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自是不希望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萧颐吧,总是萧谌的亲姐姐。
萧谌庇护萧宁,这是为人父对女的爱护;对于家人,萧谌亦是同样的心思,断然不愿将来有一日,竟然要对自己的亲姐姐动手。
“地位不同,人也会变。你姑母从前虽说总喜欢仗着你阿翁的宠爱,跋扈了些,却对我诸多爱护。
“你阿婆当着你的面喝斥你姑母的用意,想是你也明白。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得记得她是我们的亲人,能网开一面,便网开一面。”
萧谌说起萧颐对他的好,中心思想跟卢氏是一样的。
萧宁还年轻,将来这天下若到萧宁的手中,萧颐就得交给萧宁来管。
萧谌现在就算冲萧颐警告,若是将来有个意外,或是萧颐做下不该做的事,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萧颐。
这是自小长在大的情谊,萧谌断不会忘怀。
然萧宁不一样,与萧家的人相处不多,萧谌更了解女儿,莫看萧宁似乎平易近人,实则不然。
唯有她真正认同,放在心上的人,她才会费尽心思,拼尽一切庇护。
萧颐闹腾,越发不安分,在萧宁的心里只会落得一个贪得无厌,毫无底线的印象。
这样的印象最是要命!一但将来萧颐越界,萧宁为了大昌朝的威严,也会为大昌而选择采用最严厉的方式处置萧颐。
轻轻一叹,萧谌但凡想到这一点,如何也坐不住。
卢氏只怕也早就看出萧宁的性格,该软时软,该硬时萧宁连一丝犹豫都不曾,尤其一但叫萧宁视之为敌人或是后患,萧宁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阿爹,你这操心也太早了吧。”萧宁何等聪明人,立刻明白萧谌话中之意,连带着卢氏在内。
亦觉得过于莫名了些!
想想看萧谌正值当年,这皇帝最少也得当个三五十年吧,额,没准都不用她当女帝了!
这么一想,萧宁越发觉得,比起当不当女帝这个事儿,最重要的必须是如何提高女的地位为重。
“有你在,你和阿婆都护着姑母,说句没良心的话,我就算和姑母的情谊不深,也确实不喜欢她如此糊涂,更不乐意她处处挑事。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总得顾忌你和阿婆。难道在你看来,你的女儿傻得可以,连长辈都不敬,这还什么都不是,就挑事闹事,自断大好前程?”
若是亲情无法说服萧谌,萧宁有的是办法,就从利己方面,还有大局。
为了一个萧颐惹萧谌和卢氏不喜,当她傻吗?
“若是此事换成你阿娘,她犯了糊涂,你管是不管?”萧谌之前的担心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听听萧宁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你和阿婆对姑母一般,劝了再劝,再让人盯着她些,最好把几个聪明人安排到她身边,让她多听人劝。”
管那是必须得管的,也得想方设法解决问题。
萧宁脑转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主意出来了。人不聪明,就寻几个聪明人看着些,千万不能再让她闹出任何事来。
“就不能拿出一点点对你阿娘的耐心,对待你姑母?”萧谌一听萧宁的话,亦觉得可行,是要弄个聪明人到萧颐的身边,看着些萧颐,最好劝着她。
但这个主意再好,也不如萧宁从心底里认同萧颐,能像对孔柔一般的对萧颐好。
萧宁这回只拿眼看着萧谌,且问问萧谌是不是要问这般傻的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原本就不是一样的,孔柔为萧宁做了什么,萧颐又为萧宁做了什么?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萧宁若是能一视同仁,才是更有问题吧。
这个,有些事情,纵然是作为亲爹,萧谌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再者,孔柔和萧颐确实没有可比之处,非把两者相提并论,好像,是有点过了。
萧谌一想通这其中的关键,易地而处,要是他处在孔柔这个被用来提醒萧宁的人的位置,能接受萧宁如此一视同仁?
摇摇头。人心都是肉做的,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靠血缘关系维持,相互间的相处给予,都应该是相互的。
“算了,是我说错话。”萧谌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老实的承认,但,萧谌道:“不要求你像对你阿娘一样对你姑母,只要你多手下留情,有时候莫太苛刻,这总行吧?”
