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继续发问道:“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们都想往冒险者公会里插上一脚,所以那些都快患上应急反应的冒险者们,可不会接受你的‘好心资助’。”
“这不又绕回原点了吗?”阿斯蒙蒂斯不知何时凑到玛丽安娜身后,刚想环住玛丽安娜的腰部,就被后者踩了一脚,然后被玛丽安娜拉住右手,顺势丢到地上。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要不是顾及着阿斯蒙蒂斯日后也是社畜一枚,玛丽安娜早就翻脸了:“别一天到晚的脑子里只有那事儿,多想想怎么为我分忧解难。”
说罢,玛丽安娜赌气似地往阿斯蒙蒂斯腰上扔了块坐垫,然后理了下裙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行了,我们继续吧!”直接将阿斯蒙蒂斯当成人肉……啊不,是魔鬼板凳的玛丽安娜,坐姿优雅地仿佛是在参加宴会,甚至还嘀咕道:“同是恶魔,怎么鬼与鬼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本想出口讽刺的布提斯讪讪地闭上嘴,然后眼神游移地摸了下鼻子,显得比阿斯蒙蒂斯更心虚。
看透一切的博士全靠义眼遮住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直接玛丽安娜提醒了一声“回神”,他才收心去干正事。
“冒险者公会内部也不是一条心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之所以无法渗透到冒险者内部,一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二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
“早期的冒险者公会存粹是为爱发电的慈善组织。那些高级冒险者们受够了被达官贵人们指手画脚的日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后辈也沦为国家的鹰犬,所以才出资组建了冒险者公会。”玛丽安娜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在提出共享铠甲的理念前,就先一步吃透了冒险者公会的发家史和各种传记。
也就是在穿越后,玛丽安娜才明白“多读书,读好书”的重要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一个娱乐产业极其匮乏,规距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的西幻世界里,好像除了看书打牌喝下午茶外,她也找不到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收买理想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的最好方法不是一股脑地砸钱,而是要让他们自发地认为你是在为他好,为他服务。”
就像那句被用于欺骗富婆们的老话说得那样——“如果她见惯世间的繁华诱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面对这样的玛丽安娜,博士除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便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玛丽安娜。”
“嗯?”
“我有时觉得你真的挺可怕的。”博士真的很想问问地下的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还是玛丽安娜的外公外婆们,到底是怎么“制造”出这么一个怪物。
【王位将伴随一个女人而来,也将伴随一个女人而去。】
不知为何,博士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杜纳瓦亲王的临终预言,然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之色。
………………
……
坎特罗,与奥布斯达接壤的某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贫瘠的土地上,甚至在行驶的过程中一步三颤,似乎随时都会在一阵细小的颤抖中分崩离析。
而在这不起眼的马车内,坐着十二位面容惨淡,用一张脏兮兮的毯子挡住面容的女巫。她们的容貌有美有丑,年龄在十三岁到五十三岁之间。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的缘故,这些女巫的肤色都是不见天日的惨败,似乎连嘴唇都被抽干了血色,使得她们看起来干巴巴的,病怏怏的,真的很符合人们对于女巫的想象。
“晦气。”因为坎特罗人的宗教性质,负责驱赶马车的老人并不想与女巫共处一室,所以特意用一块木板将女巫与车夫的位子隔开,然后又拉上帘子,避免他看见女巫的不洁面容。
要不是为了六百塔兰特的雇佣费,老车夫也不愿去接与女巫有关的活计。
负责押送女巫的是曾被坎特罗国王派去接应波琳娜王后的年轻人,他有个很古怪的名字,叫“蝉”,但却与这种名字所代表的生物截然相反,安静得像块被仍在教堂边的石头。
和大多数坎特罗人一样,蝉有着浅麦色的肌肤,偏深的发色与瞳色,但却在轮廓上并不像传统的坎特罗人,而是有些混血人种的味道。
因为未成年的缘故,蝉剪着坎特罗年轻人常见的妹妹头,然后将一根不起眼的木棍拢在怀里,像是正在修行的低调武者。
