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红缨弯腰将地上一摞废品扛起放到小推车上,拿出绳子边绑边道:“他风湿犯了,腰直不起来,所以让我来替他几天班。”
昨天被少年赶出大院后,她去城中大学找了个本地大学生教她方言,当然了,她只需听着就行,要学的人是时间胶囊里边的原身。
原身应该也绑定了系统,任务大概就是学习。
时间胶囊的时间是外边的七倍,在系统的打造下,原身的学习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短短一个晚上就学会了塑料方言。
刘老板掏了掏耳朵,为了排除心中的疑惑,刘老板拉着风红缨唠起家常。
风红缨来时做足了功课,刘老板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收废品的周大宝是他们聊的话题中心。
周大宝,本地人,患有严重的风湿痛,靠收废品过活,无儿无女,有个外甥。
外甥是个啃老族,经常来周大宝家蹭吃蹭喝。
昨天她过去找周大宝了解情况时,外甥正带着一帮小混混抢周大宝挣的辛苦钱。
这事她能忍?
上前就是一脚,踹得外甥至少要修养半个月。
周大宝对她感激不尽,谁料一时高兴过头当场晕了。
将周大宝背到医院一问,才知道周大宝浑身是病,付了医药钱,医生建议周大宝近期多注意休息。
从医院出来,周大宝就一直抓着风红缨的手不放,一边感谢一边哭。
风红缨借机说自己路费花光了,问周大宝能不能收留她一阵,她不白住,她出力。
就这样,她推着废品车暂时接了周大宝的活。
刘老板如果不信,大可去废品站问周大宝。
刘老板嘿了声:“说你是周大宝的外甥我都信,泥猴一个,咋滴,你们收废品的就不能有个干净样?”
说着抬手要摸风红缨的脸。
风红缨极为自然地拧鼻子擤鼻涕,昨晚在臭水沟滚了一晚,现在的她有点小感冒。
鼻涕往刘老板脚下一甩,男人蹭嘚跳开,晦气地瞪了眼风红缨。
风红缨傻乎乎地笑,边笑边猛咳。
“对不住您,有点感冒。”
踩着木质楼梯往下走的迪丽达尔听到暗号,忙加快脚步,看到楼下的风红缨,迪丽达尔呼吸急促。
“表哥,我好了,咱们走吧。”
刘老板始终觉得风红缨接替周大宝来收废品很不正常,带着迪丽达尔和之前那个瘦黑男人往院门口走时,刘老板忽顿住脚。
“收破烂的,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背对着刘老板低头绑车绳的风红缨脸色一变。
迪丽达尔五指攥紧,静静地盯着刘老板的大脑袋看,似乎只要刘老板接下来有不好的举措,她立马锤晕刘老板。
风红缨吸吸鼻子,脏兮兮的手抹了把脸,抬眸:“干嘛?”
刘老板:“我看你年纪不大,收废品能有啥前途,要不我顺道也帮你介绍个活干?”
风红缨啊了声。
周围的人哇哇直叫,纷纷往风红缨身上投去羡慕的目光。
“去吗?”
刘老板重复一句,小而犀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风红缨看。
“你刚不说没钱才替周大宝收废品吗?我这赚得钱可比收废品多。”
迪丽达尔垂下眼,她这时候不宜替风红缨说话,眼下风红缨非去不可,如果不去,那她就有问题。
毕竟她现在需要钱,不去就意味着她刚才说的一番话是假话。
但让一个小姑娘深入虎穴,迪丽达尔心里忐忑至极。
风红缨飞快地接茬:“去去去,我去。”
迪丽达尔咬唇欲言又止。
刘老板看了风红缨一眼。
“要去赶紧的啊,还磨蹭什么。”
“哎。”风红缨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指了指小推车,“我这废品——”
刘老板皱眉:“搁那搁那,你别管了,明儿我让人去喊周大宝自己来取。”
风红缨笑着应声。
她扮演的是才出入社会的小年轻,有人给她介绍好工作,她第一反应当然是欢喜到手舞足蹈。
撇下臭气冲天的小推车,她小跑到刘老板身边,跑得太快,倒地摔了个狗啃泥,吃了一嘴灰。
本就污浊的小脸更黑了,刘老板厌恶的别开眼,终是放弃去摸风红缨的脸。
还试探干嘛?
