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有礼。”对方客气,萧宁也不失礼数。
“小娘子以少胜多,今已天下皆知,往后再无人敢轻视小娘子。同小娘子道贺。”温和的人说起话亦十分悦耳。
“不过是侥幸罢了。”被夸奖的萧宁并不认为自己当真能得天下人重视,面带笑容,很是谦虚。
“卢御史大夫乃府上老夫人的兄长,想必萧氏也有诛杀曹根报仇之心。某与小娘子请之,望小娘子出兵,助某夺下冀州。”唐师诚恳的向萧宁请求,作一揖。
“不知唐公有何良策?”信中早已说明其中来意,萧宁只是想知道眼前的这一位想拿下冀州一番操作,接下来又打算如何行事?
“某手中有三万人马,不知小娘子能出兵几何?”唐师并没有因为萧宁的询问心生不满,道明他手中的底线,同时也想探明萧宁,愿意出兵几何助他?
“三万。”萧宁十分爽快,对方既有三万人马,她也可以出三万兵马相助。
唐师面露喜色,“多谢小娘子。”
“你我需明言,我助你拿下冀州,冀州境外以北往雍州之地,此后皆属雍州管辖。”萧宁可不会白干活。
作为提议的唐师,立刻道:“当如是。”
“此番请小娘子指挥如何?”唐师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意思是愿意将他手中的兵马全都交给萧宁指挥?
“曹根手下悍将不少,论行军布阵,某自愧不如。观小娘子用兵,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少胜多,实难得一见的将才。某既有自知之明,愿意托付于小娘子。”唐师面上依然诚恳,神色间尽是对萧宁的信任。
萧宁觉得,这一位实在是个妙人!
“唐公说笑了,观唐公行事,后发制人。若非唐公无伤人之心,只怕我这两万人马在冀州早已有进无出。”萧宁带两万人进入冀州,摸上冀州进军雍州的船只,这其中顺利得让萧宁出乎意料。今方知晓,都是因为有人帮她扫清障碍。这个人正是眼前的唐师。
“若不是小娘子精明过人,深谙人心,反其道而行。纵然某有心相助,亦无力助之。当然,若不是知晓小娘子两万人马登船,某也不敢绕后袭击曹根旧部。
“实不相瞒,自曹根把持朝政以来,冀州上下无人不思如何讨伐逆贼,只是有心无力,冀州兵马强悍,我等并非他们对手。
“一直蛰伏,无非想等个合适的机会,小娘子到来,恰好为我们找到机会。”
听听这唐诗说话,明明是他帮了萧宁一个大忙,反倒处处彰显得萧宁帮他更多。
这么样的一位人物适合交好,不适合为敌。
“冀州境内诸事还是唐公明了,我这三万人马听从唐公的调遣。宁,亦听从唐公差遣。”若是出兵冀州,萧宁定然是要一道去的,没有萧宁在,唐师调不动人。
唐师瞧出萧宁的真诚,迟疑了半晌,轻声的询问:“那某当仁不让?”
“当仁不让。”萧宁面带笑容的点点头,证明并非玩笑,请公随意。
发兵冀州,各方皆动的天下,必迎来各方出手。这一乱,有利有弊!
达成协议,双方立刻调动三军。
程逵依然领兵马守城,萧宁亲率三万兵马,和唐师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发兵冀州,在雍州方面已经牵制住冀州大部分兵力的同时,他们前后夹击必然能够极快的拿下冀州。唐师谦虚得很,虽然萧宁已经将手中兵马尽托付于他,听凭他的差遣。
在制定行军作战计划时,唐师总会征询萧宁的意见,萧宁看得出来,这一位可不像是不懂军事的人。
若说后发制人,辨别萧宁两万兵马,混入冀州,必然会合雍州守城夹击冀州兵马。趁机绕后袭击,以火发动进攻,借天时地利,再与人和,有此大胜。今观行军布阵,便可见是他的真本事。
当然,这一位完全明白萧宁对他的防备,想必他也防备萧宁诸多,只是不管再怎么防备,双方的目的一致的,都不希望曹根的势力再次扩大。
如此情况下,自该不遗余力,先除他们共同的敌人,至于将来天下如何纷争,那是将来的事。
“小娘子粮草充足,某手中粮草不多,便不再不自量力为小娘子供应粮食,望小娘子勿怪。”双方纵然互惠互利,但也是唐师请人帮忙在前,按理来说应该供应粮草。
萧宁刚把曹根他们的粮食全抢了,这些粮食何尝不是出自冀州。
冀州多少人多少粮,就算有的再多,尚未接手冀州的唐师,能粮草充足才怪。
面对无.耻的人,比如韩靖,萧宁那是绞尽脑汁,必叫他脱层皮。
客气有礼的人,萧宁都不好意思为难人。很是大方地道:“唐公不曾命人阻拦我军抢夺粮草,且当这些粮草就是唐公为我军供给,多谢唐公了。”
一直以来萧宁遇上的世族们,要说让萧宁相对比较佩服的,一个是李丞相,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唐师。
李丞相自不必说,是个明白人,也是个睿智明达的人,可惜他死得太冤。
若他不死,如今的大兴未必是这等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局面。
力挽狂澜,中兴大兴!
