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姐……”来者脸上的感动之情愈发浓烈,甚至在离别时亲了亲阿比盖尔的额头,然后将一条昂贵的珍珠项链戴在阿比盖尔的脖子上。
待二人分开后,阿比盖尔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将右手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转动开来。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一道影子从墙壁上快速闪过。
“亲爱的小姐,您要不要买一束能衬托您美貌的玫瑰花?”就在阿比盖尔走出巷子时,一位驼背的老夫人突然拦住她的去路,然后向她展示自己的花篮。
“刚摘的玫瑰花可是件稀罕物。”阿比盖尔的右手停在花篮上方,像是挑货一样地从最右边挪到最左边。
驼背的老妇人盯着阿比盖尔的手,以至于她都忽略了阿比盖尔的表情。
“你的老师难道没教你要长六只眼睛吗?”
就在老妇人以为自己要得手时,阿比盖尔的袖子里突然钻出一条小蛇,直接咬住老妇人的喉咙。
“您不出来吗?”
阿比盖尔环顾四周,做好被突袭的准备:“您要是不出来的话,这个小弟子的命可就没了。”
“或者说……您是太小瞧我了。”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身边待了这么久,也学会了简单的谈判招式。
“这世上只有不开口的石头,还从未有过不开口的人,看来您是真不在意这个小弟子的性命了。”
说罢,阿比盖尔搀扶起那个倒地的老妇人,按照玛丽安娜的教导在奥布斯达王城内绕了半天,一连换了七八个身份才回到玛丽安娜的临时住宅。
“玛丽安娜呢?”从秘密通道里出来的阿比盖尔拍了拍身上的柳絮,向留守家中的莱娜问道:“我在跟人接头时逮到了这家伙。”
莱娜条件反射地接住被阿比盖尔从斗篷里扫出的老妇人,后者的伪装也没精进到能保持一天的程度,所以很快就现出了原型。
“和玛丽安娜想得一样,有人委托清道夫盯着我们。”阿比盖尔解开身上的伪装,然后示意跟她一起出门的白雪在昏迷的清道夫身上再咬一口:“只是能跟踪我们的清道夫,如果不是行业里做到了顶尖,那就是有人混进这个宅子……而且还清楚奥布斯达王都的暗道。”
因为奥布斯达曾发生过数次内战的缘故,所以王都里有不少用于逃生的密道。
阿比盖尔正是被玛丽安娜带着走了几遍,又拿上了开启密道的工具,以及博士制作的伪装道具,才与阿基奎女大公联系的人接头。
如果在这等子严防死守下,还有人能死死跟着阿比盖尔,那么可怀疑对象便被缩小到一个有限范围内。
“能问出来吗?”莱娜可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清楚眼下没时间请示玛丽安娜。
“我尽力。”阿比盖尔用魔法托起昏迷中的清道夫,准备将其带进地下室:“只是我不善于审讯,所以还需布提斯回来重审一遍。”
“好。”
第73章
阿基奎女大公的内线约玛丽安娜见面的地方,是奥布斯达王城里的一座圣殿。
自此之前,布提斯从未料到一座勉强称得上石建筑的玩意,居然是“隶属”教皇国的圣殿。
而用“玩意”来称呼眼前的圣殿无疑是太刻薄了些,毕竟走近后还是依稀可见差点被风沙磨平的雕像,以及一些用于镶嵌莱恩石的小石坑。(莱恩石:人造钻石,十分廉价。)
“他们居然连莱恩石都不放过。”布提斯凑近后忍不住啧啧称奇道:“那玩意都抵不了三颗苹果,居然也有人要。”
“更离奇的还在后头。”玛丽安娜特意饶了半圈,然后看见圣殿更破旧的一面:“这些廊子都已经荒废了,甚至一些石料都被用于搭建牛棚和羊棚。”
透过并不牢靠的围栏,玛丽安娜看见一些衣着破旧的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们大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并且缺乏照顾他们的修女,只能由一些正在务农的大孩子们代为管教。
“您好,夫人。”一个正在挤羊奶的孩子无意间瞥见玛丽安娜,然后手忙脚乱地向她举了一躬,差点踢翻了脚边的羊奶桶。
玛丽安娜见状,也正儿八经地向他颔首,然后走向布提斯,结果在快要抵达大门时,被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绊了一跤。
“注意点。”布提斯牢牢扶住玛丽安娜的胳膊,但是碍于累赘的裙子和过细的鞋跟,玛丽安娜还是半个身子都倒向布提斯,差点被对方过于坚硬的胸甲撞疼了鼻子。
“如果这里是布列塔尼亚公国或是阿基奎大公国,那我绝不会摔跤。”玛丽安娜提起裙摆,示意布提斯替她捏住一角,然后用阳伞的尖顶剔掉卡在鞋跟间的小石子:“你知道吗?有些人声称像我们这样的贵族小姐会从娘胎里带一双高跟鞋。”
“我知道。”布提斯记得这跟“没有面包,为何不吃蛋糕。”并为自由派人士用以攻击贵族及教会的经典言论。
而玛丽安娜作为既得利者,也无法避免这些人的攻击。
“或许他们应该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剔掉小石子的玛丽安娜将阳伞丢给女仆,然后拍了拍裙摆:“你不进来吗?”
