敢多用,只珍惜地涂了薄薄的一层。但药膏涂上去之后,伤口很舒适,一下子就没有了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相信,这药是好药,朱大夫手里都没有的好药。
他一直知道,姚主薄手里有一批人,散布全国,走南闯北,能弄来各种物品,他是真没想到她手里还有这样的好药。不过她既然没放到兑换楼里,想来这样的药,是极稀少的。
戚应善没想错,姚春暖给他的药取自老宅,是当初她患中耳炎时囤的一款生物胶,能止血止痛、减少渗出、缓和刺激,抑菌抗感染,阻止病毒及细菌对组织的侵袭、促进上皮及创面组织的修复与愈合。比较难买,必须去三甲医院里专门的科室才买得到,但好用。于是她就囤了一组。这药她还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这回完全是美色惑人?
第二天姚春暖醒来后,就回幕府上值了,全程没提半点昨天下午的事。
阿夏纠结啊,昨天下午的事不知道主子还记不记得,
如果主子不记得了,她要不要告诉她,她昨天对着人家一个年轻男人夸人家好看。
她又没喝断片,怎么会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她不提,主要是都是成年人了,昨天下午那事也只是言间语有些放纵,值当什么呢。因为醉意,她的言行更顺从本心而已。
还有那药给出去她并不后悔,她现在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抗风险的能力,即使真出什么纰漏,她也能应付。
姚春暖到了幕府,就开始处理这一个多月积攒的公务,一些紧急的她不是在月子期间处理了,就是同僚们帮忙了。剩下的这些是比较琐碎,也没有那么着急的。
快下值的时候,姚春暖就准备回去了,要喂小姚晞喝母乳,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幕府用午膳了。不知道小姚晞一早上没见到她会不会哭闹?而且她现在胀得慌,她昨天喝的是果子酒,度数不高,但早上的时候也没敢给小姚晞喂,全挤出来让阿夏处理掉了。
临走前,看到吴总管那张发愁的脸,姚春暖想到刚才无意中听到的话,问道,“刑星月的事还没解决?”
“僵持着了。”吴总管知道,现在唯独老夫人放不下。刑星月现在能拿捏的也就老夫人而已。大将军不管她死活,老爷子管也只管她的生死,刑家其他人,都是看他们三人的态度行事,不用考虑他们。
姚春暖沉吟,这事她觉得吧,还是得想个法子解决掉的。并非她要多管闲事,因为刑星月的事不能单纯地将它看作是大将军的家事。便是吴总管,不也很慎重地对待这事吗?
先前,大将军处理刑星月的时候,大刀阔斧的,看似将问题解决了,其实并非如此。大将军能狠得下来心来不管这个妹妹,他的家人未必能。
如今刑星月找上刑母,大将军只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他们母女俩如何,本意是好的,但这样不上不下的僵持,只会将刑星月越推越远。
其实刑星月的问题,麻烦就麻烦在刑星月本人。谁都知道林景州身后隐约有其他势力的影子,偏她对林景州又非常信任,死心踏地,言听计从的。
他们现在是投鼠忌器。
姚春暖想了想,顺嘴问了句,“要不要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啊,我只管说,你只管听,不保证效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