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有人为自己打气,甚是以为这才是正常的。
但是,等萧宁出列,“陛下,这是儿巡视天下多年发现的问题,解决的问题,呈于陛下,也请众臣一道看看。”
得,这才刚回来,不等人挑她的刺,她倒好,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都暴露在人前,果然是,什么事都不怕。
“也对,众卿对你在外多年,也是颇有异议,亦不知你都做了什么。既然你有所准备,也好,一道让人瞧瞧,免得日后再由旁人挑你的错处。”
萧谌不愧是亲爹,亦明了众人的想法,他们各自的打算。
知萧宁越是得民心,越是触及他们世族的利,越是让他们不安之极。若是能有办法让萧宁不好过,或是把萧宁拉下马,他们必团结一心。
萧宁从袖中拿出了本子,“这只是粗略的一份,细节已送至中书省。”
萧宁说到这里,明鉴连连道:“昨日已经收到殿下命人送来的报告。”
那厚厚的报告,明鉴看着上面写得事无巨细,一清二楚的内容,不得不感慨,萧宁还真是为人谨慎,连让人有半点可能挑她错的机会都不会给。
萧谌一个意示,自有人走下,从萧宁手中接过,送到萧谌的手中。
萧谌翻看之后,知萧宁写的确实是总结而已,毕竟萧宁每到一处,行的事说是相同,也各有不同之处。
尤其对荆州,萧谌在看到荆州两个字时,就想起了萧宁用牛吓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事。
咳咳,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提起这不该提起的事吧?
萧谌心下刚刚默念了一句,只闻此时,一人出列道:“陛下。”
一看对方出声,萧谌马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位是谁?那是自来最喜欢挑刺的人。李御史啊!
可是萧谌总不能把人的嘴给堵了,只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何事?”
李御史作一揖道:“闻殿下在荆州之时竟然威胁于世族。”
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这才开始翻账啊!
“御史可曾听闻我在荆州内惨被牛袭?”萧宁对这个事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没有任何迟疑的反问。
李御史一顿,这个事情不是说没有听过,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萧宁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于此时道:“我也问起荆州刺史,这为何牛都喜欢往外跑。荆州颜刺史与我说起,荆州的世族都喜欢放养牛,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冲撞了我。”
在荆州呆了这些日子,萧宁要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那也未免太无用了吧。
李御史早年不提,现在才提,怕是有人特意将此事告诉他,想在萧宁刚回来的情况下,叫萧宁再度惹人非议。
“仅此而已?”李御史不是不想信萧宁,只是觉得此事不可能那么简单。
“不然呢?”萧宁一脸无辜地反问,她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李御史是听说了什么,这才会有此怀疑。
若是真有怀疑,该如何查实,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李御史还真没办法接话,他求过是听闻此事,既无证据,且又是过去多年的事,想弄清楚并不容易。
萧宁坦然而答之,再有萧宁特意提起她也曾遇袭的事,牛啊!怕是其中的内情不少,萧宁不与人追究,不对,那也不算是不与人追究吧。
当初萧宁刚到荆州时出了一条人命,有一世族为杀人者付出了代价,同时还有其他的人也受到责罚。只不过能让世族认下这处置,那是萧宁的本事,当时他们都奇怪得很。
现在看来,其中的事并不简单。他要是再咬着此事不放,或者是想让人翻起陈年旧事,萧宁未必在意,有的人倒是不满之极!
李御史想明白这一点,也意识到他是又一回成了别人的棋子,要是他再继续追究下去,最后只怕是两头都不讨好。
罢了罢了,至少荆州内无人提起此事,想必萧宁已然和他们达成了共识,这些人往后也不会再提起此事,他又何必非要揪着这些事不放?