不好意思,萧宁对大兴并没有多少好感,就这样一个由世族垄断的王朝,趁早灭了吧,下一个王朝更好。
眼前的这位唐师吧,几番往来,人是相当的讲道理。
讲道理的人,有多少人不喜欢的?反正萧宁就挺喜欢讲道理的人。
唐师显然不同于素日那等因萧宁年纪小,处处拿萧宁当孩子,可劲想忽悠萧宁的人。
仗怎么打,如何出兵,样样唐师都跟萧宁商量。
说实话,这样的一份尊重,萧宁也只在萧谌的身上感受过。
亲爹那是叫萧宁明明白白说清楚后,不再随便帮萧宁作出决定的人。
唐师似乎生来如此,不会将萧宁当成寻常的孩子。
“报,小娘子,冀州城攻破了。”里应外合,再怎么强悍的兵马也顶不住。萧宁是从正面发起进攻,城门攻破,斥候第一个跑来禀告。
萧宁和唐师正好在一块,听到这等好消息,唐师面露喜色。
“太好了,冀州终于脱离曹根的掌控。小娘子,多谢你。”唐师高兴归高兴,第一时间立刻向萧宁表示真诚的感谢,如果没有萧宁的配合,他们绝不可能顺利拿下冀州。
“唐公不必客气,毕竟你我各取所需,既然冀州城已经攻破,余下诸事我不宜再插手,这便撤军。”萧宁高兴归高兴,马上打算调头走人,一刻都不愿久留。
唐师欢喜的脸上随萧宁此话落下,不难看他的惊愣。
哪怕双方早已达成协议,萧宁帮忙攻下冀州,所得的将是从冀州境内往北的所有城池,观萧宁没有丁点抢占冀州的意思,也是出乎唐师的意料之外。如此大方豪爽之人,难得一见。
“小娘子的恩义,改日我等一定报答。”唐师也不做那虚伪之人,含笑的同萧宁作揖相送。萧宁亦还礼,“宁告辞。”
萧宁的兵马要是不迅速撤出冀州境内,唐师还有他身后的冀州世族,都要怀疑萧宁别有用心,意同他们争夺冀州。并无此心的萧宁,得到其他三不管地带的城池已经很满意。
冀州这个地方既然是曹根的老本营,丢了定然绞尽脑汁要抢回来。
接下来的冀州定然不太平,萧宁可不想深陷其中。
“不送。”萧宁走得如此大方,叫暗中提醒唐师千万提防萧宁的人,面上讪讪。
萧宁立刻令三军回师,这就赶回雍州。
玉毫带来一个好消息,“将军重创曹根大军三万。”
比起萧宁在后方给曹根添麻烦,萧谌领军在前线和曹根那是真刀真枪的对上。
一直以来战事胶着,不分胜负,萧宁既忧心自己这边如何脱身,何尝不担忧萧谌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事。
现在捷报传来,太好了!
“立刻快马加鞭,赶回雍州。”想必雍州内等着她凯旋归来的人,不知凡几。孔柔要是见着她不知要哭成什么模样。
“冀州城打下了,我们当真不趁机夺下冀州城?”萧容一看萧宁走得端是干脆利落,实在忍不住凑过来询问一句。
“人无信,无以立。既然我们有言在先,为一个冀州失天下人心,叫天下人指着咱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无信,不值得。”萧宁面对萧容,平和的解释。
人心皆贪,这一点无可厚非。能控制内心贪欲,分析厉害,做出最好的选择才是最难的。
萧容拧紧了眉头,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想不到长远,是他的局限。罢了罢了,他还是老实听话。
***
萧宁喊着快马加鞭赶回雍州,还是分布兵马占据已经跟冀州方面达成协议所得的城池。
别人对这三不管的地界一向头疼,但对萧宁来说这个地方可是好地方。临近冀州也就是靠海。
海有什么?有盐呐!
萧宁,但凡想到冀州隐藏了无数的财宝,垂涎三尺都不为过,可惜好东西再多却不能急于一时。
况且就算现在冀州落入唐师他们手中,萧宁相信,终究都是她的!
打着响亮的算盘,萧宁吩咐人迅速将临海的所有荒地全部圈起。
晒盐这办法,萧宁交给手下立刻操作,亲眼看到海水褪.去后留下的闪闪发光的盐,白皙如雪,若不是亲眼所见,有几人相信。
萧宁何尝不满心欢喜,立刻下令,“制盐之法,不得外传。若有违者,杀!”
