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眨了眨眼睛,“嗯,高兴就好。就像我,家里人总让我别出门,说是外面会有人欺负我,可是,我觉得外面很好,比困在宅子里好多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喜欢出去,只有出去才有可能认识朋友,就像认识公主一样!”
此言叫萧宁一时间似是看到了温玉对朋友的渴望。
“公主可好了。那些人答应要当我的朋友,一个转头,她们会在背地里笑话我。”温玉鼓起脸,气呼呼的。
萧宁有意地逗人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背地里笑话你?”
不想温玉竟然问:“公主需要背地里笑话我吗?当着我的面也可以笑话是不是?”
这倒是不假,萧宁颔首道:“确实如此。”
其实就两人的谈话,着实叫人听着暗自着急。一个傻子和一个当朝素有睿智之名的公主聊得如火如荼,怎么看都不正常。
不是没有人想去接个话,温玉叽叽喳喳就没停过,压根没有人插得了话。
萧宁倒是诚如她所说的,就是作为温玉的朋友来的,除了温玉外,旁人除了一个温老夫人,萧宁并无意多接触。
温玉这一家人,怕是只有一个温老夫人真心待她。
萧宁牢记一点,她来是为温玉而来,其他人不过都是顺便的。
若是这些人不明白这个理由,以为她不过耍着一个温玉玩,便让他们看看,大昌的公主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公主喜欢吃什么?”温玉又问起了萧宁。萧宁面带笑容地接话,“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喜欢。阿婆说,什么都吃才能长得好。不像有些小娘子,弱不禁风,一年有半年躺在床上,连大口喘气都累。”温玉是真把温夫人的话记在心上,装得老气横秋地说来,更与萧宁凑过头,“药很苦的。”
萧宁认同地点头,“不错。所以你要听你阿婆的话,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朋友,得遇是幸,若没有,你有一个阿婆事事以你为重,教导于你,已是万幸。”
如萧宁一般,对于朋友的定义,好吧,她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去交朋友,在她的身边,每一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生活,她也有她的。
朋友,当是志同道合,最不能强求。
温玉想了想道:“就像公主。我喜欢公主,邀请公主来我家,公主也喜欢我,更不愿意骗我,公主也拿我当了朋友。”
萧宁哭笑不得,“你是想听我自夸吗?”
“公主说的公主自己都做到了,所以公主才是我真正的朋友,能遇上公主,是我三生有幸。”温玉侧过头仔细考虑了后,肯定地下结论。
“是幸或不幸,或不一定。”萧宁亦不确定,她这样冲入温玉的世界,对温玉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幸。”温老夫人看得出来萧宁神色间的担忧,萧宁是不会停留在原处的,但她带给温玉的,究竟最后温玉能不能把握得好,让自己也过得更好,萧宁不知。温老夫人却掷地有声地回应。
“请公主与老身一叙可否?”温老夫人说完那句话后,向萧宁发出邀请。
萧宁明显一愣,确实想不到。但温老夫人开了口,萧宁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其他人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可是温老夫人发了话,谁也不敢有异议。
温老夫人冲温玉道:“玉儿,我同公主殿下有话要说,你自己先玩可好?”
温玉还想同萧宁说话的,但温老夫人开了口,温玉再是不舍也乖乖地答应,“我就在这儿玩,阿婆和公主殿下快说完话,我等着公主殿下呢。”
温老夫人重重地点头,便请萧宁往一旁的屋里去。
一群人倒是想一道跟上,然温老夫人并无意让人跟上,萧宁也让追随的人留在外头。
屋里散发着一阵阵清香,闻之令人精神一振,温老夫人道:“公主殿下可有耳闻,我温氏手中有金山铁矿?”
