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颐在羡慕向往男儿的同时,是否想过她能做什么?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萧颐不满地皱起眉头,为何父母都是同样的说辞,萧宁自有她的选择,她也有她的,偏要她向萧宁学习,她不愿!
萧钤岂不知萧颐想的什么,纵然明了,他是不打算纵着,看看旁边的卢氏,这要是萧颐再不懂事,卢氏出面,可没有他这般好说话。
“知道你阿娘让人都过来为何?”萧钤再不聪明,总能闻弦歌知雅意,因此提醒着萧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她要是犯起这糊涂来,一会儿兄弟们来了,哪一个都帮她扛不住卢氏动怒。
“阿娘还想改亲王之制不成?”萧颐不是不知,只是觉得这断然不可能。纵然卢氏想,其他兄弟断不可能答应。
纵然是眼前的萧钦,这可是萧钤的亲兄弟,当今皇上的叔父,哪能只白担了一个王的名头?
萧钤无奈地一叹,“你以为你的兄弟,侄女,他们是傻子?如今他们不动,不过是时机未到,待时机了,一步一步,有些事总会完善的。”
改公主之制的同时,也改改各亲王府的制度,有何不可?
尸位素餐者,焉能再掌大权。大昌,无论是萧谌也好,萧宁也罢,都不是那种喜欢说空话,不做事的人。
若要正大昌之典范,叫天下人心服口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身作则。
卢氏怕是猜到萧谌和萧宁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正好萧颐撞着,一个傻女儿,以为兄弟成了皇帝,侄女争来了公主同于亲王府属官的改变,她便可坐享其成。
卢氏就想让她认清,别人给的始终是别人给的,想占别人的便宜,痴人说梦。
“难道还要改亲王之制?”萧颐是真想不到,萧钤一提,她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这古往今来之制,岂可改之?”萧颐显得有些慌了,急忙地喊了起来,声音传到卢氏的耳中,卢氏一个眼神扫过,不难看出她这一刻的不悦。
萧钦一声轻叹,这是代萧钤叹出的,家里的孩子,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让人省心的。
“那阿姐呢?”公主,同为长公主,都是皇帝的姐妹,她若是不能如萧宁一般,那萧颖呢?
“你能跟你阿姐比?”不是萧钤想打击人,而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萧颐不承认。
萧颐......
来自于亲爹的嫌弃,还是事实的嫌弃,萧颐心口痛得厉害。
“你不曾想与五娘比,至少证明你有自知之明;至于大娘,你也比不上。大娘执掌扬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你莫不是以为徐州当初能不费一兵一卒所得,只是七郎和五娘硬扣到大娘身上的功劳?”
都说知女莫若父,萧钤很快察觉萧颐表情的道道,越想越是觉得,萧颐定是这般想的。
果不其然,萧颐抿着唇,这是真认为萧颖的功劳是萧谌和萧宁硬按的?
“瞧,你连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究竟是何模样,你都不清楚,你又怎么能要求你与大娘享受一样待遇?”萧钤很是无奈,这一刻望着萧颐,希望自家孩子清醒些,别乱来。
这时候外头传来禀告声,却是萧谌和萧宁来了。
住得近的好处就在这儿,卢氏叫唤,他们自是第一个赶来的。
看到萧颐的那一刻,父女眼中都闪过一道果然如是的眼神,面上并无半点变化,只问安道:“阿爹阿娘,叔父。阿翁,阿婆,叔翁。”
最后才转向萧颐,一个唤阿姐,一个唤姑母。
问完了安,父女如出一辙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询问出了何事的意思。
卢氏纵然因萧颐之故心情不好,看到这父女二人时,眼中闪过一份欢喜。
“陛下。”在场的其他人都是长辈,不见礼亦可,然萧颐总是要记得兄弟成了皇帝,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差。
正好这时候的萧钦亦要一道见礼,萧谌箭步上前,先一步扶起萧钦道:“叔父莫折煞于我。既无外人,叔父一如从前一般即是。”
萧颐的一声陛下,就这么直接被淹没。卢氏明了,萧谌这一举动,何尝不是在无声地警告萧颐。
但,卢氏注意到萧颐面上表情一僵,眼中闪过不悦,卢氏的脑门有些痛。
从前看着不算糊涂的孩子,怎么越发不像样了?
她是觉得她成了旁人的母亲了,依然还想得到父兄的庇护,偏连最基本的规矩道理都不懂?
皇帝,萧谌能记得萧钦这一位叔父,不受之礼,萧谌避之于她,难道她不该自我反省一番,究竟萧谌为何如此?
