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笑微怔，他的腿……平时是怎么去厕所的？
“帮我叫护士。”郁博羽的声音再次响起，始终是不疾不徐的，也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耿笑回过神来，试探着问，“要怎么做？我可以吗？”
郁博羽掀起眼皮，冷寂黑沉的眼眸往着她几秒钟，随后示意对面柜子上的黑色盒子。
耿笑连忙走过去抱过来，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挺沉的。
郁博羽打开黑盒，在里面放着的是……义肢。
耿笑这才想起，她之前很多次见他的时候，他除了坐在轮椅以外，并没有展示任何缺陷，他是穿戴了义肢的。
郁博羽动作熟练，将义肢套上。
耿笑看到他小腿下那一截早就起茧子的截面，眼眶瞬间发红酸涩，心脏一阵一阵纠紧，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郁博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双脚。
“阿珩亲手打造的，目前最先进的技术，最昂贵的材质，看起来跟真腿也差不多。”他罕见地主动开口给耿笑解释。
“那他很厉害。”耿笑掐着手掌心，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郁博羽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现在才发现，他原来这么高大。
郁博羽勾了勾唇，“是很厉害，他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耿笑呆呆看着他唇边的弧度，开始好奇，“你们年纪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
“嗯。”郁博羽很少有倾诉欲，因为除了汤原以外也没人能懂他的心思，可是面前这女人认识郁商珩也认识白耿慕，他就想多跟她说几句，“我这腿受伤的时候，他也在，他比我幸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把他推开，所以他没事。”郁博羽停顿了一下，“但是不管我推不推开他，我都注定会被撞到。”
“那你……很倒霉。”耿笑吸了吸鼻子，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滴答滴答掉下来。
郁博羽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眼睛上，微微疑惑，不过他没有安慰人。
只道，“你那天晚上也没有哭得这么惨。”
耿笑：“……”哭得更加凄惨了。
郁博羽睨着她半晌，转身朝独立的卫生间走去，但是没两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耿笑，你想红吗？”
——
耿慕挂电话后，送走金静和小施，换上黑衣黑裤，蹑手蹑脚离开房间。
她头顶戴着帽子，往下压，来往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也没认出她来。
她直接走出别墅，本来打算去栈道那边找人，结果没走出多远，就在小路边见到石凳上雕塑一般的身影。
说是他雕塑的确挺贴切的，漆黑的绿化园为背景，白色的石头长椅边上是黑色的复古灯柱，亮黄的灯光只照亮郁商珩所在那一处。
他仿佛处在世界光亮的中心。
耿慕难得有些紧张，小松鼠一样警惕地左右看一眼，才朝着郁商珩走过去。
“你一直在等我吗？”
郁商珩回过神，掀眸看着她，“我住旁边。”
耿慕看一眼不远处跟小屋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栋别墅，点了点头。
夜里很安静，但是海浪冲刷岸边礁石的声响，却此起彼伏，海风拂去了夏日的炎热，也将郁商珩的头发弄乱。
耿慕来到他跟前，目光落在他安静严肃的脸部，忽然伸出手掌，在他头顶轻轻摸了摸，说了一句疑似解释的话，“我刚才出不来。”
郁商珩怔在那里，瞳孔扩放，好一会儿僵硬地点头。
被摸头的感觉，是这样的。
一整个晚上赶飞机赶车所累积的疲惫，好像瞬间被拂散殆尽。
第89章 海鲜 “她困了。”
耿慕已然在他身旁坐下, 双手撑在石凳上，探头盯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出差。”
郁商珩理由都没想, 直接照搬管嘉说的。