哪怕之前萧宁不曾听闻,昨日答应温玉上门做客,她再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大把的人将温家的事迫不急待地告诉萧宁。
“有所耳闻。”萧宁如实答之。
温老夫人审视的目光落在萧宁身上,“老身从未想过,真正拿玉儿当朋友的人会是公主。”此言不虚,于温老夫人而言,心智有失的温玉,是她这一辈子都放不下心的人。
已然到了出嫁年纪的温玉,不是没有人冲着温家上门提亲,但那些人,居心叵测,暗怀鬼胎,温老夫人如何愿意将捧在手心的孙女嫁给他们。
温老夫人也在想,这一生,她能否能遇到一个值得她信服的人,叫她将孙女托付之。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与温小娘子只是有缘罢了。”萧宁或许是心生怜悯,亦或是对一个心智缺失之人,在她的面前,萧宁不需要想得太多,能让她放松,她极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有一事,望请公主能答应老身。”温老夫人突然跪下,恳请于萧宁。
萧宁亦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连忙要将温老夫人扶起,温老夫人却按下了萧宁的手,真挚的请求道:“请公主听老身说完。”
这不由萧宁动作的做法,萧宁一愣。温老夫人道:“温家至此,只留下玉儿一条血脉,其中的缘故,旁人或只是一知半解,我心知肚明。老身已然年迈,此生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玉儿。
“曾几何时,我亦想过,为玉儿寻一个郎君,只要那个人愿意待我的玉儿一生好,我愿意将温家的一切双手奉上。
“可是,太难了。人心皆贪,哪怕我温家所求不过是玉儿的安好,依然为人所不能容。到最后,我也在考虑,将来玉儿怎么办。”
身为长辈,面对唯一的孩子,她的心里念着什么,想着什么,不过都是这一个孩子。
可这世上的人,贪求太多,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容不下。
“老身所求,不过是公主能如今日一般待我的玉儿,一生护她,叫她安乐无忧的过一辈子。只要公主能答应老身,老身愿意将温家世代所传的两座金山,四座铁矿,都告诉公主。”温老夫人殷切地盼望,连好处都丢出来了。
萧宁一愣,这传闻不虚吗?
“老夫人不怕,我亦是那心怀叵测之人?”萧宁纵然面对这似是令天下震惊的好处,并不见心急,如此一问。
温老夫人闻之一笑,“老身活了这把年纪,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真心假意,老身能看得出来。公主对玉儿无所图,愿意耐心听玉儿说话,愿意受玉儿所邀上我温家的门来,公主是拿我家玉儿当普通人看。
“连对一个傻子都能信守承诺的人,我有何畏之。”
温老夫人只是没有想到,温玉竟然能得这等好运气,碰上萧宁这一位公主。愿意以诚待她,并不以她心智不全而欺她辱她的公主。
可既然遇上,就是温玉莫大的幸事!
温老夫人道:“公主虽年轻,一言九鼎,将来必能开创一代盛世。老身怕是无缘得见,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一个玉儿,唯愿公主护一护我的玉儿吧。”
两座金山,四座矿山,这是多少的宝贝?只要求萧宁护住一个温玉。
这笔生意,定是萧宁赚大发了。
“夫人,你这可是亏本的买卖。”事实摆在眼前,这件事萧宁答应下,萧宁赚了,温老夫人定是亏的。
“是赚是亏,不过是各人看法。”对温老夫人来说,能遇一个值得信任,也可以托付的人,千难万难。
萧宁出现了,能将温玉当成普通人对待,这就是温老夫人最欢喜的事。
不过是初初见面,萧宁能以礼相待,不欺温玉的无知,亦不思如何戏耍温玉。
温老夫人纵然从未想过萧宁会是这样的一个公主,遇见了,亦舍不得再另寻他人。
萧宁位高权重,观其行事,将来未必不会真正迈出那一步。若萧宁有心,定能将温玉保护得很好。
她相信,萧宁不曾亏待于一个傻子,定然会是一个有心人。
“夫人觉得非我不可?”这是交易,萧宁纵然心动,亦不愿意温老夫人轻率决定。
温老夫人闻之,脸上流露出欢喜。
利字当头,能劝旁人再考虑清楚的人,除了萧宁,再无。亦叫温老夫人下定了决心。
“请公主助老身一臂之力。”温老夫人再次拜下恳请,萧宁连忙将人扶起,不再受此大礼,“老夫人不弃,宁得温家之利,必一生护她。”
“多谢公主。”萧宁答应下,温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利字当头,多少人心动,独一个萧宁并不见急,温老夫人自知萧宁手里握有天下盐利,这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利。
区区两座金山,四座铁矿旁人或许会满心欢喜的据为己有,萧宁不为所动,并非不可。
终于听到萧宁答应下,温老夫人才是真正的放心。
“夫人若是再有旁的事,不妨说来。”只是照顾温玉一生,让她健康快乐就白得两座金山,四座矿山,这也太占便宜了!