“读一读。”萧谌一看萧宁几句话就把某人拍老实了,自是松一口气,看完手中的奏疏,甚是以为理当让人当众读一读,好让他们知道,究竟萧宁这奏疏中写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萧宁不过是参考了武则天的建言十二事,针对眼下大昌的情况,她所见所闻,一一指出各州存在的问题,同时给出了解决方案。
劝农桑,薄赋徭,这是根本。若百姓无法吃饱穿暖,一切不过都是空谈。
而在萧宁巡视两年里,不说其他地方,只道一个荆州和兖州,百姓的收入几何,萧宁直接作出表格,形成对比让众人仔细的看清楚了。
百姓的收成得以提升了,无天灾人祸,在一定的程度上何尝不是保障了百姓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广开言路,这些也算是老调重弹了,萧宁细节地指出她所到之处,听民意,纳士人治天下之心。
所有人给出的建议,萧宁都收录其中,一条一条的列得分外清楚,同意与不同意,为何同意,为何不同意,这都写得一清二楚,让人纵然想再指出不妥,可这上面早就写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取其大利,而避之短处。
还有杜馋口,为百官增薪。
馋言惑人心,不利于国而利于自身之言,断不能容之。
百官啊,其实朝廷的俸禄挺低的,虽说钱几乎都是萧宁出的,萧宁也觉得,对朝廷命官,这些一心一意为大昌效力的人,还是应该好好地对待他们,这俸禄实在不宜太少。
提高提高,必须要提高。
这可就让百官都流露出了诧异之色。
额,从前的官员都是世族出身,从小就不用为钱财操心,可是现在的人里,有不少是寒门出仕的,养家糊口是他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萧宁能考虑到他们的难处,知道他们拿着那么点的俸禄要养家,其实真没有那么容易。
一时间众人皆是百感交集。看着萧宁的眼神也就更加复杂了。
其实站在朝廷的立场,都说陛下对臣子信任,臣子当为天子尽心尽力,谈钱什么的,太伤感情了。
屁!喊出这空话的人,是不想从皇帝手里光明正大的拿钱办事,背地里就不知道他都贪了多少。
萧宁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是以愿意为他们着想。
想让百姓心系家国天下,都要让百姓吃饱穿暖;想让百官尽心为朝廷,为百姓,难道不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朝廷命官同样也是为人子,为人父之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若是家中不宁,让他们如何能尽心为国为民?
萧宁明了,官员也是寻常人,若解决不了他们的吃穿问题,这不是逼得他们贪吗?
官员要是一贪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萧宁宁可出有数的钱,让他们一心为朝廷和百姓办事,也不愿意让他们贪。
当然,她想出这个办法或许只能解决一部份人的问题,并不能解决了所有人都不贪。
那也没有关系,能少一个贪官就是好事。
萧宁心里的想法,萧谌自明了,不得不说,萧宁为民着想,亦为官着想,这恰是许多人没有考虑到的。
衣食住行,人之根本也。萧谌也曾为了手中的兵马和百姓忧心过,按理来说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这其中的不易,只是国库不丰,一时半会儿确实考虑不到官员这一层。
萧宁这两年在外头折腾出不少的东西,其实看起来不错,收入吧。他就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只想说,果然节流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开源才是。
源源不断的钱入账,管你怎么花,这进的永远比出的多,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朕觉得公主所奏皆可行,你们以为呢?”萧谌同意事情并不就能定下,还得过三省,最后才由六部开始分工办事。
“臣附议。”明鉴第一个出面,顾义晚了一些,却也道:“臣附议。”
姚圣和孔鸿都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齐声地道:“臣附议。”
水货和铁全,他们就算是想反对,这都占了五个人了,他们反对有用吗?
最终也只能应一声同意。
其实他们在读的内容里,注意得更多的是,萧宁提出父在母丧服哀三年这一条,这是想让女人的地位和男人一般。要知道《礼记》所记,父在母丧,只需守丧一年。
可是相比之下萧宁提出的加薪一事,这是为天下官员一起加的薪,多少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上头。
真正的切身之利,而且就是放在眼前的利,他们但凡想到这一点,心中岂能不欢喜,又怎么会不乐意。
反正天下不决之事,最后都要过政事堂商议,表决,现在这几位大部分都同意了,就不需要再多此一举了,萧宁所作的报告,所有的倡议,都一致得以通过。
随后,再有一人进言,大兴亡,姬氏数位皇帝惨死于佞臣之手,是不是该以追封,以令天下知大昌敬佩姬氏几位不屈之帝?
话,说得是相当的有技术,敬佩啊,面对不屈不服,不为佞臣所威胁的人,当敬之,理所当然。
“是该以追封,只是数代先帝皆以年幼之身而死,后继无人。”萧谌说到这里那叫一个惋惜,很是为找不到继承的人而可惜。
“姬氏数帝皆无后不假,但还有清河郡主在。为兄妹,想是思姬氏后继有人,再没有比清河郡主更合适的人。”说了老半天,萧谌又是一副很是乐意给姬氏追封的态度,可是太好了!接下来就得他们加一把劲,好把此事定下。
“以清河郡主袭姬氏之爵位?”一群高兴很快就能加薪的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听到了什么,满目都是不可置信,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玩笑断然是不曾的,就是不知道众人以为此事可行或是不可行?
