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干净得就跟没人住似的,硬要具体一点形容的话,那就是非常符合许多学校宿舍的“垃圾桶不能有垃圾、床上不能有人、桌子上不能有书”的标准。一眼望去就一张床一张书桌和整面墙的定制柜,一点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法嘉云:“……”
看到这张床,纪宴刚才那句“我喜欢睡沙发,我每天都睡沙发”的可信度突然高了很多,因为这张床真的看不出有睡过人的痕迹。
她还沉浸在震撼之中,纪宴又过来了,低沉声音自背后传来:“让开。”
法嘉云下意识地往边上侧了侧,见他抱着一摞新的床单被子枕头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换。
法嘉云持续震惊:“这个床不是新的吗?”
纪宴:“不是。”
法嘉云:“可它看上去就是新的。”
纪宴轻嗤了声:“只是看上去。”
法嘉云说不过他,放弃了,好奇地溜达到那块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不开放收纳柜前,“这些柜子我可以打开看一下吗?”
纪宴依旧“随便”。
多做收纳柜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装修小窍门了,毕竟大多数人家里显杂显乱就是因为外面摆的东西太多了,收纳起来能使空间看起来更大更干净整齐。不过嘛,很多人都是表面有模有样,柜子塞得乱七八糟。
法嘉云怀揣着好奇心随便拉开了一格,里面的衬衫整齐极了,甚至还按颜色深浅规划好了不同的区域。
男人的衣服不多,法嘉云又打开了一格,被一整面整整齐齐的棉花娃娃给吓到了。
和这里一比刚才纪宴拿出来的那十几只棉花娃娃根本算不上什么了!这少说也有个七八十只了!纪宴甚至还给棉花娃娃的衣服鞋子配饰专门规划了一个区域!
这尼玛比超市的橱窗都还齐整!!!
法嘉云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跟这里相比起来自己家就是个狗窝。干脆眼不见为净,把柜门一个个合了起来。
“铺好了?”她转头踱步回去,看到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已经能非常淡定了,“谢谢啊!”
纪宴没吭声,把换下的东西抱出去塞洗衣机。
为了表达感谢,今晚的晚餐也是由法嘉云来负责的。
陪她去楼下买菜回来,纪宴低垂眼睫望着塑料袋里那条足有三斤重的草鱼,随口问了句:“你准备做什么?”
说到这个法嘉云就眉飞色舞了:“松鼠鳜鱼!”
纪宴吃过这道菜,知道做法十分复杂,不过并没吃过法嘉云做的。虽然法嘉云做菜并不需要人打下手,他还是跟了进来,想看看她怎么做的。
然后他就看着法嘉云围上围裙,洗干净手,挽起袖子,拿出了……手机。
第一个步骤——搜索“松鼠鳜鱼的制作方法”,点开播放量最多的那个视频看了起来。
纪宴:“……你第一次做?”
法嘉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啊!”
纪宴有些怀疑:“难度系数有点高。”
“确实。”法嘉云也是这么觉得的,掂了掂手里的菜刀,“不过其实也没有多难,总之试试吧!”
作为一个煎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厨房杀手,在法嘉云热油锅的时候,纪宴自觉主动地离开了厨房。
半小时后,他看着桌上酥脆金黄与视频中大厨做的几乎一模一样,香气勾得隔壁楼都能垂涎三尺的松鼠鳜鱼,陷入了沉思。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说呢,有时候真的就蛮大的。
到了该洗澡的时间,法嘉云还在思索着怎么开口,纪宴已经把睡衣给她安排好了。
法嘉云并没有发出为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家里居然会有女性睡衣的疑问,毕竟纪宴家里卫生巾都不缺,有个女款睡衣怎么了!!
但看到这个,法嘉云还是想起来了一些事,头发吹得半干就放下吹风机跑去了客厅。
“纪有钱。”她还是更喜欢这么称呼他,因为顺口,“你之前跟颜倩说你有女朋友,这是真的吗?”
正在看德文小说的纪宴指尖微顿,唇边勾出笑懒洋洋地说:“当然是——”
他拖长了语调,法嘉云倒也有耐心,眨着眼睫等他的后续。
“——真的。”
法嘉云:“你那个钥匙扣应该是我送你的吧?”