萧宁是个实在人,甚是以为温老夫人可以想想,有其他的要求,不如一并提出。
温老夫人与萧宁站在对立面,将萧宁的所有表情都看在眼里,面上流露出了难以言语的复杂。
她从来遇上的人,都只考虑如何占尽他们便宜,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萧宁一般,竟然会因为占人便宜而心虚。
“温家在玉儿这儿,只剩下玉儿一人了。我的儿子死得惨,我的孙女,一出生便叫人害了,我想,如果可能,就让玉儿将来担起温氏。只是这一条,可行可不行,老身只要玉儿欢喜健康即可。”
萧宁听出温老夫人话中其他之意,然明了并非她该多问别人家事的时候。
温老夫人望着萧宁,萧宁回过神,应下道:“老夫人放心,这两件事我定办成。”
虽然觉得温老夫人的郑重有些不同寻常,萧宁亦不多想,毕竟上了年纪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她问得太多,并不妥当。
“多谢公主。”温老夫人面露喜色,她一直悬在心上的事,终于解决了,真好。
“阿婆,阿婆,你和公主说完话了吗?快让公主出来,让公主出来。”温玉的声音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叫唤,带着迫切。
温老夫人眼中露出无奈,朝萧宁轻声地道:“公主见笑了。”
“初见温小娘子时她便如此。”从一开始萧宁便知道温玉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现在会希望温玉变得懂事乖巧?
两座金山,四座矿山只换萧宁庇护温玉安宁,萧宁拿得颇是亏心,断不会如今便觉得温玉需要改变。
温老夫人低头一笑,带着几分放心。
只盼萧宁能保持此心,永远不变!
“公主请。”温玉的声音一直不间断,温老夫人请萧宁同去。
门一打开,温玉高兴地站在门前,见萧宁和温老夫人走出来,温玉能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也扬起了笑容,“阿婆,公主。”
“哎!”温老夫人应下一声,这时候有人显得急切地上前追问,“阿家......”
“公主在前,玉儿不懂规矩,你也不懂。”温老夫人面对其他人时,可没有这好脸色,一语提醒萧宁就在跟前,他们难道忘了规矩。
“公主殿下,今日时候不早了,老身亦不久留。”有人想寻机会和萧宁说话,温老夫人却不乐意叫他们打听得太多。
“啊,公主要回去了吗?阿婆,我可以跟公主出去玩吗?”温玉第一个抗议起萧宁走得这般快,望温老夫人可以答应她。
温老夫人望向萧宁,萧宁虽不解温老夫人为何急于让她离去,依然配合,只道:“老夫人若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且让温小娘子随我出去一趟。晚些我再派人送她回来。”
“有劳公主。”温老夫人自无不应,朝萧宁福福身。
温玉甚是欢喜,“好啊好啊。我要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话说着已经跑到萧宁的跟前,欢喜无比地数起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萧宁同温老夫人微颔首,朝外走,这方与温玉道:“若是喜欢吃食,可喜欢尝些新鲜的,我府上好吃的东西不少,都是外头没有的。”
温玉惊叹无比,“啊,我要我要。都有什么好吃的?”
“糖醋排骨,口水鸡,红烧肉......”要说报菜名这个事,萧宁做起来丝毫压力都没有,作为一个资深吃货,萧宁的人生里就没有亏待自己那回事。
都是菜名,且都是温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菜名,温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要吃我要吃。还要记得给阿婆带一份回来。”
温老夫人看着萧宁和温玉离去,远远听到这一句,心下暖洋洋的。
一个一心念着她,便是吃一口吃食都能想着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收到最好的礼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从这个孩子身上汲取任何东西。
萧宁一直觉得温老夫人说话有些不对之处,且让人仔细查查,温玉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翻起十几年前的旧案不容易,那时候的冀州不能说有多好,差也是不曾的。但当时这是一桩命案,温玉的父亲是温老夫人的独子,也是温家的嫡子。
按各家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温家是有庶长子的,但在温家有嫡子的情况下,且这嫡子极有出息,自小教养上佳,人人赞其聪慧知礼,大婚娶的又是大家闺秀,温家的家业,人人都认定了非他莫属。
偏偏,温玉出世不满一个月,这一位温家的嫡子却遭意外,惨死于家中,就连温玉的生母亦不能幸免。
当时这案子蹊跷得很,只有一个儿子的温老夫人,岂愿意接受儿子意外的死去,可是这件案子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具体原由,既然案子都撤了,案卷自然是没有的,再多的事,隔得太久,一时间根本查不出来。
萧宁没有再让人查,温家的情况,怕是一切都不是意外,至于是谁在幕后推手,萧宁并没有想再了解下去的意图。
然,萧宁千算万算,终是算错了一着。
“公主,温家昨夜所有人被毒杀,且皆葬身于火海。”萧宁想将此事放一放,她想放,总是有人不想放的,萧宁闻此消息,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