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竟真的被他将人抢了过去,待察觉过来后,登时大怒。
凡人到底抵不过修炼几十年甚至百年的魔,云无念还未来得及落在地面,黑袍人手中满是杀气的黑雾如一柄戾气十足的剑朝二人袭来。
云无念凝眉,不待沉思,伸手将林凝烟推到一旁,自己则等着身后那强劲无比的戾气袭来。
“小心!”地面上,女子一声惊呼。
云无念循声望去,正看见姜斐担忧的眉眼。
她还会担心他吗?
云无念不觉弯了弯唇,可下瞬,他的眼中被惶恐取代。
姜斐几乎立刻飞身而起,用力抱住了他,也挡住了身后人的那一掌。
云无念僵住。
怀中的姜斐颤抖了下,而后唇角缓缓落下一丝血线。
她护了他?
“姜斐?”云无念的声音紧绷着,拥着怀中的女子。
“小无念,这么喜欢林姑娘啊?”姜斐笑了笑,低声道。
云无念拥着她,手颤抖的厉害:“你不该救我……”
不救你,真死了,她的好感度怎么办?
姜斐心中轻哼,神色却仍如常,只轻轻笑了笑,低声道:“我又不是不成全你和林姑娘,这段时日你根本无需躲避我……”
云无念怔住。
这段时日,她以为他逃避她,是为了林凝烟?
她和容舒接近,也是为了成全他和林凝烟吗?
可他分明是为了她……
周围的魔族人又要袭来,云无念仍拥着怀中的女子一动未动。
可一瞬间,他的周身盛放处冷冽的蓝色光芒,瞬间将袭来的魔族人隔绝在外。
地面,容舒眯着眼睛打量着半空中白衣纠缠的男女。
那蓝色光芒是云无念遇险时的护体仙光,他的仙光越发强盛了,怕是离回归真身用不了太久了。
只是……容舒却第一次不再期待姜斐“死气沉沉”的模样。
方才她义无反顾地飞身而起,替云无念挡下那一掌的画面,不断地浮现在他眼前。
曾经只在水镜中瞧见,而今真真切切地看见她为了一个人付出一切时,才知是何等的震撼。
明知前方生路莫测,却仍毫无迟疑地上前。
他的好奇心,似乎又来了。
周围的魔族人越发的多,云无念到底仍是凡人,意识清醒后,仙光逐渐散去,人也落在地上,手中仍拥着姜斐,唇色惨白。
姜斐伸手抹去唇角的血:“小无念担心我?”
云无念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手脚冰凉。
一旁的容舒眯了眯眼,看了眼魔族人,又看了眼云无念怀中的姜斐,沉吟片刻,上前拉过姜斐:“随我来。”
云无念手一紧,抓着姜斐,清冷的目光在看向容舒时添了阴狠。
容舒笑开,睨了眼角落的林凝烟:“云公子打算让那位姑娘死在这儿?”
林凝烟也在看着他,浑身轻颤着:“无念哥哥……”
云无念手轻颤了下,他不能让旁人因他而死。
最终,他松开了姜斐的手,看着容舒将姜斐揽在怀中,朝山上而去。
而他拉起林凝烟,追随而上。
山上树丛郁郁葱葱。
魔族人紧随其后追着几人。
容舒一面朝前引路,一面在不经意间解决了数十个魔族人。
一路上,四人边避边逃。
姜斐看着身侧容舒的身影,她不信此人会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容舒竟将路引到一处悬崖旁。
悬崖下一片云雾,烈风阵阵。
前有高崖,后有追兵。
魔族人紧随而至,手中泛着黑雾的长剑不断朝几人袭来。
容舒眯了眯眼,睨了眼悬崖,又看向身边的姜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依旧残留着血迹,是她方才为护旁人留下的。
那么眼下……
容舒看着眼前的魔族人,眸光微闪,下刻手指轻弹了下魔族人手中的长剑。
长剑一偏,直直刺向容舒身侧的姜斐。
狗东西。
姜斐冷哼一声,看着长剑不断朝自己袭来,脚步忙后退着。
眼见身后已是百丈悬崖。
“姜姑娘!”容舒低呼一声,飞快朝她跑了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找死!”魔族人冷哼一声,长剑裹挟着魔气袭来,一把将容舒打落悬崖。
容舒看着姜斐通红的眼眶,微微浅笑。
小小悬崖,在他眼中根本不足挂齿,可此刻看来,她却是动容了,且没有锁情咒作祟。
然下瞬,他唇角的笑微顿。
“容公子!”姜斐高声唤着他。
下瞬,她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似乎想用她那点可笑的力气将他拉上去,却终究随着他一同坠下山崖。
坠崖的瞬间,她的手冰凉,而后用力抱住了他,坠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怕。”
说这句话时,她的手在颤抖着。
她也在怕,却始终没松手。
容舒于山崖下的云雾间看着她紧闭着双眼,却十足固执的神色,那股新奇的感觉又来了。
曾经在千金楼,为辛岂走试心阶和烧红的铜柱时,为云无念寻仙灵草时,她也是这般固执。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因为他。
……
山崖之上,一声沙哑惶恐的嘶吼声惊起云雾翻涌。
“姜斐!”
