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安棠问:“怎么了?”
贺言郁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打算听听陈南浔这张嘴里会说出什么话。
陈南浔犹豫片刻,神情有些挣扎,所有的表情到最后都变成感慨。
他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诧异,按理来说失忆的人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可我看贺先生对安老师你的态度很熟络,那模样不像一个失忆的人。”
说了这么多,陈南浔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他顿了顿,苍白无力的解释了一句:“当然,安老师,你听听也就罢了,我都是胡说的。”
贺言郁盯着他,侧脸清隽,神色平静,安棠听到陈南浔说的话,下意识看向贺言郁。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含笑道:“怎么了?棠棠。”
安棠摇头,“没事。”
“陈先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你在挑拨我和棠棠的关系。”
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少。陈南浔四两拨千斤,目光看向安棠,笑道:“我跟安老师认识也有段时间,相信安老师对我的为人也是了解的,我绝没有挑拨你们关系的意思。”
他看了眼时间,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探望同事,安老师,贺先生,再见。”
“再见。”安棠颔首。
她推着贺言郁朝电梯的方向走,男人微闷的语气传来:“棠棠。”
“怎么了?”安棠下意识弯腰凑近。
“你跟陈南浔很熟吗?”
“还行吧。”
“我不高兴,我吃醋了。”
安棠推着轮椅的手一抖,卷翘的长睫垂下,在眼底投下浓密的阴影。
贺言郁从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更不会明目张胆的说他吃醋了。
她默了瞬,温声问:“那怎么办?”
话落,男人突然扭头,安棠下意识退缩,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摁着她的后颈皮往前,微凉的吻落到唇珠上,带着清冽。
贺言郁轻轻咬着碾磨,吐出的呼吸温热,“说你爱我,我就不吃醋了。”
安棠轻轻推开他,笑道:“幼稚。”
绝口不提爱他。
两人进了电梯,安棠摁下电梯键,她抬眸,不经意间看见陈南浔还站在原位,对方似乎也看到她,抬手跟她挥手再见。
这一幕恰好被贺言郁看到眼里,他垂眸,掩饰眼底凛冽的寒意。
陈南浔看到电梯门彻底合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嘴角只留一抹嘲讽。
果然是富贵命,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竟然还活着,不过还好,失忆的残废比以前好糊弄。
他收回视线,重新戴好口罩,转身离开住院部大厅。
也就在这时,原本合上的电梯门又重新打开,本该上楼的两人竟然还在里面。
安棠疑惑的看着贺言郁:“你怎么回事?”
男人微抬下颔,示意她看向大厅出口的玻璃旋转门,“你瞧。”
闻言,安棠看过去,正好看到陈南浔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贺言郁温和的笑道:“棠棠,那个陈南浔不是说到这探望生病住院的同事吗?那他怎么突然走了?”
“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故意来这堵你,准备找你加微信?”
第50章 晋江独家首发
十月金秋,丹桂飘香,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
贺言郁在医院住了几个月,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回去的路上有专门的司机开车,安棠坐在后座,车子碾过减速带,一震一震的,肩上突然一沉,贺言郁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这段时间贺言郁一直住院,公司先前积攒的事务,有些实在需要他做决策,就被特助送到他面前。
这人虽然失忆了,但脑子里关于工作的记忆可一点都没有消失。
安棠这几天看贺言郁高强度工作,有时候她撑不住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办公。
前面还有减速带,安棠见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倾,连忙伸手抱住贺言郁的肩,把人拉回来坐好。
他们没有回御景庄园,毕竟别墅那边上下楼梯太多,不适合贺言郁坐着轮椅出入。
这是安棠第一次去贺言郁以前住的地方,周婶曾经跟她说过,贺言郁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御景庄园那边的房子都是空着的,他一个人住在南湾水榭。
南湾水榭主打平层,视野开阔,立于江边,晚上还可以看到璀璨的灯火。
这边相较于别墅那边,装修风格显得更加冷淡暗沉。
安棠推着贺言郁转了圈,“还真符合你以前的格调。”
“什么格调?”贺言郁笑道:“阴郁、偏执、冷漠?”
“知道还问?”
