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耿慕小姐实在太忙了。
不过郁商珩也并未表现出失落或者伤感，他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中，颔首道，“走吧。”
好像他并不是担心耿慕才特地赶来，而是刚好经过一样。
不过管嘉向来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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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耿慕和耿骆都不再提林琛的事，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凝重。
耿慕这天晚上才知道，当初耿家搬离城中村后，就在偏远的一个小区买下一套三房的二手房，耿骆每个月拼死拼活地攒月供。
耿骆经常离家，耿慕和他的关系虽然不亲密，但是也不至于会尴尬。
“爸爸呢？”
耿慕一问出来，两人都不说话了。
耿慕疑惑看过去。
耿笑嘴角是苦涩的笑，“爸爸在一家私人疗养院。”
白恋第一次跟他们见面的时候，白家人担心她不适应耿家的生活，所以私下给了他们十万，让他们好答应把白恋留在白家生活。
耿爸爸那时见白恋并不愿意留在耿家，所以就点头答应。
谁料到之后白家夫人还私下暗示他们不要试图通过慕慕来跟白家要钱，让他们不要纠缠慕慕之类的。
他们那时候气得发抖，但毕竟自家的确贫困，就算被戳中了脊梁骨，也不能反驳回去，之后如白家所期待，他们也没有打扰慕慕的生活。
当然这些事情，耿笑是不可能跟慕慕说的。
耿爸爸一气之下，砸了所有钱买这套房，然后自己也不要他们兄妹的照顾，非要住到一个偏远的疗养院去。
事实上爸爸就是觉得他会拖累她和大哥而已。
耿笑一直觉得，自从慕慕被白家带走后，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都是我没用。”耿骆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在同行里，算是接活比较多的，但是赚的钱还是有限，连自己腿脚不便的老父亲也照顾不过来。
耿慕被两人感染，也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里。
她转身往外走，急急忙忙的。
耿笑连忙拉住她，“慕慕去哪儿？”
“我要回公寓，赚钱。”耿慕弯腰想换鞋，却被耿笑拉住。
“你回去赚什么钱？太晚了，你回去危险。”
“我可以直播，可以接推广，我要给你们买个大房子。”耿慕用缓慢的语气说着极其严肃的事情。
耿笑和耿骆相视一眼，眼睛都是酸的，但是却笑了出来。
“笨蛋。”耿笑拍了拍耿慕脑袋，“知道你能赚钱，但是我们不着急。”
耿骆却后知后觉，“慕慕，你刚才说，回公寓？你不住白家？”
耿慕点头，“嗯……”
耿笑抿了抿唇，跟耿骆解释，“慕慕跟白家相处不好，已经搬出来快两个月了。”
这也是她刚知道的。
耿骆皱眉，一时语塞。
当初白家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好慕慕，还嘲讽他们多管闲事，结果……却让她一个人出来住。
“那白恋呢？”耿骆忍不住问。
虽然血缘上白恋算是他亲生妹妹，但是他对她并没有多少感觉，毕竟只是见过面而已，目前白恋还在白家户口上。
“哥，别提这事了，慕慕今天刚考完呢。”
耿笑转移话题。
耿骆便顺着问，“慕慕考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耿笑就笑了一声，“她狂妄着呢，说比模拟考还简单，大哥，你怎么都不看新闻？”
耿骆扬了扬唇，“我的手机泡水坏了，正想问你拿上次换下的那台手机。”
耿笑无语，“大哥，我那台就只能打电话，其他都用不了，你还用来干嘛？”
“我也不需要其他的，能打电话就行了。”耿骆表情认真，他泡水的那台还是老年机呢，连个微信都没有。
“可是现在大家连电话都很少打，都是各种社交软件联系。”耿笑随口说一句，“大哥，你要跟上时代发展，你才26岁。”
虽然看似是吐槽，但是耿笑心里清楚，大哥只是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穿了八九年的，都已经洗得发白掉色。
她给他买的新衣服，他就只有重要场合才会穿，有时候她在看他几秒钟的路人镜头里，穿的就是她买的衣服。