按照塞伊斯的命令,将这些女巫交给奥布斯达的人后,蝉会负责解决押送女巫的车夫。
坎特罗曾收留过女巫的事情绝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而事实上,在塞伊斯“释放”这些女巫后,所有接触过她们的人都被德维切尔公爵灭了口,并且在女巫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坎特罗的监狱里还爆发了小小的动乱,用以掩饰这些人的不正常死亡。
“到了。”
低调出行的坏处之一,就是得体会并不美妙得颠簸旅程。好在蝉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所以这一路上并未被颠得吐了出来。
负责接应女巫的自然是极力促成这一切的阿比盖尔。不过考虑到阿比盖尔的能力有限,玛丽安娜还派了阿斯蒙蒂斯过来帮忙,避免坎特罗那边又生是非,导致阿比盖尔也折了进去。
“这可真是有趣啊!”被派来干活的阿斯蒙蒂斯原本对玛丽安娜除外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但是在看见蝉的那一刻,却收起了百无聊赖的表情,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
“虫子。”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阿斯蒙蒂斯比了个不算明显的口型。
第132章
蝉在阿斯蒙蒂斯身上感受到了不祥之气。哪怕对方以十分糊弄的姿态遮掩住自身所散发出的恶意,但是以蝉作为“先驱兵”的修养来看,阿斯蒙蒂斯的实力绝不亚于王虫的护卫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与王虫一战。
这么看来,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那位废物女公爵也不是毫无用处。
虽然蝉已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虫族的思维还是令他根深蒂固的将实力作为评判生物价值的第一标准,不过考虑到王虫的特殊性,也许那位令坎特罗国王吃了大亏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属于特殊人物。
这么想着的蝉握紧身后的短刀,摆出一个准备迎战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阿斯蒙蒂斯便突破了蝉的反应范围,在对方的冷汗下,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
“放轻松点,我家主人可没说让我动手。”阿斯蒙蒂斯身为司“情欲”的恶魔,其爱好除了在玛丽安娜手下找虐,便是欣赏他人的痛苦面容。
这一刻,蝉为自己的鲁莽愚昧感到万般后悔。
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被阿斯蒙蒂斯的威压弄得动弹不得,甚至差点昏厥过去。
不,这家伙的实力兴许在王虫的护卫队之上。
牙齿打颤的蝉全凭自己身为“虫”骄傲努力抵抗着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好在玛丽安娜给阿斯蒙蒂斯下达的命令是“在对方未伤害阿比盖尔和女巫前不许动手”,所以恶劣的魔王只是欣赏了会儿蝉的惊恐面容,便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
“呼哈呼哈……”
解除警报的蝉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直到阿斯蒙蒂斯走后,才想起人形状态下的呼吸本能。
“那个……大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所吓倒的老车夫哆哆嗦嗦地上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的雇佣费……”
老车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寒光刺的睁不开眼。而当他的视线再次明朗时,所伴随的竟是自由落体般的视角下降,以及一声代表死亡的“咕咚”声。
“真是浪费。”阿斯蒙蒂斯还是那副让人恨不得打他一顿的模样:“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还是因为有人看见你丢脸的模样。”
“不,只是遵循某人的命令罢了。”蝉的出鞘非常利落,甚至以普通人的动态捕捉能力,都看不见他收刀前的动作。
而将视线放到阿比盖尔那边。
听见车外有动静,蜷缩在一起的女巫都不由自主地靠向最中间的老女巫,像是一群无主的鸡仔在暴风雨中,努力钻进鸡妈妈的羽翼里。
“阿比盖尔?”老女巫的额头,双颊,下巴处都画着两长一短的诡异横条,像是以她的五官为中心,构造出一个简单的巫术法阵。
但凡是对女巫部落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去惹身上有巫术法阵的女巫。因为这在女巫部落里,是一种“长者”独有的殊荣,代表着她们已经步入了导师领域,能够开始教授新生的女巫并为其举行成年仪式。
而在这些导师中,又以脸上有巫术法阵的女巫为首,她们大都是女巫部落中的首领或者大导师。
“外,外婆?”阿比盖尔没想到她所救出的女巫里,居然包括她的亲外祖母。
当年因为阿比盖尔的母亲曾被某个坎特罗的眼线所骗的缘故,她的外婆将其逐出了沙漠女巫的部落,后来因为王虫的袭击,导致阿比盖尔母女的栖息地遭到破坏,所以便与流浪女巫们回到了沙漠女巫的栖息地。