第98章 修仙女炮灰19
山脚下,宅院里。
云无念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门口处,目光怔怔望着大门处,似在等着什么,如同石化一般。
身上的白裳早已被血迹与污迹染脏,脸上、手背上尽是伤口,十指如从血水中捞出一般,指尖血肉模糊。
他已维持这个姿势一日一夜了。
一闭上眼,便仿佛能看见姜斐跃下山崖的模样。
为了护别的男子,跳下山崖。
而他却在崖底找不到她的踪影,只有一片早已暗黑的血迹。
他找不到她。
他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去往何处,人像是被弃在三界外,这世间与他再无任何干系。
林凝烟走进院中时,看见的正是云无念呆呆坐在门口的模样,那瞬,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死气沉沉的感觉,没有半点生机。
只有他的手,在不受克制地轻颤着。
林凝烟永远忘不了两日前山崖上发生的可怕一幕:在姜姑娘跳下悬崖的瞬间,他全身僵住再无动作,只双眼猩红地看着姜姑娘落崖的地方。
那些黑袍人仍在不断侵袭,可他的周身光芒肆意,带着澎湃的杀气,顷刻间将周围的魔族人荡为齑粉,血雾漫天,魂飞魄散。
黑袍人的血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她的脸上。
也是那时林凝烟知道,她的无念哥哥,早在当初她离开那间破庙时,便已经不存在了。
林凝烟走到云无念身前不远处便停了脚步:“爹请来了最好的大夫,无念哥哥,让他给你上药好不好?”
云无念仍旧直直盯着门口,一言未发。
林凝烟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再次上前:“无念哥哥,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膳盒放在桌上,端出一碗粥便要送到他身前。
只是没等她送到,云无念如避山洪一般,飞快朝后避了避,指尖上的血珠无声地砸落在地面上。
林凝烟愣住。
云无念没有看她,目光呆怔。
他想,是他的错。
他既是姜斐的童养夫,便不该再记挂着旁的女子。
若不是他,她便不会认识容予了,那日,她也不会为了容予坠崖。
她仍会坐在榆树下,笑眯眯地看着话本,会在他练武时突然出现偷袭他,会捏着他的脸颊说“小无念又长高了”……
都是他的错。
那晚,她说他身上有了别人的味道,说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都是认真的。
那晚过后,她便开始和容予来往,开始为他制造和林凝烟单独相处的机会。
所以,他不让别人接近他了,他也不染别人的味道了,她会不会回来?
他应该把身上别人的味道洗干净。
云无念的眸动了动,站起身。
却在起身的瞬间,眼前一暗,再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失去意识。
云无念好感度:85.
……
山崖下的一处山洞。
容舒懒懒地靠着石壁,手中把玩着一根枯草。
山洞外传来阵阵老鸦萧瑟的鸣叫声,容舒扬了扬眉,伸手便将枯草掷了出去,一只漆黑的老鸦“啪”的一声掉入远处的枯树林中。
容舒浅笑。
身侧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容舒垂眸,昏迷不醒的姜斐眉头微微蹙起,睫毛也在轻轻颤动着,将要清醒的前兆。
容舒眯了眯眸,不禁回味了一遍她抱着他跳崖的画面,颇感兴趣地笑了笑,伸手封住自己的五觉,法力聚在掌心,抵着自己的胸口,察觉到闷痛后,又“制造”了些许无伤大雅的伤口,而后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姜斐睡了一场好觉,是被系统的声音吵醒的,缓缓睁开双眼。
云无念好感度涨到了85了。
而容舒的好感度,也在她抱着他跳下悬崖的瞬间,涨到了15.
