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的人再不敢迟疑,连忙出门。
国丧也是大事,这个时候宫里的情况也只是有所耳闻,具体的弄不清楚。
该防备还是得防备,家里的事交代清楚,萧钤他们出门也是要万分小心。卢氏的脸上浮现了担忧的神色,其实如果可以,她很希望众人都不必出门。
可是皇帝驾崩,身为人臣,岂有不进宫相送的道理。
况且谋害皇帝的人如何处置,新君又以谁来继位?
方方面面的事都得商量,绝不是一人可定。
萧宁看了看,不留痕迹的挪到卢氏的身边。
卢氏低头一见她,立刻问:“有话说?”
“家中有多少可以抵御将士的部曲?”萧宁开门见山的问,卢氏一抬眼皮。
“弑君者,太后也。纵然顾念陛下,韩氏一门绝逃不了干系。此情此景下,韩氏想逃过一劫,更应该理应外合。
“韩氏有兵马,倘若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趁火打劫,将世仇尽都屠之,纵然平定天下,又有谁能追究?”
萧宁将心中的忧虑尽都说出来,卢氏倒抽一口冷气。
这绝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报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对方全族尽灭。如此一来,更不必担心将来有人报仇。
“一旦韩氏有此心,第一个要动的就是我们萧家。”萧宁没办法呀,这可是关乎一家子生死的大事,纵然因此被人直呼妖孽,她也得为一家子着想。
“倘若韩氏倾尽兵马攻占京城,里应外合,家中不过是区区百人的部曲,更不曾上过战场,同人交手,难以抗衡。”卢氏莫可奈何的说出老实话。
世家的人,或许养了不少人,但要说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并无几人。
“外面的守卫我有人。请阿婆务必将萧家上上下下彻查,但凡发现异样者,一录看管起来。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府中,避免家中诸事泄露出去,给人可乘之机。”
萧宁一听只不过是百人,更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头晕目眩。
暗自庆幸,不管是她回京的时候,又或者是最近的事闹得比较多,萧谌特意又送了些人进京。
有这些人在,萧宁也就有了底气,自问能够对抗。
“你哪里来的人?”卢氏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回京的时候我带了三百人,阿爹,前些日子又给我送了五百。人都养在京城的院子里,提防应付突发事件。”萧宁低下头,不敢面对四周的人听到这则消息之后是何反应。
卢氏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挣扎的问:“这些只是寻常的人?”
萧宁抠着手指,“都是跟阿爹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人。”
“那就是精兵了。”萧评眼皮跳动,插嘴一句,又问:“你能使得动?”
都说谁练的兵听谁的,就算真得了这几百兵马,难道果真就能使唤得动?
“在雍州城,除了阿爹的号令,就我可以。”明明是值得炫耀的话,偏偏这会儿的萧宁低着头,小声的回了一句,努力的让人忽略这背后的因果关系。
瞠目结舌!
除了萧谌之外能调的动雍州兵马的萧宁,在雍州城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果真?”不是他们不想相信萧宁,而是这桩事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们都是慎重。
卢氏比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拎起萧谌的耳朵,仔细的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
内心翻江倒海,面上还得装作纹丝不动。卢氏觉得这辈子活了50多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凌乱。
“关系一家性命,不敢妄言。”萧宁这时候抬起了头,掷地有声地回答。
堂内又是一片死寂。明明几十号人聚在一块,这会儿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算韩家的人当真要动手,京城有守军,况且还有太尉的兵马在,我们是不是应该等一等?”李氏也在消化萧宁砸下来的消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再看看或许要妥当些。
“倘若韩家真要动手,各家的人都只会先顾自己家。我们跟韩家的仇怨满京城谁能相比?”萧宁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因为两家积怨太深,萧宁也不至于第一反应让人先护着自己家。卢氏终于缓过神,当机立断的道:“从现在开始,府中上上下下静听你的调遣,该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
得到卢氏这句话,萧宁暗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果断的人,不愧是他们家真正的家长。
“我这就去安排。”萧宁担心韩氏早动手,马上准备安排人手。
谁这会儿不管心里想什么,既然是卢氏做下的决定,也都只有听话照做的份。
哪怕再担心萧宁未必真的靠谱,也不敢说丧气话,扰乱军心。