“陛下始终是陛下,礼不可废。若我们萧氏皆无礼法,如何要求天下?”以身作则,皇室当为天下典范,如此,萧谌推行法令,方可令行禁止。
萧钦知其中的道理,自然配合无比。
萧谌道:“大昌江山,萧氏执掌,多亏叔父明事理,配合无间,我才能放开手脚,只问所行之事可是利于家国天下,不必讲究家族之利。”
卢氏莞尔,萧谌是猜到她唤人来的原由。
那么多人里,如今糊涂的不过是萧颐而已。
一眼落在萧颐的身上,卢氏瞬间觉得脑门痛得厉害。
“阿爹。”偏听完萧谌话的萧颐,听出萧谌暗指之意,但却不打算接受,唤着萧钤,希望萧钤能说说萧谌,别总是一板一眼的。
“你不知你兄弟一向听不进我的话?”作为一个只是虚长了年岁,脑袋瓜子转得没有萧谌快,远见胸襟皆不如儿子的父亲,萧钤早些年便已然叫萧谌无视。
萧钤劝说的话,当着面就算萧谌答应得再爽快,转身一走,会照做才怪。
一向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怕在女儿的面前揭露这一事实。女儿早知此事不是吗?
萧颐一噎,这事她当然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阿爹。”早些年萧谌不听萧钤的话,萧颐劝着萧钤莫与他计较,如今事到临头,她倒是盼着望着萧谌听萧钤的话,这利己的样儿,真行。
“五娘。你既改公主之制,属官卫士一律按亲王府,我这个长公主,可也一般?”萧颐亦知萧钤劝不动萧谌,现在最重要的是,萧钤并不答应萧颐。无可奈何之下,萧颐便将视线落在萧宁的身上。
萧宁乖乖立在一旁,低头玩手指。
有亲爹出面,她自什么话都不用说,只管老实地呆着就是。
看情况,萧颐定又闹出事,撞到卢氏的跟前,寻萧钤相助无果,准备挨训了都。
突然被点名,萧颐的意图也就暴露无疑。
不过,萧宁道:“姑母可曾有功于朝廷?”
此话一出,相当直接不客气,萧颐一塞,“我与你父亲一母同胞。”
“阿翁阿婆于阿爹有生养教导之恩,故,新朝建,阿爹请封阿翁为太上皇,阿婆为太后。姑母得封长公主,正是因为你是阿爹一母同胞的姐姐。难道姑母以为,血缘之情,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仍不够?”萧颐要论血缘,好啊,萧宁自是奉陪到底。
这血缘关系让萧颐成为了长公主,这就已经够了吧,萧颐再想利用血缘达到其他的目的,那不能。
“你的伯父们,他们又何曾有功于朝廷,还不是封王设府?他们能,我为何不能?”萧颐死揪着这一点不放,萧宁此刻已然不作声。
萧钦方才已然想到这一层,此刻萧谌来了,他便起身道:“二娘说得不错,我等既无功于朝廷,不该得天下至高之特权。受百姓奉养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能大权在握。请陛下收回亲王府之属官,卫士之权,且让我们这些无功之人,当一个闲散的宗亲,莫浪费朝堂的赋税。”
萧颐的愤怒,不满,随萧钦的话音落下,皆戛然而止。
前来争权的人,万万想不到她想争的,旁人却不想争。
萧宁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果然还是明白事理的人最叫人欢喜。
萧钦知大昌如今面临的困境,无功于家国天下者,偏又手握大权,更要求朝廷养其人,确实不合适。
这一点,萧谌和萧宁都想到,但一时半会儿,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和身边的人说说。
没想到有一天,事情竟然由萧颐挑起。
既然开了头,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心神不宁。
萧谌愿意把话摊开的说,尤其是在萧钦深明大义,明了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盯着他们萧氏。萧家得了天下,想要守住这个天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事,我虽有此打算,也得与兄长们说明。”萧谌并不遮掩,这一刻坦然地承认,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但在没有和兄长们说清楚前,不会越过任何人将此事以语诏书公布天下。
萧钦道:“由我们自己出面请求,比让旁人提醒我们需得放弃更妥当。”
这个道理,萧谌又怎么会不懂。如今卢氏帮他准备了这个机会,他自当把握。
不一会儿,萧讯等人陆续赶到。
自大昌建立以来,萧家的兄弟们自是欢喜的,不过像今天这样齐齐整整的聚集在此,还是第一回 。
瞧见萧宁也在其中时,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过,想到连上天都站在萧宁这一边,当伯父的人,压根帮不上萧宁的忙,扯后腿的事,还是不当为之。