管他是有心人还是无知的小年轻,跟他去了码头就绝无生逃的可能。
爬起来,风红缨和瘦小男人并排走在刘老板和迪丽达尔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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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板,您等等。”
四人扭头看去,是昨天那个少年。
少年追过来,双手合十,一脸祈求。
“您行行好,带我一个吧,我来大院住了快三月了,您要是还不肯帮我找个活,我明天铁定要饿死。”
风红缨目光落到少年身上。
少年虽然衣失原色,灰头土脸,头发打结……
但怎么说呢,少年一双明眸太有神韵,和大院里的邋遢人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别说火眼金睛刘老板,连她都觉得少年生活在这个大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想起昨天少年脱口而出的‘我姐’两个字眼,风红缨不由替少年惋惜。
这孩子怕是早在刘老板眼皮子底下暴露出了端倪。
“去去去。”刘老板不耐烦的驱赶少年,“毛都没长齐能干啥活?等你那间屋子房租一到,你给我麻溜地滚出去。”
说完,刘老板大步走出院子,不顾少年的恳求。
少年不甘心地站在原地跺脚,蜡黄的脸上满是愤慨。
风红缨临走前啧了声。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心思全摆在脸上。
不过她挺好奇刘老板为什么不把单纯的小白少年带走,这种白的跟一张纸没区别的孩子比她更好控制吧?
-
刘老板很有钱,出了大院立马有车子来接他们。
汽车前排的刘老板抖出烟,一根接着一根抽,导致狭小的空间里乌烟瘴气。
风红缨挥手扇扇空气中的烟味,尽量屏住呼吸。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了。
门一开,一股浓浓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风红缨挑眉,这是把她们拉到海边来了?
刘老板扔掉烟蒂,对迪丽达尔道:“待会你跟我走,至于你们两个——”
风红缨和矮个男人茫然地看过来。
刘老板:“你们俩别乱跑,我一会出来找你们。”
“好。”风红缨乖巧点头。
和迪丽达尔暗中交换了个眼神,风红缨径直往树荫下走。
她们现在身处一片港口,刘老板和这里的人似乎很熟,来来往往扛沙袋的人看到刘老板都会停下来问好。
旁边的矮个男人兴奋极了。
“早就听说刘老板是个干大买卖的老板,啧啧啧,瞧瞧,整个码头不会都是他的吧?”
男人用胳膊戳了戳风红缨,风红缨回眸:“你在跟我说话?”
男人像看傻子一样盯着风红缨:“不跟你跟谁?这里又没旁人。”
风红缨含糊哼了声。
男人是个话痨,逮着风红缨天南海北地聊,倒让风红缨打听到不少刘老板的事
周阿云对刘老板的认知停留在贩卖器官的歹毒人贩子身份上,然而在男人眼里,刘老板似乎是个十世大好人。
刘老板,全名刘龙杰,南方人,40来岁,和康天工有着同样的经历,年轻时曾在香江做代打。
但刘老板的结局和康天工截然不同,刘老板靠着打拳在香江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呢?”风红缨问。
男人狐疑地瞥了风红缨一眼:“你连刘老板的底细都不知道就敢跑出来找活干?你胆子也忒大了吧?”
风红缨憨笑挠头:“嗐,这不是没钱惹得祸嘛,这会子只要有人给我钱,让我去讨饭我都愿意干。”
眨了眨眼睛,风红缨狡黠一笑。
“我又不瞎,刚才在大院里我看得真真的,那些人都想在刘老板身后混口饭吃,我运气好,被刘老板一眼相中,可不得屁颠屁颠的过来。”
男人:“你小子运气确实不错,我在大院住了快半年才碰上今天这机会,嘿嘿,扛沙袋累是累了点,能赚钱就行。”
风红缨露出一副对钱着迷的放光眼神。
“哥,你再跟我说点刘老板的事呗,我初来乍到的,回头哪做的不好,毛毛躁躁惹恼了刘老板可就坏了,你行行好,帮我撸一撸,我好注意些。”
男人处于找到工作的兴奋当中,对此侃侃而谈。
果然不出风红缨所料,来往干苦力的人八成以上都是由刘老板亲自带过来的。
这些人的身份大同小异。
要么是这个城市的底层贫苦百姓,没来码头前靠捡废品度日。
要么和风红缨一样,外地来的异乡人。
男人指着城郊方向:“就咱们来的那个大院,那是刘老板的房子,刘老板人真好,这边租个房死贵,唯独刘老板租金低,当然了,不是谁都能住进去,大院的房子他只拿来接济像我这样没啥钱的命苦人。”末了,男人又道:“我告诉你,你没住进来就能得到刘老板赏识,那是你的福气!好好干,回头富贵了别忘了兄弟我哈。”
风红缨附和着笑两声,暗道这种福气她可享受不起。
站起身,风红缨环顾四周,发现扛麻袋的工人并非都是穷苦人,也有不少身强力壮的猛汉。
“他们难道也是租大院然后被刘老板招过来的吗?”风红缨指着不远处双肩各扛两大袋的男人。
“他们应该不是。”
矮个男人摇头:“我在大院住这么久,没见过这些人,他们大概是刘老板从别的地方招来的吧?”