耿慕打一个呵欠，鼻音浓重, “那你困不困, 我们回去睡觉吧。”
郁商珩：“……好。”
可是两人相互看一眼, 谁也没动。
一股有些奇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但是一时间耿慕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是不自觉地，她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扬。
她在《星云》剧组待的时间不是很长, 但是在那里真切感受过酸甜苦辣，各种情绪交杂以至于她自己也无法辨认自己的心情。
但是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是纯粹的喜悦和欢乐。
“去看海。”郁商珩忽然提议。
耿慕打了个呵欠，在心里挣扎一瞬，最终还是点头，“我刚才看到黑色的海。”
郁商珩：“你跟顾元看的。”
耿慕：“还有节目导演，摄像老师，灯光师。”
郁商珩：“……”
两人走上栈道，慢悠悠走到海岸边，下面火红的礁石隐约可见, 大海染上黑夜的颜色，汹涌澎湃。
耿慕忽然盯着郁商珩的腹部, “你胃好吗？”
郁商珩：“……很好。”
耿慕笑，“我的也很好, 不要熬夜, 可以预防很多疾病。”
郁商珩煞有介事地点头。
耿慕下一句说道，“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郁商珩：“……”
耿慕如同幽灵一样走回小屋，一路上还规规矩矩朝别人打招呼。
但是大家看到她都一脸震惊。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是睡下了吗？”
“这是睡迷糊了还是梦游啊？”
“耿耿, 你走错了，你住这儿……”
耿慕就这样在一道道诧异的视线下走回房间，躺倒在床上秒睡。
另一边，郁商珩也回到别墅，管嘉上前来慰问，“郁总，怎么回来那么早？”才十二点。
郁商珩径直回房间，“她困了。”
管嘉：“……”所以两人美好的约会败坏在这该死的生物钟之下！
——
第二天的直播在七点才开始，但是耿慕六点起床，洗漱后就准备出门。
导演组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耿慕解释了一句，“我想去看看海鲜批发市场。”
总导演心里一合计，就让两辆车约莫九个人跟着她一起走，做节目的到底还是保留一点神秘感，之后剪辑到正片里。
海鲜批发市场离小屋并不是很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附近都是差不多的小渔村，偶尔会看到一些豪华的海边别墅。
耿慕一下车就闻到空气中的腥味，大车小车停得满满当当，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水桶。
耿慕这一行人出现时，就轻易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她昨晚看过小屋守则，今天开始节目组不提供生活费，一切都靠自己，而家里的冰箱并没有很多存货。
热火朝天的码头，耿慕走了一会儿，还看到刚被运上来的金枪鱼，最大的竟然有她肩膀高！
不少人正在围着金枪鱼拍照，耿慕犹豫了一下，也忍不住靠过去。
“我也要拍照。”
旁边摄影导演笑着比ok的手势。
耿慕拍完，发现导演组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于是让出位置，让他们轮流上前拍……
跟拍导演乐不可支拍下这一幕，这算是公费旅行吗？回去肯定要被教训了！
“妹妹，你是明星吗？来这里拍节目？”旁边的大叔一边抽烟一边问，脸上笑呵呵的。
这大叔就是金枪鱼的主人，刚出海回来，这条数百斤的金枪鱼就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
“嗯，录节目。”耿慕回了一句。
旁边围观的有些是来买海鲜的游客，有些是本地村民，此时大家都忍不住插话。
“美女你来对了，这里买的海鲜便宜又新鲜！”
“看着好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长得好漂亮！”
“那边的帅哥也是跟你们一起的吗？这是要拍偶像剧？”
耿慕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正在跟金枪鱼合影郁商珩，给他拍照的是管嘉。
耿慕：“……”
刚才她跟金枪鱼合照的时候，伸出手指捏着鱼鳍，郁商珩现在，正复刻她的动作。
好可爱。