想到这一点的人,马上扫过在场的人,想从他们惊讶的表情中看出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这,这以女子承爵,不妥。”半响后,有人干巴巴地吐露这一句,却是带着试探,总觉得萧宁一回来就闹出这样的事,不同寻常。
但是,萧宁可是刚为他们争取了大利,他们总不能刚得了好处,这转头对付起萧宁,与她作对是吧?
故,这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也是想看看萧宁是什么样的态度,她是认为此事可行亦或是不可行?
眼神都往萧宁的身上瞟,意思都挺明确的,就是拿不准,正是因为拿不准,才等着萧宁表态。
萧宁早就得了萧谌再三的叮嘱,她再怎么挑事都成,就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先冒头。
朝中百官肯定是想知道她有什么想法,毕竟论位高权重,论得民心,萧宁于朝中大臣中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摆在眼前的事,跟萧宁硬碰硬不可取。
不能来硬的,那是可以迂回的啊。比如现在的萧宁很明显在这桩事上,就是得利的一方,她必须不会不想,可她不发话,倒是让人不好戳破。
这种情况下,就很希望萧宁能说话了。
可惜,他们聪明,萧宁同样不蠢,有些事她心下自是明了,完全不愿意配合。
“有何不妥?姬氏子弟中,如今活着的不是乱臣之后,就是与大兴先帝相隔甚远的所谓兄弟,比起他们,自是清河郡主与先帝皆为同父更适合。”明鉴哪怕没有早得了打招呼,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投石问路。
也是啊,清河郡主归于大昌多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一开始或许就已然被人决定好了今天的这一出。
等待许久,既可两相得益的事,何乐而不为?
“论亲疏远近,诸位难道宁可让同宗之人捡了便宜,也不愿意让你的女儿,有你共同血脉的女儿承你的爵位?”这话也就明鉴百无禁.忌地问来,不带一点含糊。
“中书令,此言差矣,自来就没有女子承爵的规矩。”你跟我说亲疏远近,我同你说起规矩,尤其是这世上的诸多规矩,这都是前人定下的,你总不能想着全都把他丢了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变则通,不变则死。谁家想绝嗣,就是大兴的历代先帝,他们创建大兴时,所思所想都是江山能万代流传,得永掌天下。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做好,更是另一回事。谁能想到韩氏为后,为太后,最后竟然谋害于冲帝,以令将长成可掌天下的皇帝惨死?其后灵帝,哀帝,皆为佞臣所杀。致使这一脉断绝,独剩一个清河郡主。
“若是大兴皇帝们在天有灵,若他们所知,若是让他们选,想必他们也是愿意让清河郡主承姬氏之精神,得姬氏之爵位。”
明鉴感叹于前朝皇帝们的惨死,同样也觉得,这要是让他们能选,他们肯定乐意清河郡主承爵。
“此言差矣,某不以为然。”这种情况下,各持己见是常有的事。
“自来无嗣可过继,这是自来大家都懂的事,祖宗们定下的规矩,岂由我们任意改变。若是大昌数代先帝在天有灵,想必他们更愿过继嗣子以传之。”
你来我往啊,谁都想说服对方,可是他们都很清楚,想说服对方并不容易。
比如现在,这承嗣之说,一致都是同意过继承嗣的,毕竟自古以来不是没有人膝下无子,最后解决的办法不就是这样的吗?过继。
朝廷至此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认定了要按从前的规矩,就以过继以承爵位;一派就是以明鉴他们为代表,甚是以为就该让女子直接承嗣。
一个拿规矩说事,一个拿血脉说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种事情想说服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怎么不容易,最终这桩事也是要定下的,只不知时间长短罢了。
比起想要这个结果,萧谌更直接,你们吵你们的,他先让人想好如何封姬氏之爵。
对啊,这都还没有定下爵位呢,你们就吵着由谁来承继。
行,你们吵你们的,他只要把最重要的一点定下,最后决定由谁来承爵,反正他大昌只表明态度,他们绝不亏待前朝忠义之帝。
这样的皇帝啊,谁不为之早死而惋惜,尤其是死在乱臣贼子之手,实在叫人痛心。
额,不宜太过,若是过了,太假!萧谌明了这一点,话是那么个意思,让别人说出口也是完全可以的,他就免了。
正是因为如此,萧谌点到即止,其余的事,如何令群臣共同商议该给姬氏定下什么样的爵位,这就得讨论起来。
旁人在讨论是不是能让清河郡主承爵一事,另一部分的又说起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爵位才符合姬氏,明鉴在其中尤其显得奇葩,他可是两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