这个要求确实不算是太过分,萧宁颔首道:“可以。”
萧谌抹了一把虚汗,有时候真是拿了萧宁完全没办法。脑清醒的人,想忽悠岂容易。
“记得你叔翁、伯父他们的折上也要署上你的名。”萧谌最后不忘提醒这一句,好让萧宁放在心上,不可胡来。
萧宁啊的一声,萧谌道:“啊什么啊,你得让人知道,你有一颗公心。”
之前萧宁为女争出头的机会,那是为了天下,改公主之制,亦是为了公平二字。自然,连亲王之制也一并的改了,这可是开古今之先河。
亲王有分,再不是一视同仁,以叫朝廷奉养于无功于社稷之王,必为朝臣所称赞。
好事,萧谌岂能把女儿给忘了。
“我就别了吧。”萧谌是为萧宁好不假,但这件事还是她坑的伯父们。
虽然萧宁并不认为这件事她做得有何不对,但再跟吃了亏的伯父一起争功,多有不妥。
“你伯父们都不傻。”萧谌如此道了一句,你来我往的情谊,不是嘴上说说就成,还得在明面上。
“那阿爹更应该让姑母署名。”萧宁说的是真心话。这样的好事,第一个不能忘记的必须是萧颐。
对于一个没立功机会的人,像这样的事,能参与就应该多参与,狂刷好感才是正确的做法。
萧谌瞟了萧宁一眼,“不用你提醒。总之,让你写你就写。”
好事万万不能把亲生的女儿忘记,现在的萧宁就需要多几件这样的事情狂刷人好感。
萧宁老老实实应下一声是。萧谌往前走去,“清河郡主,你打算怎么办?”
最近清河郡主住在宫里,萧宁手把手的教人,端是尽心。
清河郡主也争气,本来就不简单的人,再受萧宁的熏陶,萧谌完全可以想像将来的清河郡主会变成什么样儿。
萧宁一顿,“这需要讨论吗?”
“以前是不需要,现在很需要。”萧谌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份东西,递到萧宁的手里。
萧宁一脸不解地接过,仔细一看,一向泰然处之的萧宁,读完上面的内容都傻了眼了,“不是吧?”
“这值得你惊讶?长沙夫人显然还是心下难安,因此才会有此提议。想必清河郡主这些日呆在宫里,亦让人心生他念。
“况且,换作是你,你难道不乐意如此笼络于人?”
萧谌面对萧宁的诧异,仅是如此问来,将心比心,难道此事不可能?
“阿爹言之有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阿爹,咱们扪心自问,是不是我们家占便宜了?”萧宁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此时此刻,她只想发表这么一个意见。
萧谌瞪大眼睛,“能那么算?况且,你不是说清河郡主已有心上人。”
萧宁颔首,“各地将令阿爹也已经召回了,也就这几日该到雍州了。”
“这份奏疏,你怎么看?”人何时回来,重要也不重要,还是想想他们要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吧。
“婚姻大事,结两姓之好,长沙夫人所想,非清河所想,更非五伯所想,若是五伯愿意成亲,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是的,长沙夫人上书,竟然是请将清河郡主许配萧评!
第120章 想活着没错
萧宁面对两个并非对彼此有意,又不好对付的人,完全没有非要把人凑在一起的意思。
别开玩笑了,不说清河郡主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只论萧评的杀伤力,硬逼他成亲,那是要结仇的好吧?
更别说还有一个贺遂在,贺遂早对萧宁表明了心意,更是萧宁劝他务必勇敢,一个男人建功立业重要,护住自己心爱的姑娘同样重要。
萧宁好不容易说动贺遂,贺遂在扬州那是不畏生死与海寇作战,立下汗马功劳,有功于朝廷。结果朝廷这时候挖他墙角,这事换成谁能接受?
很明显,要是换成萧宁,萧宁都定是不能接受的,更别说贺遂从前遭逢变故,这一生至今怕是最喜的莫过于清河郡主,夺人所爱,那是要结仇。
看好贺遂的萧宁,断不可能自己作死,把好好一个人才,助力,变成她的敌人。
“如何回长沙夫人。”萧谌一向尊重人,萧评更是必须要尊重的人,清河郡主看起来亦是萧宁要重用的人,他怎么能断萧宁的臂膀?
可是长沙天人合那一边,也得给她一个答复,不能伤人的脸面,更不能让她心生不喜,以免伤了彼此的和气。
望向萧谌,萧宁道:“为何要我们回应?”
此事自有正主,长沙夫人这一边当由清河郡主出面。
萧宁拿着奏疏在手道:“我自知清河郡主的心事,愿意助她一臂之力,无可厚非。”
萧谌正是因为明了此事不好处理,是以方有此一问,萧宁想好了,他自然不会管萧宁如何同清河郡主沟通。
“行了,回去吧,早些休息。”事都谈完了,不必再让萧宁留下,萧谌即将萧宁打发,萧宁笑眯眯地道:“阿爹慢走。”
先送君父,再自己走,倒是牢牢记住规矩,萧谌莫可奈何,只瞪了萧宁一眼,“最近切不可兴风作浪,无事生非。”
萧宁一脸的无辜,“阿爹说的哪里话,我何时兴风作浪,无事生非了?”