“棠棠,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重新布置。”
她无所谓布不布置,用开玩笑的语调把话踢回去:“你是想累死我?”
“过来。”贺言郁招手。
安棠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走到跟前,蹲下,视线微抬,问道:“怎么了?”
“又不是让你一次性布置完,可以慢慢来。”贺言郁的掌心贴着她的侧脸,慢慢下滑至脖颈。
安棠感受到颈侧微凉,粗砺摩挲着她激起颤栗,她蹲得腿发麻,只好伸手撑在贺言郁的膝盖上,借力稳住自己。
面前一暗,贺言郁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微哑的嗓音:“所以不会累死你的。”
安棠心尖轻颤,搁在贺言郁膝盖上的手,下意识蜷紧,将他熨帖得规整的长裤抓起一丝褶皱。
而后抬眸,又猝不及防对上他的喉结,这种过于温情的氛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唔……”男人突然轻叹闷哼,他垂眸,一把握住安棠的指尖。
刚刚她用手轻轻戳了下贺言郁的喉结。
手指被温热的掌心包裹,安棠抽了抽,没抽出来,她瞪了眼贺言郁,“放手。”
“就许你欺负我,还不行我欺负你吗?”男人抿嘴微笑,清冽的眉目被暖意侵染,贺言郁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她的下巴,那姿态就像撸猫似的,“棠棠,你还真是不讲道理。”
“……”安棠瞪他的表情瞬间绷不住,被他挠得发痒想笑,她握住贺言郁的手腕,“别闹,现在天都快黑了,我还要做饭呢。”
他倒是听话,果真没挠她了,“哦。”
安棠起身,去厨房看了眼,里面崭新得简直不像话,她打开冰箱,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家里没食材,我先去超市买点,你自己在家待着。”
“一起。”
安棠摊手笑道:“我待会可是要提食材的,没工夫推你回来。”
“我帮你提东西,你帮我推轮椅,刚刚好不是吗?”
“你怎么不自己来?”
男人去够她的手,转移话题:“走了走了,我们快去超市,我好饿。”
安棠:“……”
*
今年十月份气温骤降,街上有的人甚至已经穿上羽绒服,出门前,安棠拿了张小绒毯盖在贺言郁的腿上,替他掖得严严实实,以防冷风吹进去。
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安棠拿了购物篮塞在贺言郁怀里。
男人抱着深蓝色的篮子,抬眸疑惑的望着她。
“看着我干什么,不是你说的,要替我提东西吗?”安棠推着轮椅,“走啦。”
两人先去调料区,安棠选了很多瓶瓶罐罐,全都一骨碌放在篮子里,贺言郁抱着,时不时拿起一两样调味料细看。
“棠棠,这个日期不新鲜,换一瓶吧。”
“是嘛?我看看。”安棠凑过去,发现还真是,“那我换一种。”
选完调料,安棠看了眼他怀里的篮子,“重吗?”
千万别把腿压得更严重了。
“不重。”
两人去了食材区,这里蔬菜水果,鸡蛋肉类以及海鲜应有尽有。
安棠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还可以点菜吗?”男人扭头温和的笑道。
“你别出难题为难我就行。”
“棠棠做主吧,我不挑的。”
贺言郁确实没什么口腹之欲,这点安棠从以前就知道,他不点菜,那她就按病患的标准来做菜。
清淡和营养兼具。
安棠选好食材,推着贺言郁去结账,自助机前很多人排队,她百无聊赖,目光环视周围,看到不远处竖着立牌,是一张人形海报。
“棠棠,你在看什么?”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明星代言某款牛奶的海报。
他似笑非笑道:“原来棠棠在看陈南浔。”
空气中弥漫着酸味。
安棠收回视线,笑道:“就无意间瞟到了,你看你这反应。”
贺言郁握着她的手,“你是我的。”
他们旁边也有人在排队,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其中一个激动道:“啊啊啊宝,你快看,我家小浔仙代言的牛奶,不行不行,我要买它!我要支持他的事业!”
“是那个《焰刀》里饰演赵齐的陈南浔吗?哪呢哪呢?我也要买呜呜呜!”
“在那边,我们快过去!”