布提斯还没等玛丽安娜说完,便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能进去吗?”
“也是。”玛丽安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向布提斯伸出手:“过来。”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
布提斯觉得他跟玛丽安娜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哪怕是有黑魔法兜底,但还是像人类一样,从心灵到肉体都老了不止十岁。
面对玛丽安娜伸出的右手,布提斯稍作犹豫后便握了上去。
“我说,你不会不知道恶魔进入圣殿后的下场吧。”
不同于布提斯略显冰凉的粗糙大手,玛丽安娜的手不仅小了布提斯一圈,更是柔软温热得不可思议。
哪怕有戒指咯到布提斯的手骨,他仍像中魔一样地顺着玛丽安娜的虎口滑到手腕凸起的青筋上,最后被玛丽安娜的关节活动所打断。
“你想干什么?”玛丽安娜折起的右手阻止了布提斯的进一步行为,将其从意乱情迷中打断。
“我不知道恶魔是否有世俗的欲望,不过你想跟我上床的代价可是相当不菲的。”玛丽安娜站在第二个台阶上,正好与布提斯水平对视。
“你是疯子吗?”回过神的布提斯眯起眼问道:“在圣殿的大门外跟恶魔谈论起世俗欲望,难道不怕万神半夜来找你。
“如果万神真的存在,那么比起我,他更应该去找那些苦苦哀求他的人。”玛丽安娜向圣殿的方向歪了歪头:“比如说这里的小可怜们。”
“况且我是不是疯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布提斯想起莱娜警告他的话,猜测对方肯定是跟玛丽安娜说了什么。
“在进圣殿前我先提醒你一句,如果我在契约期间受到来自圣殿的伤害,那么你作为我的契约者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放心,我可比你想得更惜命。”玛丽安娜握住布提斯的手,二人的背影活像是背着家长偷偷结婚的小年轻。
负责接应的是圣殿的修女负责人,因为奥布斯达国王年年削减对圣殿的支援金,再加上来自教皇国的赞助也被奥布斯达国王拦截了一半,所以现在的圣殿不得不在固定收入被削减了一大半的前提下谋求出路。
然而这里的修女们大都是自幼被圣殿收养的弃婴,亦或是双亲本就是神职人员的单纯之人,所以她们赚钱的意识也仅限于小农经济模式,或是带着被收孩子们去街上祈求富贵人的帮助。
当玛丽安娜见到修女负责人时,对方竭尽所能地招待了这个很难出现在圣殿里的贵族小姐,努力不在玛丽安娜面前表现自己的窘迫。
“殿下,千言万语都无法描述我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感激之情。”上了年纪的修女负责人身形干瘦,但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严肃骄傲的味道:“没有您母亲的帮助,这里的很多孩子都会饿死。”
“我想这话您已经托人在我母亲耳边说上了千遍,然后又在万神面前告罪了千遍。”玛丽安娜注意到修女负责人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而联系到对方无比苍白的脸色,以及衣袖下隐约可见的伤痕,玛丽安娜便能猜到这其中的缘由。
“殿下,我无意在您面前诉苦或是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因为我坚信一个人的美德取决于她的行为而不是言语。”注意到玛丽安娜视线的修女负责人扯了扯袖子,努力镇定道:“我很清楚您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帮助不是免费的,所以我只希望日后要是有人追究此事,还请您不要牵扯到我以外的人。”
“当然。”玛丽安娜回答得十分干脆:“做决定的是你,收下东西的也是你,所以这里的其他人都会很安全。”
修女负责人听了,终于如释重负地在胸前划了个宗教符号,然后喃喃自语道:“万神保佑。”“万神保佑。”
玛丽安娜静静等着修女负责人平复心情,在对方停止呢喃后,才开口问道:“国内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贵族们以谁为首?”