姜斐很满意。
掉下悬崖时,她抱住容舒,自然不只是为了好感度。
小小山崖对容舒不算什么,对于没法力的她却是万丈深渊。她只有死死抱住容舒,才能安然无恙,否则,谁知道那个狗东西又会对自己耍什么花招?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万丈高崖,她摔下来时,除了左腿伤到了,其他多是细小的擦伤,并无大碍。
而容舒……
姜斐吃力地坐起身,低呼一声:“容公子?”语气中满是担忧。
身后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声。
姜斐猛地转头,在看清容舒身上的伤时,神色微顿。
他理应毫发无损,但如今看起来,他似乎比她伤得还要严重许多。
唇角一丝血线滑落,手上腿上皆是伤口,尤其胸口还有一滩血迹,在青衣上沁出一片暗黑。
姜斐挑眉。
做戏的本事,真高。
“容公子?”姜斐担忧地低唤着他,拖着受伤的左腿朝他移了过去,几次想要碰他,却唯恐碰到他的伤口,尾音轻轻颤抖着,“你没事吧?”
容舒看着她,即便脸上染了污迹灰尘,也挡不住肌肤的莹白,眼圈通红,像极了她坠崖时抱着他的模样。
他摇摇头,良久,嗓音嘶哑着呢喃:“我没事。”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姜斐伸手轻轻碰触着他的手背,却在触到时神色微惊,“你的手怎会这么凉?”
像块寒冰。
说着,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
容舒垂眸,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
她的掌心似乎天生带着一股温软,即便在如此阴冷的山洞中。
不像他,自继承千金楼楼主,坐拥三界珍宝,代价便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的体温。
“再这样下去,你会感染风寒的。”姜斐呢喃,松开了他的手。
容舒眉心微蹙,不悦地看了眼她的手。
姜斐却撑着受伤的左腿,吃力地站起身:“我去找些柴来,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草药。”
话落,一瘸一拐地朝洞口走去。
容舒半眯双眸,捻了捻冰凉的指尖,打量着她的背影。
原来被她保护,是这种感觉?
不过,还不够。
他相信,今日,若将他换做其他人,她也许仍会如此,而她为辛岂也好、云无念也罢,却都是豁出性命地在拼。
如今正值冬季,枯木枯草良多。
姜斐不多时便抱着枯枝落叶走了回来,撑着受伤的腿艰难地走回山洞中,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拿出两块石子便要生火。
只是石子相撞,屡次只冒出火星或青烟,不见火苗。
容舒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姜姑娘?”
“再等一下就好,会没事的。”姜斐轻声安慰着,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只是攥着石头的手在轻颤着。
容舒眯了眯眼,手指微动,轻点了下那边。
火石陡然升起一束火苗,点燃了下方的枯草。
姜斐笑开,扭头看向容舒:“容公子,火生起来了。”
映着火光,女人的眉眼越发鲜活。
容舒垂眸,这鲜活,倒没有以前那般刺眼了。
干柴烧的越发旺盛。
姜斐走到容舒身侧,顿了顿:“容公子,我扶你去那边。”
说着,她吃力地撑起他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移动到火堆旁。
容舒能感受到身边火苗的炙热,可惜,他的肢体仍是寒的。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洞口不时有寒风吹来,吹得火苗不断晃动着。
容舒躺在火堆旁,双眸紧闭。
脑中却不断忆起这几日发生的事,不得不说,让一个人成为死气沉沉的傀儡后,任凭他摆布,不若看着一个人主动为他付出更让人心中愉悦。
身旁蓦地传来一声脚步声。
容舒回神,心中立即谨慎起来。
可若是那个人“不听话”,他还是不介意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的。
容舒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身侧。
他微微凝眉,敏锐地听着动静。
下瞬,一阵窸窣声后,容舒只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裳,仍带着女子身上的清雅淡香。
容舒微怔。
他很清楚,这是姜斐的衣裳,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