“陛下。”一众人见礼,萧钤和萧钦这兄弟两人,相互扶持了一辈子,到现在,两家的儿女加起来九个,除了一个远在扬州为刺史的萧颖,都到跟前了。
孙子辈里,萧宁是独一份,但这个事情挑起之人是萧宁,少得了别人,断然不能少了她。
萧谌与卢氏目光对视,卢氏道:“虽是我让你们来,有些话我不说之前,先让七郎同你们说。”
众人面对卢氏之时,都不敢松懈,闻之目光落在萧谌的身上,带着郑重。“陛下有话只管说,都是自家人,若是我们有何不妥之处,当以改之。”
萧讯为长兄,虽说他本事不大,可自小照顾兄弟,算是深得兄弟的敬重。
眼下听闻卢氏的话,立刻明白有些话怕是萧谌亦难以脱口而出,萧讯自知如今的大昌方才一统天下,正可谓百废备举。值于此时,他们帮不上忙,至少在萧谌需要的时候,该退一步就要退一步。
萧谌此时郑重地起身,朝众人作一揖,神色凝重地道:“改公主之制,是为阿宁,也为让这世上的女子凭本事可立足于世。
“于大昌而言,天下人才皆可为朝廷所用,利于千秋。可与之而来,那些无法对阿宁下手的人,便有意挑动萧氏内斗。”
提起内斗两个字,萧谌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萧颐身上,萧颐面上一青。
有些话,纵然她是一句话都未说,聪明人却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萧谌道:“亲王,公主,皆可开府,设属官,此必为人诟病,指责萧氏以亲为特权,叫无功之人,亦为天下奉养,与前萧氏诏告天下之语,自相矛盾。
“无功不可封,朝堂之上,为不令世族控制朝廷,任有能之人,必行之。”
其中的原由,萧谌坦然而告之。
萧钦第一个附和道:“当如是。有功于社稷,为民尽心之人,得朝廷奉养,分属应当;无功不受禄,我等既无功,又有何资格与五娘这般为大昌建立,立下不世之功之人相提并论?”
家里人若是通情达理,样样为大局着想,自是幸事。
萧钦说完后,扫过一旁的儿子们,再有问:“你们怎么看?”
问起来,落在一旁的人耳朵里,不难看出他们脸上的惊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来的道理。
现在,萧谌是要改这自来的规矩,往后,若无功者不受封?
萧评第一个附和道:“当如是。”
作为一个有功于朝的人,萧评太明白朝堂之上,若皆是尸位素餐,不事生产,只会坐而论道之人,于国无益,于朝更无益。
“欲令天下信服,当为之典范,以身作则。若连萧氏亦如此,无功不封,天下再无人敢不奉行。”萧谌知道兄弟们内心挣扎,但这样的挣扎要站在大局观,为大昌着想,叫萧谌往后以此则约束天下人,自无人能不服。
其中的道理,在场的人都懂。
萧论这个作为萧钦的长子,最终问:“陛下之意,无功不受封,似我等已封之诸王,当以如何?”
“有功之王,设府立属官,卫士;无功之王,封王,仅是封王,如公主一般,设邑司。”萧谌不藏着掖着,如此告之。
“至此,公主亲王,皆分有功或或无功者。”萧谌已想好,只是一直在想如何找个机会,和兄弟们说清楚。
可他发现,在他说出这话时,兄弟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萧谌?
萧讯第一个出声道:“其实我们没什么事,王府里养那么多人,每日的支出颇是叫人惊心。”
萧论道:“对啊对啊,不仅是府里的支出不少,上门自荐的人也不少,明明跟着我们没前途,怎么还上门呢?”
萧诠补充道:“更有人撺掇我对付五娘,说什么陛下仅一女,我的儿子们都有机会,就是想让我们萧家自己内斗。”
“咳咳!”萧钤听着这一个两个的脱口而出的话,没一个有出息的,再让其他人说下去,脸都丢尽了!
对啊,在场的人里,那不是有一个萧宁在吗?
你们当伯父的,一点脸都不打算给自己留了吗?
萧钤眼神都往萧宁那儿瞟了,谁能忽略。
可是,萧宁听着确实想笑,早知道萧家的伯父们纵然平庸了些,好在大局观正,从来不会乱来,亲眼见证,这心中大石得以全部放下。
“如何行事利于大昌,我们都听你的。”最后,萧钦代为说话,表明了他们一群人的态度。
萧颐的脸色随着兄弟们脱口而出的话,越发不好。
她一心所求,他们拥有了却视如烫手山芋,愿意让萧谌收回,而不是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将一切变成常态。
他们是不是糊涂了?
萧颐有脱口而出以质问,然而一旁的人根本不理会她,聚精会神地望着萧谌,等着萧谌说出下一步的打算。
“叔父和兄长们体恤,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自感不尽。”话说着,朝他们作一揖。众人岂敢生受之,连忙避开。
萧钦道:“都是一家人,不说那道外话。你有你的难处,我们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