“您的父亲。”修女负责人给出个让人意外的回答:“毕竟那些墙头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意图,而他们要拉一张抵抗国王的大旗,就必须拿出相应的王位继承者。”
“而普天之下,还有谁必您的父亲更适合做这一张大旗。”
“可惜的是他们只想要这张大旗,并不想要这张大旗的附属品。”玛丽安娜意有所指道:“您是否知道他们打着在我父亲继承王位前,一举清除掉我,以及塞拉兄妹的主意。”
玛丽安娜身形前倾,压低声音道:“我在此前只听过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无耻之徒,可他们的行径远比无耻之徒厉害得多。”
“一边利用着我们一家,然后在我父亲被推上王位后,借刀杀人地除掉我,以及阿涅丝母女。”
用猪脑子想都知道,要是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基奎女大公一定会做掉阿涅丝母子,然后那些野心家们又有了控制卡尔达伯爵乃至整个国家的好途径。
“这种想法蠢到有都不该有。”修女负责人冷冷地反驳道:“没了你,阿基奎女大公手里还握有卢修斯这张大牌。搞不好她能在教皇国地支持下,发起对奥布斯达的王位战争,而那时,坎特罗和奥丁,乃至一直都没什么大动向的索林斯都会对奥布斯达群起而攻之。”
一想起奥布斯达有可能面临的战火,修女负责人只想撬开这些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我从不奢望你么这些人会对世人有所怜悯,更不想为我的行为打上‘大义’的名分。但是奥布斯达内战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情况,所以……”
“所以你选择了我。”玛丽安娜接口道:“那你搞清楚国内的分裂份子到底是谁鼓动的?”
“有两个人,一位是透明的亚伯王子,您的二堂兄。”修女负责人回答道:“自打他中毒后,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不想选择一位残疾的国王,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茵内斯公主对王位的竞争力都强过透明人的亚伯王子。”
“那第二位吗?”
“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国王。”
“……”
“不好意思,您再说一遍。”玛丽安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的国王也想趁机分解奥布斯达。”修女负责人也很清楚这件事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如此,她也不能改变什么。
“坎特罗国王自不必说,至于奥丁的小皇帝。”
修女负责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类毒蛇:“用他的话来说,不管是谁坐上王位,他都不亏。”
“什么意思?”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遇见令她困惑的情况。
第74章
如果硬要玛丽安娜在三任未婚夫里跳个最难对付的,那么奥丁的小皇帝绝对是玛丽安娜无需多想的选择。毕竟索林斯的理查德是众所周知的毒蛇,所以众人对他心存戒备是理所当然的事,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奥丁的小皇帝有多么可怕。
相较于理查德,奥丁的小皇帝多米提乌斯可谓是南方名声最好的统治者,甚至在他登基之初,有人公开赞美他是“最像骑士的君主,当之无愧的卡佩尔继承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奥丁的小皇帝坐稳皇位后,有一部分对他有好感的人渐渐回过味来。
不管奥丁的小皇帝有多会伪装自己,在平民间的口碑有多好,但只要他是皇帝,他还想当个有作为的皇帝,就不可能不与贵族阶级,神职人员,以及平民们产生冲突。
诚然,历史上也有过想取悦这三方的统治者,然而后果却是他的国家被大贵族们分崩离析,甚至他的直系后代花了几百年才夺回宣扬正统的“皇帝”称号。
没错,这个搁谁看都是历史级蠢货的圣父,就是奥丁小皇帝的祖先。甚至抛开那些直系旁系的纠结关系,几乎所有的大贵族都跟这个历史级的圣父有血缘关系。
显而易见,在如此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下,奥丁的小皇帝要真是心慈手软之辈,那么奥丁国内便不会安安稳稳地度过皇权的交替期,更不会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或许是有索林斯的理查德整顿国内在前,坎特罗的塞伊斯因为本国与奥布斯达的世仇,而过早地表现出军事实力在后,所以衬得夹在二者中间的小皇帝平庸了许多,也令人下意识地认为他更好欺负。
对此,玛丽安娜只想到“扮猪吃老虎”一词,更好奇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才敢放出“永远不亏”的大话。
“先不管奥丁那边的情况,我想你身为一方圣殿的负责人,应该有联系其它圣殿的渠道,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与其它圣殿共享情报。”玛丽安娜注意到修女负责人交叉于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