虽然女巫部落禁止在满月节以外的日子里与外族男子私自相见,不过考虑到教会的步步紧逼,以及新生女巫所出现的断层问题。沙漠女巫们在一番纠结后,还是接受前来投奔的阿比盖尔母女,但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母女二人进行相当严密的监视。
不过平心而论,阿比盖尔在沙漠女巫中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女巫的新生儿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阿比盖尔的母亲也是心里有数,所以在回归沙漠女巫的部落后,自愿将刚刚懂事的女儿交给阿比盖尔的外祖母,而她自己则是遁入女巫的遗迹中,实行自我监禁。
看着数年未见的外孙女,阿比盖尔的外祖母罗斯穆尔可谓是百感交集。
身为女巫部落的领袖,她很清楚自己要将部落延续放在首位,所以在得知自己引以为傲的独生女差点引狼入室后,哪怕是心里再怎么不舍,都没有在任何场合里给阿比盖尔的母亲留有余地,而是直接将其驱逐出部落。
即便是阿比盖尔母女死里逃生地归来,罗斯穆尔也并未露出欣喜面容,直到阿比盖尔的母亲自愿到女巫的遗迹里实行自我监禁后,她才对与这个外孙女渐渐亲密起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罗斯穆尔在万般纠结中所保下的外孙女,现在竟成了拯救她们于水中之中的最后希望。
当年在坎特罗人的追杀下,罗斯穆尔几乎是拼尽全力地拖住那些冒险者,给年幼的女巫们争取到逃跑时间。
然而除了阿比盖尔,几乎所有的年幼女巫都在三个月内,被坎特罗的冒险者们依次投入大牢。
那时的罗斯穆尔除了绝望,便是向魔法女神不断地祈祷,希望她能保佑阿比盖尔逃离坎特罗人的追捕。
只可惜魔法女神并未垂怜罗斯穆尔,令她在被捕后两年内,便收到了阿比盖尔即将被除以火刑的消息。
不同于罗斯穆尔这种有技艺压身的老女巫,阿比盖尔不仅年轻,更是让坎特罗的教会与冒险者公会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败,所以他们必须用一场公开处刑,来洗刷阿比盖尔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耻辱。
当时的罗斯穆尔差点引爆了身上的女巫诅咒,好与这些令人憎恨的坎特罗人同归于尽。
而命运就是如此作弄人的存在。
阿比盖尔被刚到坎特罗的玛丽安娜救了下来。
因为坎特罗的宗主教想杀鸡儆猴,而塞伊斯则是不想在玛丽安娜身上多花钱钱,所以被公开处刑的阿比盖尔便成了塞伊斯“送给”玛丽安娜的特殊礼物,气得坎特罗的宗主教直接拂袖而去。
听到这一消息的罗斯穆尔顿时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并且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卡尔达公主多了些感激之情。
她是听说过卡尔达的玛丽安娜的。
毕竟是玛丽女王的孙女,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所以在对待类人种方面,肯定不会像坎特罗人那样赶尽杀绝。
而事实上,罗斯穆尔的预感也没错。
玛丽安娜在坎特罗时就与阿比盖尔形影不离,甚至在离开坎特罗时,还把阿比盖尔一起带走。
…………
……
“族里就只剩下这些人吗?”阿比盖尔扫过十几位瑟瑟发抖的女巫,不敢相信偌大的沙漠女巫部落,竟然只剩下十二位面容惨败的幸存者:“其她人呢?”
“都被处死了。”答话的依然是被年轻的女巫们紧紧簇拥着的罗斯穆尔:“坎特罗人只要有特殊能力的女巫,余者都被除以火刑。”
说罢,罗斯穆尔还特意瞧了眼脸色不善的阿比盖尔,唇边的苦笑化作一丝略显嘲弄的叹息:“包括你在内的五百一十三位女巫里,只活下了十三位。”
至于阿比盖尔的母亲……估计坎特罗人在找到沙漠女巫的部落后,直接一把火的烧了她们的女巫遗迹,所以阿比盖尔的母亲也葬身于火海之中。
“你还好吗?”罗斯穆尔声音发颤,面容发赤地问道:“卡尔达公主……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对你还好吗?”
此话一出,那些年轻的女巫们都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目光看着阿比盖尔,里头既有复杂,也有期待,更是有一丝丝的不赞同,令阿比盖尔感到很陌生。
要是换作从前,阿比盖尔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自从跟了玛丽安娜,见过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后,阿比盖尔也学会了人类的虚伪,并没有在罗斯穆尔发问的第一时间里作出回答。
“也就那样吧!”阿比盖尔的迟疑与纠结竟成了女巫眼中的苦涩,令那些不赞同的目光统统化作了对阿比盖尔的怜悯。
“我服务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自然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跟了玛丽安娜这么多年,阿比盖尔竟然想不出到底是谁比较重要,亦或是说,谁对她更好。
一个是她从小生长的部落,一个是对她有再造之恩的朋友。
在这种并不美好的重逢下,阿比盖尔也只能含糊其辞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希望你们为她效力,你也知道,将你们从坎特罗的大牢里交换出来,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不会收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