耿慕憨憨笑了一声，郁商珩也没看镜头，黑眸朝着她的方向。
管嘉拍了几张，一言难尽地看着屏幕里的人。
郁商珩走回他身前，见他这个表情，还罕见地问一句，“你也想合照？”
管嘉：“……也不是不可以。”
郁商珩和管嘉都是西装立领，气质卓越，不知道的人自然以为他们是跟耿慕一起来拍节目的。
就连跟拍导演都忍不住把镜头往那边扫了几遍。
许是因为耿慕太好说话，一开始给人的疏离感消失后，不管是船老大还是小摊贩和路人，都愿意给她介绍一些当地民俗和各种海鲜的作法。
郁商珩也不打扰耿慕的录制，就是时不时凑在一边听，耿慕戳过的鱼，他也要戳一下。
管嘉从始至终都处于震惊当中，顺便拿手机记录这个奇奇怪怪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郁总。
有一对年轻的小情侣认出了耿慕，还特别崇拜地说出她是高考状元的事，一时间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上前围观。
金枪鱼旁边的大叔还热情地邀请耿慕去村里看起网。
这一网收获并不多，大叔说大部分都是留着自家吃的。
彼时已经快七点了，直播设备没有带，导演组有些着急，然而耿慕已经围到大叔随手搭起的灶台边。
“妹妹，我看你性格好，叔给你煮个粥，保准让你不后悔来这一趟。”大叔格外爽朗，还朝郁商珩和管嘉那边招手，“小伙子也过来。”
于是郁商珩默默坐到耿慕身旁。
耿慕朝他笑，但是又不好跟他主动搭话，因为金静说她在镜头前要注意跟郁商珩保持距离，免得到时候传绯闻，对两个人影响都不好。
“你可以吃吗？”耿慕最终还是忍不住歪头问一声。
郁商珩颔首，也跟她一样，头颅歪向她那边，压低声音道，“无所谓。”
两人对面就是正在煮粥的大叔，大叔瞥了几个眼神过来，竟是十分八卦。
而跟拍导演则是又担心又兴奋，妈呀，这两人入镜太和谐，太养眼了！
初晨的光线，柔和清新，男人的颜值算得上顶级，那清冷孤傲的气质下，眉目却可见温柔，极端的反差啊！
白耿耿就更不用说了，公认的素颜小女神，微乱的发丝让她更具魅力！
待会儿一定要找这帅哥谈一下，如果他同意出镜，节目组要赚翻了！
大叔是个烹饪老手，三两下炝了一锅蟹，姜葱皮皮虾，一盆红烧鱼，这边的砂锅粥也煮好了。
导演组几个人也放下机器围了过来，大快朵颐。
早起果然有好吃的！
想起耿慕是高考状元，大叔的妻子还拉着她正准备复读个女儿过来。
刚好女孩是耿慕的粉丝，一见到她，马上就哭得稀里哗啦的。
耿慕给她递纸巾，还摸了摸她的头，“甜甜说难过的时候哭出来就好了，复读压力大，但是努力过就不后悔，你要有一个目标，然后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每天哪怕只是一小步，你都会很有成就感。”
“我知道甜甜……我还看过她的书……”女孩抽抽搭搭地，情绪倒是稳定下来，随后开始害羞，“那你平时是怎么复习的？我可以知道吗？”
耿慕：“看到什么都背下来，老师说我死记硬背，不知道变通。”
女孩：“你记忆真好。”
耿慕：“可是我高考作文还是没写好，离题了。”
女孩：“但是你作文出版了。”
耿慕：“我分数比预估的要低。”
女孩：“但你是高考状元。”
周围的人：“……”怎么好像有点凡尔赛了？
大叔大婶惊讶过后欣喜地笑开，这姑娘倒是真可爱，关键是性格好，落落大方的，眼神平和，让人很舒服。
耿慕再次摸了摸女孩的头，表示安慰，“你也可以呀。”
一旁郁商珩侧目过来，凝着耿慕落在女孩头顶的手，又耷拉下眼皮。
女孩握了握拳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比刚才多了一丝光。
谁知道下一秒耿慕说了一句，“复习的时候不要看甜甜的书。”
女孩：“……”好像，也没毛病。
但是如果这段被播出来，甜甜是什么感受？
离开之前，耿慕手里还大包小包的，大叔起网的时候有螃蟹把鱼都夹死了，大叔不拿去卖，留着自家吃也吃不完，就送给她了，此外还有一些虾蟹，是大叔的妻子塞给她的。
耿慕也不看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给郁商珩和管嘉各塞了一袋，才上车。
郁商珩和管嘉相视一眼，沉默是金，“……”
耿慕一踏进别墅花园，就听到了方浩的笑声。
“慕慕！”方浩一眼看到她，扔下手里的铁锹，朝她跑过来，“你去哪儿了？”
耿慕看向他身后的方向，原来他们正在开垦花园，应该是今天的任务，可以换取生活费。
“我去码头了，有海鲜。”
方浩看着她手里的大袋小袋，连忙伸手帮忙拿，“我去，我们正愁着没吃的呢，你厉害啊，先拿回去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