萧宁这边立刻调集人手,将府邸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按照府里的格局准备妥当,明里暗里也得各安排人。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府邸。另外,去安排几件事......”萧宁看着手下的人皆身着黑色干练的衣服,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平平无奇的人,看起来很是相似。
这么相似的一群人站在一起,无端的给人巨大的压力,好像下一刻,这群人就如那饿狼扑食一样朝他们飞奔过来,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唯!”齐齐的一声答应。各司其职,站在府里的每一个角落,皆按照萧宁的吩咐行事。
不说其他,就这些人齐整的动作;一气呵成的分别行事;面对萧宁的恭敬;不知怎么的,再看萧宁,分外的觉得气弱。
家里的守卫安排妥当,可若想阻止韩家的人,兴风作浪,趁机扰乱京城,还得多做准备。
没有人手自然也有没有人手的办法,萧宁脑子飞转,好几个主意涌上心头,安排手下实施去。
时间在流逝,眼看日落而下,黑暗即将来临。
这一天悬起了心的人,原以为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大事,结果月上中天,门外忽然传来了阵阵厮杀声,惊得刚刚入睡的人皆翻坐而起。
“怎么回事?”情况不对劲,那自然要问清楚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女眷们分成了好几间房,相互照应。
萧宁跟卢氏呆在一块,孔柔也在一旁。
询问的人是李氏,众人也都屏住呼吸,等着人回答。
萧宁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只见不远处,一人单膝跪下,“小娘子,有人来袭。来者数百人,皆已经被我们击退。”
随着这一声落下,果不其然,门外的厮杀声消失殆尽,只是火光映天,甚至越来越多。
“提醒大家小心,一次不成,必然会集结更多的兵马。”萧宁冷声的叮嘱,让人绝不可掉以轻心。
人应声退下,这就去转达萧宁的吩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果然外头又传来了阵阵厮杀声。
女眷们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心惊胆战的相互交握的双手,希望能给彼此壮胆。
“阿婆,我要出去看看。”
外面的情况在这里根本弄不清楚,萧宁既然想要控制全局,就必须要往前头去。
此刻萧宁和卢氏请求,神色间尽是坚定,不容置疑。
“你出去干嘛?”萧宁一发话,马上有人警惕地问起。
“自然是守住萧家。”萧宁答得铿锵有力,一群人差点被口水呛到。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萧宁,可瞧瞧萧宁才多大的孩子,怎么担得起如此重任?
“我既然自请,自有分寸,若大家心存疑惑,我可立下军令状。”事急从权,眼下的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萧宁不能指望别人,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身。
“守卫家中的人我可调动,在雍州时,阿爹教过我兵法,我也上过战场,比起你们,我更有资格作为指挥的那个人。”为了安人心,萧宁毫不犹豫地把萧谌卖了。
卢氏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谌在雍州连兵法都教了萧宁,还带萧宁上战场。一侧头看向孔柔,孔柔脸色亦是凝重,却无反对之意。
“如果让韩家的人攻进来,萧家危矣。”这个时候了总得分清轻重吧。眼看再不赶紧抓紧时间,对付外面不知来了多少的韩家人,接下来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萧宁凝重地看向卢氏,等着这位做主。
在萧宁看来,家里的人中最果断的莫过于卢氏。
“凡事小心。不仅仅是你的人,家中的人,你看如何调遣就如何调遣。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竟然没有资格随你阿翁一道上朝,就让他跟在你的身边帮你一致对外。”卢氏的确不是一般的人,听听她在最紧要的关头当机立断得。
“是!”无论卢氏要派多少人到萧宁的身边,反正只要听萧宁的命令,那都没问题。
这回征得卢氏的同意,萧宁再不迟疑赶紧向外走去。
孔柔叮嘱道:“小心!”
萧宁点头,朝她一笑,无声地宽慰她。
外面的情况其实的确很严重,不仅仅是萧家,就是其他人家也遭受了不明的攻击。
这些人都有同样的特点,皆为朝中重臣,举重若轻。
萧宁得到玉毫的回禀,知晓这样一个情况,立刻下令,“能够帮别人一把就帮别人一把。最好能够团结这一片各家手中的护卫。如果我们能够把人全部聚集守卫巷口,自然韩家人便没办法再进来。”
确定韩家人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他们一家,萧宁反倒松了一口气。
“唯!”玉毫得令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再次厮杀震天。
被卢氏派来给萧宁打下手的萧家长孙萧容,听着萧宁发号施令,倒是想张口来着,一细想萧宁说的很有道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各家都被冲进城的兵马擒获,接下来所有的兵马都会对付他们一家,到时候就他们家的这点人,怎么对抗得了。
“让人仔细探明,究竟城中闯入多少人马?执掌守军的人在何处?宫里又是何情况?”萧宁一连串的丢出需要人马上去打听的事,手下的人不敢怠慢,继续去安排。
萧容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又一波人冲了进来,才刚起冲势,已经被身着黑色劲装的人齐齐放箭射倒在安全的范围内。
年纪不小,尚未见过真正你死我活场面的萧容,心惊肉跳的望着眼前的局面,努力平息。
没事,没事的!