纪宴:“嗯。”
他坦率的承认了,心想都说到这份上了,法嘉云也总该能反应过来了吧。
法嘉云拧了拧眉毛。
他当时说钥匙扣是女朋友送的。
事实上钥匙扣是她送的。
这样的话……
客厅大灯关了,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堪堪覆盖住两人身影。纪宴看她认真思考的模样,喉结滚了滚,眸子愈发深浓幽暗,唇边笑意渐深。
“我明白了!”法嘉云豁然抬头,“你一定是在拿我当挡箭牌吧!”
纪宴笑容僵住:“?”
法嘉云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不介意的。以后说不定我也有要拿你当挡箭牌挡烂桃花的时候,好兄弟,我懂你。”
纪宴:“……”不,你不懂。
他试图开口解释:“不是……”
“啊!我头发还没干!”法嘉云低头一看,半干不干的长发在睡衣上晕出了一片痕迹,忙不迭又跑回洗手间,“我去吹头发了!”
“……”
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纪宴默了会儿,眸子微微眯起。
他点开一个群聊,[她今晚在我这里睡。]
符枫:[?????]
连醉:[?]
符枫:[老纪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禽兽啊!]
连醉:[呵。]
连醉:[肯定是因为云妹家里出了什么事,忘带钥匙或者说卧室被水淹了,才被迫来你这边过夜的。]
纪宴:“……”这人直觉真是比狗还灵敏。
他不情不愿地承认了,符枫哈哈大笑:[你居然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明明你和云妹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从小到大在一张床上都睡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说到这个纪宴就心梗,[闭嘴。]
符枫:[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连醉:[呵,不如你下次也试试忘记带钥匙,求云妹收留你一回。]
符枫:[哟嘿,醉子哥牛逼啊!不错,老纪你学着点。]
[学你爹。]纪宴心道他倒是想,[我家是密码锁。]
说着他又回忆起刚刚法嘉云的模样,心烦意乱,干脆掐掉灯,阖上眼睛躺平在沙发上。
沙发有点硌,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甚至还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的事。
法嘉云从小就喜欢画画,她天赋很高,没有上专业的培训班时就已经画得远超同龄人了。
她以前是从不敢跟他们提要求的,那时候想画画,她就直接在试卷空白地上拿铅笔和水笔来画,或者是用那种大街上到处都在派的“割□□第二根半价”的广告书,在里面画。
当时的纪宴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专挑这些地方画,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去问她:“你为什么不买个速写本画?”
法嘉云听完的第一反应是:“我可以买速写本吗?”
才小学四年级就失去父母的法嘉云早早明白了寄人篱下的含义,纪家愿意给她吃给她住供她上学,她就很知足了。那些没什么必要的东西,她一概都不敢开口。
然后纪宴二话不说,带着她和他的几十万压岁钱去了文具店,给法嘉云把什么水彩本素描本马克笔本漫画纸通通买了一沓。颜料画笔什么的也买了一堆,满载而归,宛若个搞批发的。
纪宴给她买这么多东西的本意是想让她开心,结果没想到法嘉云看到这些东西,哭得梨花带雨,停都停不下来。
小纪少爷手足无措,压着声音问:“你……哭什么?”
小法嘉云哭到都开始打嗝了,“我、嗝、我高兴……”
小纪宴大概懂了:“喜极而泣?”
小法嘉云边抽泣边摇头:“你不懂。”
“……”
好吧,他不懂。但能他感觉到,法嘉云收到这些东西的确是很开心的。
他性格天生就那样,哄人对他来说太难了。因此法嘉云一不高兴,他就简单粗暴地带她去买东西,随便她花钱,直到她开心起来为止。
“纪有钱。”
“纪少爷。”
“纪宴。”
早上八点半,法嘉云自然醒。原本以为纪宴应该会比她起得更早,结果出来一看她愣住了。
纪宴居然还在睡。
她干脆先去把早餐给做了,结果吃饱喝足等到十点,安文轩都快回到来了,纪宴居然还没起床。
原来他居然是会睡懒觉的吗!?
法嘉云十分惊讶,她看着时候不早了,决定试着叫一下对方。各种称呼都喊了N遍,纪宴睫毛颤了颤,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嗓子有点哑,掺着几分困意:“几点了?”
“十点啦!”法嘉云眨了眨眼,看着纪宴这副不太对劲的模样,想到了什么,直接把手按在他脑门上,“好烫!”