这话说出去骗鬼的吧!
“你要是都不算兴风作浪,这天底下都是老实人了。”萧谌回得毫不客气。
“阿爹竟然如此中伤于我,改日我定要向阿娘告状。”背后有人撑腰却不会用,那不成了傻子?萧谌最怕的人是孔柔,孔柔却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闻之如此威胁,萧谌指着萧宁道:“你要是敢在你阿娘面前胡言乱语,定不饶恕。”
“分明是阿爹自己嫌弃我,竟倒打一耙。”眨眨眼睛,萧宁一脸无辜,无声地控诉萧谌,谁先说的谁?道她兴风作浪,那叫兴风作浪吗?
“罢了罢了,算我说错话,你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急于把人打发,萧谌只是不想萧宁再揪着这事不放。太难了。
萧宁见萧谌自觉认错,眉开眼笑地道:“阿爹先行。”
得,萧谌既为君,又为父,确实应该先走,那就走吧。
可是,萧宁手里拿着萧谌刚给的奏疏,这怎么可能不兴风作浪。但此事最好是由清河郡主出面,不管她是同意或是不同意,最终解决的人都该是她。
不过,萧宁尚未寻到清河郡主说明长沙夫人上书一事,萧评身边的人送了一份奏疏,“公主,王爷请公主在燕王之下署名。”
论身份,身为燕王的萧钦自是最尊,居于他之下就是萧宁,自是说明了萧宁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萧宁张嘴欲说些什么,来人道:“公主,这是诸位王爷一同商议决定的事。公主既是大昌的镇国公主,亦是萧家的支柱,公主好,诸王自是更好。”
此话一出口,萧宁马上明白,伯父们确实都是聪明人,明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她需得领这一份情。
是以提笔,在这一份请改亲王制的奏疏上签下她的大名。
萧宁其实并不是全然不把萧家的血亲放在心上,知情知趣的人自是惹人喜欢得多;反之,总想白占便宜,不想付出的人,叫人甚为不喜。
恰好,这时候清河郡主回来,见有生人出入,避之于后,等人离去,她才出来。
萧宁亦不赘言,将案上的奏疏与她递去,清河郡主一愣,不过还是伸手接过,不发一言的看了起来,看完后大惊,“这,姑母岂能如此”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的父母皆已不在,长沙夫人是你的姑母,你的婚事,她能说话。”萧宁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清河郡主必须要接受的事实。
清河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之意?”
她能从这份奏疏中看出长沙夫人的打算,但她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萧谌是何想法,是不是萧谌亦为之心动?
“这份奏疏,陛下的意思自然是听你的,你的婚事,由你来做主。”萧谌纵然未将这样的话脱口而出,意思是这个意思,并没有错。
清河郡主颔首道:“我明白了。”
有何不明白的。萧宁知她的心事,亦知她想嫁的人是谁。
萧宁想助她一臂之力,纵然萧谌未必不会心动,想让清河郡主和萧评成双成对,并不代表萧谌的心里只有算计。
“联姻,于旁人看来好似牢不可破,实则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笑话。
“天下男儿建功立业时,从来不会为一个女人迟疑。纵然有那样一个迟疑的人,身边的人也总会会在不断地提醒他,成大事当当机立断,最忌妇人之仁。
“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赌一个男人的良心,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傻?傻得透透的。”
萧宁提起此,透着无尽的无奈。
多少女人如此,最后纵然因此惨死,总有看着先例在前的女人,前仆后继,如那飞蛾扑火。
萧宁不阻止清河郡主喜欢一个人,可是喜欢和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为了一个男人不管不顾,付出所有,那是断然不可取的。
女人,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要懂得爱自己。唯有你懂得爱自己,别人也才能懂得爱你,珍惜你,而不会再视你如草芥,随意弃之。
“我阿爹也是一样的。从前他无法做主,家里定下一门亲事,我的身世你亦有所耳闻,便该知道这婚姻之事,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意志更改。”观清河郡主的神色,有些怔住了,不知是在消化萧宁的话,亦或是在想其他事。萧宁拿不准,只好提起旧事,她自己的旧事。
清河郡主自然知道此事的,知道,亦是好奇无比,问:“虽是冒昧,但我还是想问公主,你恨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好奇想问。萧宁肯定地摇了摇头,“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