萧宁完全没有时间理会身边的兄长内心如何翻滚,又一波攻势后,萧宁走向门口。
“五娘。”几乎同一时间,萧容伸手要拉住萧宁,“前面情况未知,你别出去。”
颤颤的声音,并不希望萧宁涉险。
萧宁置若罔闻,越过萧容的手走向门口,此刻的地上倒下不少的人,血流了一地,四处烟蒙缭绕,难以辨别对方攻击而来的有多少人。
“啊!”一阵阵惨叫传来,萧宁寻着声音的方向,再不迟疑,“留下三百人守卫,其他五百人随我走。”
守,绝不是最好的办法,京城的局势并不明了,倘若让韩家的人得势,他们萧家危矣。
那么,转守为攻就是最好的办法。
“五娘。”萧容听说都要吓死了,可惜萧宁只当作听不见,冷声地提醒,“阿婆不是让你来对我指手划脚的。”
这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卢氏给萧容的命令是跟在萧宁的身边,听萧宁的吩咐。
萧容面上露出了难色,最终道:“那我要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小小年纪的堂妹能去指挥兵马对抗外敌,他一个已过及冠之年,即将出仕的人躲在妹妹的身后,这辈子他还要做人吗?
萧宁瞟了萧容一眼,鉴于清楚世族的郎君们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萧容吧,素日从未见过他动手,究竟这位是不是有自保的本事,她拿不准?
感受到萧宁的视线,萧容读懂了啊,明了到萧宁对他的嫌弃,立刻解释,“我并不是提不起剑的人。”
得,这是记起萧宁曾说过的,世族郎君多是拿剑当摆设的话,实际可能连剑都拔不出来。
“给大郎拿身铠甲。”萧宁吩咐下去,这肯定得有人去办。
“那你呢?”萧容绝对是个好哥哥,哪怕被萧宁嫌弃,自己有了铠甲,萧宁呢?
萧宁也是有的啊!
自从听见萧宁要上战场,伺候在萧宁身边的女仆们这时候已经捧着劲装上来,这架式,看起来似是身经百战啊!
萧容接二连三的被萧宁震惊到,这会儿的他有着跟自家长辈们几乎同样的疑惑:萧谌到底是怎么养的女儿?
萧宁更衣,一身红色的劲装,五百人也都齐齐整整的立在她的面前,待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出动。
这时候萧宁一挥手,本来安安份份立正的人齐齐向外移动,萧容瞧着那浑若一人的行动,眉头再次不受控制的挑动......
“以萧府为起点,向左占据入巷子。”萧宁目标明确。
本来京城的建筑,巷子一条条的,各家的入口不一样,想要控制住一条巷子的安全,派人守住,以巷子为起点,合众人之力,想对付闯入的人会更容易。
有萧宁下令,五百人毫不犹豫地前进,面对在各府前看到的作乱,欲图横冲入内的兵马,一律远攻射落。
“撤!”萧宁他们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一时间分散兵马,打算攻占各家的兵马都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萧宁的人都擅长远攻,用的是弓箭,箭起而落,宛如雨落。
节节败退的人,随着一个撤字落下,没有一个敢再久留,急急地退出巷子。
这样一来,巷子算是暂时被他们攻下,派一部分人守住巷子,萧宁让守在萧家的人往右去,将留在巷口来不及逃走的人全都尽诛!
萧容就是一个纯摆设,萧宁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一个诛字落下,听得萧容心肝直颤。
一个小娘子,未免太杀伐果断了吧!
萧宁不予理会,巷子中的人家听到外面的动静似乎消停了,自家再没有外人闯入,这时候可不得派人出来瞧瞧。
好不容易把巷子平定的萧宁,并不打算就此停手。
人啊,不一定都得上过战场的才有用。
难道攻进京城的兵马就有很多是经过专业训练,上过战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