“好好好，我买手机，马上买。”耿骆口头上答应，心里却琢磨着明天还是把老年机带去修一下，说不定能修好……
耿慕听着两人的话，朝耿骆要过手机，“大哥，我给你修，我学过。”
耿骆以为她开玩笑呢，就憨憨地直接把手机给她，“行，慕慕给我修，修好不用买了。”
耿笑摇了摇头，拉着耿慕回房间去。
耿骆摸了摸脑袋，难得放松地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疲惫地睡过去。
等他听到动静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他走到卫生间，推开虚掩的门，便看到耿慕蹲在地上，拿着镊子吹风机在捣鼓什么。
而她面前，摊开着他被“分尸”的手机，一个个零件完完整整摆开，对强迫症的人来说，画面十分治愈。
耿慕抬头，有些羞赧地放下吹风机，“大哥，我修不好，零件都发霉了。”
里面还全都是灰尘和衣服上的绒毛，甚至还有……发霉的饼干屑。
这手机能用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嗤……”耿骆手肘撑在门框上，虽然很心疼，但是还是忍不住扬唇，古铜色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没想到她真敢拆。
“修不好就算了，我明天就买。”他也在妹妹面前蹲下来，拿过她手里的电吹风放好，“快去睡觉，我来收拾。”
耿慕无辜地点头，“好。”
耿骆看着她小心翼翼离开，然后看着地上铺在硬纸板上的零件摇头。
这下，他是真的没法省下那一千多块钱了。
他轻轻将纸板端起来，走出卫生间。
——————
耿骆再晚睡，第二天也会准时起来。
但是他没想到耿慕已经把早餐给做好，而且她身上穿着耿笑的运动服，看样子已经出去运动回来。
耿骆喝粥的时候，看着对面的妹妹，迟钝地发现，“慕慕，你怎么瘦了那么多？自己一个人住很辛苦，你搬来跟笑笑住吧。”
耿慕眨了眨眼。
耿骆还伸手过来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天呐，慕慕，你瘦得跟笑笑一样，只剩下骷髅架了！”
耿慕：“……”
耿笑：“……”
她们这大哥，不仅跟不上潮流，还特别后知后觉。
“我跟你们说，别总跟外面那些女孩子一样天天嚷着减肥，女孩子胖点可爱，胖点是福，知道吗？”耿骆是真的心疼了，他家慕慕以前可壮实了，站出去就没人敢欺负她！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知道，我都是健康饮食，还天天运动，我准备拉着甜甜去健身房呢。”
“甜甜是谁？”耿骆问。
“甜甜是我室友，好朋友。”耿慕都不知道介绍了多少遍。
“健身房好，你去的话，哥哥给你打钱。”耿骆如是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可以暂时不买手机……反正先给妹妹开卡要紧。
耿慕摇头，“大哥，我有十万呢，我给你打钱。”
这边耿笑解释，“慕慕自己直播，还有一些广告费。”
耿骆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白家没有给她生活费。
耿骆心底一下滋出一窜火焰，又压下来，嘴里却调侃，“慕慕赚钱比我多，以后记得带我飞。”
耿慕听懂他这话了，“好！”
早餐后，耿骆离开之前，快递员上门送来一台新手机。
“大哥，我送你的，我昨晚把你的拆了，内疚了一个晚上，没睡好。”耿慕把周甜甜发给她的台词，慢吞吞说出来。
果然，耿骆要说的话马上憋了回去。
他自然知道耿慕是故意这么说的。
耿笑坐在沙发上扬了扬唇，怪不得慕慕昨晚让她别买手机，原来是自己打算这么做了。
屋里的气氛很温馨，耿笑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让她热泪盈眶的家人之间的日常。
在耿慕的教导下，26岁的大小伙儿终于学会使用新手机。
耿骆拿着手机对着破纸板上的老年机零件拍照留念。
第一次有种让全世界都知道妹妹给他送手机的冲动。
于是他在刚注册的微博上，发出了人生第一条社交动态。
耿骆：妹妹拆的，妹妹送的
配图就是那堆破烂零件。
耿骆发出去之后，一直忐忑不安，据说这是全世界都能看到的，那他会不会被很多人点赞评论？他会不会上那个什么热搜？
然而，回影视城路上的两个小时里，他的微博，无事发生。
他叹了一口气，谁会在乎一个跑龙套的发什么动态呢？