那两个女孩子推着推车,风风火火的走过去买牛奶。
安棠又看了眼牛奶那边,陈南浔现在的热度似乎不低,他代言的牛奶很快被一抢而空,还有不少人站在立牌前拍照,嘴里欣喜的叫着“浔仙”。
她怔了怔,突然想到温淮之的粉丝也很热切的称他“淮仙”,因为他们说他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是不染纤尘的谪仙。
回去的路上,贺言郁手上提着两大包东西。
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彼时华灯璀璨,江面波光粼粼。
安棠把食材和调料搬到厨房,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取下围裙穿好,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她手脚麻利,一看就经常下厨,贺言郁自己推着轮椅坐在门口,手肘撑着扶手,托着侧脸打量安棠。
旁边有那么大个活人盯着,安棠渐渐觉得不自在,她走过去把人赶走,说了句“不许妨碍我”,惹得男人轻笑。
晚餐安棠做了三道菜,豆腐鲫鱼汤,虾仁蒸蛋,以及炒青菜。
分量不大,属于适中。
吃完饭,安棠收拾碗筷拿到厨房清洗,弄完后又把贺言郁带去浴室,每次都得等他洗完才行,因为抱扶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也会被打湿。
贺言郁穿好睡衣躺在床上,安棠才拿起衣服去浴室。
她洗完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
“又在忙?”安棠掀开被子坐到他旁边。
贺言郁背靠枕头,手里拿着平板,看他戴着眼镜就知道他又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嗯。”男人边看文件边说:“棠棠,我突然在想,我这辈子挣这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
“怎么?你嫌自己钱多?”她笑道。
“没有啊。”贺言郁说:“棠棠,要不我把我的卡全部交给你。”
“……”安棠突然想到,她父亲的卡也是由她母亲保管,但前提是他们是合法夫妻。
而她跟贺言郁又算什么?安棠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算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怕自己摊上金钱纠纷。”
她想起出院前医生的叮嘱,于是挪了下位置,低头卷起贺言郁的裤腿。
贺言郁也顺势揭过刚刚的话茬,“棠棠,你干什么?”
“医生说得每天替你捏一捏腿,可以舒筋活络。”安棠把他的腿放在自己身上,双手从他的脚脖子往上按。
“有感觉吗?”
“有。”贺言郁把手中的平板搁在旁边,长臂一伸,圈着安棠的脖颈,他温和的笑道:“再往上一点。”
安棠直接在他腰上一拧,“够了吗?”
男人的腰腹结实紧致,没有一丝赘肉,拧着都是硬邦邦的,隔着衣服,透过肌理,可以感受到他腰部的力量。
贺言郁浅笑,圈着安棠脖子的手往下滑,轻轻捏握着她的手臂,“还挺舒服的。”
“……”
呸!不要脸皮的狗东西。
安棠懒得跟他耍嘴皮子,继续捏腿,贺言郁又继续逗她,最后被安棠凶了一通,直接老实了。
他重新拿起平板处理事务,室内静悄悄的,橘黄的暖光流淌着,一派温馨。
*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晨曦而至。
满树金黄飘香的桂花洋洋洒洒落了遍地,被雨水碾进泥土。
一抹光线穿过窗帘细缝,悄无声息的溜进室内,屋里光色黯淡,纯黑的鹅绒被褥盖着交颈而眠的两人。
突兀的闹铃响起,安棠被吵得有起床气,她往贺言郁温热的怀里拱了拱,闭着眼,瓮声瓮气的指使他:“贺言郁,你去把闹钟关了。”
男人其实已经醒了有一会,他掐了掐安棠的脸颊,无奈道:“让你昨晚别设闹钟,你非不听。”
他伸手去够安棠的手机,输入解屏码,直接关掉闹钟,这时,一则微信消息弹出来。
是陈南浔发来的。
贺言郁垂眸看了眼睡在他怀里的女人,下颚紧绷,语气尽量一如平常:“棠棠,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
安棠还在困意中,脑子更是一团浆糊,根本听不进贺言郁说的话,胡乱“嗯”了声,又继续睡着了。
得到许可,贺言郁点开微信,进入聊天框,看到陈南浔给她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