“唯!”一群将士看到雪白雪白的盐,震惊不已,尚未完全回过神,听到萧宁下令,皆是严阵以待,不敢多言。
萧宁又赶紧让人连夜开辟盐田,多多益善。这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有了这么多盐,也就意味着萧宁手里有钱。
有钱能做的事多了去了!萧宁眼冒金星,喜上眉梢。
这样一忙活,等她赶回雍州时,萧谌已经快马加鞭出城迎她。
瞧萧宁完好无损的站在跟前,萧谌翻身下马,直接将人抱在怀里,“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领兵杀过去了。”
萧谌抱着萧宁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萧宁察觉了,心下一暖。
“阿爹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脱困,不过是有别的事耽搁罢了。我又弄出了新的制盐之法,试验成功,这才赶回来。”萧宁骄傲的昂起头。一脸讨赏的样儿,落在萧谌的眼里,萧谌伸手揉了她的头,眼眶不禁泛红的道:“辛苦了。”
萧宁诸多谋划不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家。
萧谌比谁都更清楚,萧宁是有多么希望他们好。
“只要我们一家子太太平平,那就比什么都好。阿爹你别哭丧着一张脸,真丑。”萧宁嫌弃的皱着鼻子,“我这一路上多亏大家照顾,你也不说谢谢他们。”
萧宁领出去的人,明鉴、崔攸、王宦,自家人那么三个,哪一个不是跟着她担惊受怕。当爹的可不能眼里只有她这一个当女儿的。
萧谌一把抹过脸上的泪,朝众人爽朗的道:“诸位辛苦,该日我必重谢。众将士皆归营休整,明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
萧宁领2万人出去,快把人家10万人搞掉,虽然不是一个人的,那加起来的总数也差不多。
其中将士出力几何,理当论功行赏。
“谢将军。”将士们听到萧谌的话,皆喜上眉梢,大声的回应。
萧谌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去,至于几个谋士,“都先归家,想必你们家人也挂心你们安危。回去报个平安,休整几日后再来骠骑将军府。”
作为一个宽厚的上司,萧谌从来不会一味压榨人,爽快的把人打发了。
明鉴等人亦知萧宁归来,这一遭惊心动魄的,萧家上下不知该如何庆幸欢喜,他们就别不识趣的跟着凑热闹,惹人厌。
一个王宦无家可归,苦哈哈的不知如何是好。
“玉毫,王先生的家人已经抵达雍州了吧?”萧宁一问,玉毫立刻道:“是。王先生,某领你去见你的家人。”
王宦大惊,随即大喜,颤抖的声音朝萧宁道:“小娘子,大恩不言谢。”
“先生快去吧,有话不急于一时。”萧宁好人做到底,他们一家还都等着他呢。
王宦连忙和萧宁再作一揖,跟玉毫一道离去。
“你这一回,真是吓死人!”没有了外人,萧谌牵着萧宁的手,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韩靖竟如此不遗余力置我们于死地。不惜和曹根联手。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之后便想该怎么将他的险恶用心披露于天下人眼中!
“好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蠢货,这回我才能占尽上风。”
别说萧谌心有余悸,萧宁何尝不是心惊肉跳。当时那样的情况她得强作镇定,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她的恐惧。
“往后还是多学些本事,本事大,无论面对何种险恶的处境,至少能拼得一线生机。”萧宁通过这回的是再次意识到学好本事的重要性,萧谌......
好吧,他就不该抱有其他希望,萧宁从来就不是正常的孩子。担心害怕萧宁吓着,往后连门都不敢出,根本就是多想。
“你阿婆还有你阿娘,都被吓得不轻,要不是雍州告急,她们早让我领兵救你了。”萧谌想起这些日子家里的气氛。
卢氏沉下脸简直能让家中上下如履薄冰,噤若寒蝉。就连萧钤都不敢大口喘气。
萧谌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到卢氏给人的压力,这一回托萧宁的福,又一次见识到了。
“阿爹,你可真不容易。”萧宁完全可以想象家里人给萧谌的压力。
不仅仅有压力,还有对萧宁的担心,以及对雍州被困处境的忧虑。
“再不容易,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心里的大石也就放下了。下回,下回......”下回什么的,萧谌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想说再不让萧宁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萧宁的个性,恨不得撒欢的满世界跑,又怎么会愿意被他拘养在深闺中。
萧谌希望的是,萧宁这辈子都能肆意快活,只要她能高兴开心,无论她想做什么,萧谌都会支持。
“阿爹,下回我不说了吗?我一定练好本事,多带些人,无论面对千军万马都无所畏惧。”萧宁也知道自个儿够让人担心的,但是让她像寻常的小娘子一样活在家人的庇护下,她更愿意凭自己的本事站起来,成为家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