耿骆走后，耿笑带耿慕去了疗养院。
进疗养院是要先提前约时间的，两人来的匆忙，在前台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带她们去见人。
耿慕在找厕所的时候，听到两个看护在聊天。
两人肆无忌惮地骂着自己照顾的人。
“就201那个残废，每次都拉在裤子上，要么就摔在地上，我都烦死了！”
“你别管那么多，让他臭着呗。”
“昨天他儿子不是来？还是给他换了一下衣服！烦死！”
“刚才登记的是谁？”
“女儿吧，不过我让前台等会就拒绝她们探视，就说那残废不见，我懒得再弄了！”
“聪明，这些人吧没什么钱还要把老人放疗养院，真是不孝，现在又来装样子！给谁看呢？”
“就是就是！就每个月那点钱，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耿慕腾地火起，各个负面情绪的进度条开始飞涨。
那两道声音离开后，耿慕拿起手机就报警，随后走出卫生间。
那边一个看护正跟耿笑说，“不好意思，实在是老先生他不想见你，我们都劝说了好久，他生气还摔东西……”
耿慕走过去，拉起耿笑就往楼梯的方向走，不管看护的阻拦，推开安全门进入二楼。
一出来就看到对面的201。
半合的房间门，隐约看到一个看护正对着轮椅上的身影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臭老头！让你吃就吃，不吃等会儿啥都没有！”
接着传来的，饭盒摔在地面上的声音，应该是老人不小心碰到的，因为他还颤巍巍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而惹来的却是看护更加刺耳的骂声：“你他妈故意给我找麻烦的吧！”
“爸！”
耿笑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推开那扇门，迎面来的酸臭味，更是让她心如刀割。
耿慕跟在她身后，录视频的手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已经清晰知道人性是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她知之甚少。
第63章 瘦了 “慕慕，对不起。”
耿爸爸常年在工地, 皮肤晒得黝黑，明明才六十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皱纹横生。
他就坐在椅子上, 刚才面对看护不耐烦的咒骂都能平静地回应，但是此时看到两个女儿冲进来时, 他就慌了, 把头拧到了一边, 脸色冷下来。
“你们过来做什么？”
昨天耿骆才来过，不过没呆两分钟就被他赶走了。
耿笑看着被摔在地上的铝制饭盒，还有散落地上的稀饭和几根发黄的青菜叶子, 心中被愤怒和酸涩充斥着。
她爸爸宁愿在这里受苦，也不愿意让他们花时间来照顾她。
“你是谁啊，进来做什么？”那个看护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年轻漂亮，此时却有些慌乱，看到耿慕的手机，马上变脸，跑来想将她手机抢走，“我说你们干什么啊！我要叫保安了！”
耿慕躲开她的手, 冷冷回一句，“我报警了。”
果然, 看护瞬间脸色青白，后面陆续跑几个看护, 有男有女, 还有疗养院的保安，一时间将耿慕和耿笑围在中间，一个个表情特别凶狠。
“把她手机抢过来！”
“谁啊, 侵犯别人隐私了不知道？”
“他妈的快抢手机！”
“我告诉你，不把话交代清楚，别想离开！”
耿爸爸的轮椅已经被挤到一边，此时他也维持不住冷脸，担忧地看着被围住的女儿，嘴里喊着，“别伤害她们，她们只是来看我的！”
疗养院有好几个套餐，他选的是最低等级的套餐，每天能有一口饭吃，他也无所谓了。
他以前造孽太多，如今只要不拖累自己儿子女儿，他去哪儿不一样呢？
狭□□仄的房间，连空调都没有，所有人情绪膨胀，闹得面红耳赤，目眦欲裂。
耿慕护着耿笑，但是两人还是被推攘到窗边，好几次两人上半身都悬在了外面。
耿慕看着一张张凶恶的脸，直到听到警笛声，才缓缓回过神来。
“警察来了！”
有人喊一声。
本来围在两个女生周围的人瞬间散去，耿慕往窗外看，门口停了两辆警车。
刚才那一幕应该有民警看到了。
耿慕没顾上其他，和耿笑将摔在地上的耿爸爸扶起来。
耿爸爸情绪起伏很大，坐好后就用力推两人，低声吼着，“你们快走，不用管我，我在这里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