她又对比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肯定道:“纪有钱,你发烧了!”
第27章 你好狠的心喔
三更半夜下了一场雨,然后这雨就再也没停过,一直在陆陆续续时大时小地下。
突如其来的降雨让海宜市气温骤降了十度,天气一凉,纪宴非常倒霉地没顶住,着凉发烧了。
“你家体温计放在哪里?”
纪宴嗓子沙哑:“没有……”
他打小身体素质就很好,这都八百年没生过病了,搬进来的时候只准备了些跌打损伤的药物,压根没考虑到退烧药之类的。布洛芬也能算是个退烧药,但他上次全都拿去给了法嘉云,一片也没留下。
法嘉云家倒是有,但她现在没钥匙进不去。她从冰箱里翻出冰块做了个简易冰袋,准备给纪宴放额头上降降温。
纪宴挣扎着要从沙发上起来,法嘉云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住:“别动!你都发烧了,好好躺着休息才对。”
“……”纪宴气若游丝道,“我想去床上睡……”
这沙发硌得他腰疼,什么破沙发,过两天就换掉!
法嘉云马上想起对方昨天为什么睡的沙发,略带自责道:“……我扶你过去!”
要是昨晚纪宴好好睡在自个儿的床上,说不定就不会生病了。千错万错,她也有错。
这么想着,法嘉云觉得自己得为纪宴这场病负责到底了。
冰袋压在纪宴的额头上,纪少爷脸色苍白,精致五官柔和了些,少了几分平日惯带的倨傲清高。
法嘉云不怎么会照顾病人,她只有当病人被人照顾的经验,现在正在紧急百度发烧的处理方法。
越看她就越心惊胆战,脸色也越凝重,到最后直接心如死灰面如土色。
“那个,纪有钱。”法嘉云一脸悲痛地看向纪宴,“我给你叫个救护车吧。”
说完她甚至还抽泣了声,一副纪宴已经时日无多的口气。
纪宴:“…………”
强撑着坐起来了一点,纪宴垂眸扫过她的手机屏幕,勾出个刻薄嘲讽的淡笑。
“水一百度会沸,人一百度会死。”纪宴没什么情绪地轻声道,“帮我叫个跑腿。”
法嘉云连忙又把他按回床上,“好好好,你快躺下!”
跑腿小哥很给力,十来分钟就到门口了。法嘉云先拆了体温计递给纪宴,让他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放,然后去厨房热了一下早餐吃剩下的白粥。
她端着滚烫的粥回到卧室:“测好了吗?多少度啊?”
纪宴从被子里伸出手给她指了指。
法嘉云抓住他的手指塞回被窝中,拿起放在床头上的体温计一看——39.1摄氏度。
“这已经算是高烧了。”法嘉云有点担心,托腮看着他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纪宴很讨厌什么味道都没有的清粥,但他现在这个鬼样也没什么能吃的,只能捏着鼻子咽了下去,三口两口吃完,看法嘉云还是一副紧张模样,虚弱地说了句,“没……事……”
法嘉云:“……”纪少爷你真的可以不用这么倔强的。
她叹了口气,去客厅拖了张椅子进来,放到床边。
反正今天周日不用上班,就干脆借此报答一下他昨晚的收留之恩好了。
没一会儿安文轩发消息说他回来了,正戴着耳机刷短视频的法嘉云愣了愣,下意识看了床上的纪宴一眼。
吃过退烧药后纪宴似乎就睡着了,他紧闭双眼,鸦羽般长睫柔软覆下,眉却微微皱着,像是陷入了不太好的梦境之中。
犹豫了会儿,法嘉云悄悄站起来,走到门边。
“你要去哪?”
没想到动作这么轻了也还会惊醒对方,法嘉云折回来,解释道:“安文轩回来了,我去找他帮我开一下我家的门。”
纪宴:“你去吧。”
法嘉云不放心道:“那你好好躺着噢,不要下床到处乱跑,我等下就回来。”
安文轩就在门口等着法嘉云。
看法嘉云居然是从纪宴家里出来,他没能掩饰住脸上的惊讶,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你去同事家住么?”
“是啊!”法嘉云回答得十分坦荡,“他就是我同事啊!”
安文轩:“可他一个男的,你和他一起过夜,这传出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