风红缨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那几个强壮的男人看。
这些人下盘稳,力气大,别人扛两麻袋就哼哧哼哧的喘气,他们扛四麻袋却像没事人一样。
最诡异的是,风红缨发现这些人的眼神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能看出似有若无的凶光。
与其说是工人,不如称呼这些人为打手。
他们在监视这帮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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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刘老板出来了,迪丽达尔没跟着过来。
风红缨边走边找记号,忽然刘老板大手伸过来,一把揽住风红缨的肩膀。
“小伙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为了方便行动,清早进大院前,风红缨狠心剪掉了长发,为此还遭了原身一顿骂。
短头发的她和假小子没啥两样。
“风鹰。”风红缨扬起笑,姿态殷勤,“老板,您打算让我干啥呀?”
之前那个男人被人领走了,领他走的是个大壮汉,正是风红缨怀疑的打手。
她以为她也要扛麻袋,可谁知刘老板并没这打算,左拐右拐,带着她来到一间平房内。
“咱不着急干活。”
刘老板坐到对面沙发:“可有二十了?”
这话问得突兀,风红缨心随之咯噔一下。
“有二十了。”谎话张嘴就来。
她可不想和大院那个少年一样因为年龄被刘老板拒绝,虽然她心里并不认为刘老板拒绝少年是因为他年纪太小。
刘老板眼中笑意加深。
“有二十就好办。”
指着对面宽桌:“去那领个牌子吧,领完登个记,码头人多,管事的人记不住你们的名字,到时候有事会喊你的编号。”
“哎。”风红缨连走带跑来到桌前,一副急不可耐想赚钱的模样。
给她登记的是一个胖女人,吐出一圈烟雾,胖女人戴满钻石戒指的手将牌子甩给风红缨。
“以后你就叫98号,可知道?”
风红缨嗯嗯点头。
胖女人揪着鼻子,不耐烦道:“去去去,快出去,身上都馊了还离我这么近,晦气……”
风红缨往后退了两步。
刘老板:“去吧,戴好号牌。”
风红缨脸上笑容满满,揣着号牌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然而——
管事的人并没有带她去码头,而是带她登了船。
在船上她看到了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矮个男人。
矮个男人脸肿成猪头,明显被人狠揍了一顿。
风红缨脑中思绪万千。
“——快逃!”
可惜矮个男人的话太迟了。
管事的人猛地将风红缨往船舱里一推,然后门砰得一声合上。
风红缨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几步之遥的船门上了锁,船舱内没有照明灯,唯有船门上一块巴掌大的透明窗照进一点光。
窗太小,能看到的视野非常窄。
带她来的管事正在和人说话,夹杂着方言,说得很快,风红缨一时没听懂。
管事很快就走了,周边顷刻陷入寂静,入耳唯有海浪拍打在船鞘上的沙沙声。
船开动了……
风红缨眉头死皱,这是要把她运到哪?
“我知道咱们要去哪。”角落处的矮个男人捂着伤口挣扎着站起来。
风红缨:“你知道?”
男人指着脸上的伤:“我偷听到他们说话,说要连夜将我俩送到外国一座小岛淘金子,我一听要去国外,那还了得,我说我不去,然后就被那帮人打了一顿。”
“外国?”风红缨一时间呼吸骤停。
她给的是假名字,上船前没有经过边防检查,那么,此行就是偷渡!
矮个男人不知道啥叫偷渡,他只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国外。
前段时间报纸上还说呢,说外国一个淘金客为了争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愣是用铁耙当场铲死了几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