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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说。”
村长冷地直打哆嗦,又对李桃花和赵富贵道:“你俩赶紧将孩子抱回家,好好哄哄,可别让俩孩留下不好的回忆。”
四五岁的孩子大多都已经记事,倘若没有引导好,也许孩子这一生都会沉浸在小时被拐的噩梦中。
刘桃花哎哎点头,抱着哇哇大哭的阿良走之前还狠瞪了一眼莫老爹。
风阿宝被闻讯赶来的风胜利接走了,赵富贵则扬言要在莫家待到警察过来。
得知两个孩子在莫家找到了,还没睡的村民纷纷涌到莫家院子,一时间将莫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玥?”
风红缨眼睛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长相出色的小男孩。
“你咋来了?你爸让你来的?”
就张哥那大大咧咧的心态,说不准还真的会让小男孩跑来看热闹。张玥:“嗯。”
风红缨:“……”
不愧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行事都如此的虎。
“小玥,你进来。”
风红缨冲带着竹斗笠的小男孩招招手:“来我这坐。”
天上的雪下得正欢,屋里的审讯一时半伙结束不了,在外边待久了很容易患上伤寒症。
张玥冷酷地提着灯笼不为所动,还是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人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张玥拎到了风红缨身边。
风红缨空出一块位置让张玥坐,然而小男孩红着脸死活不肯坐,风红缨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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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村长的盘问开始了。
被风红缨一棍子从墙头打下来的男人正是白玉。
今晚在庙会拐走阿忠和阿良的人也是白玉,每拐走一个,白玉就会抱着孩子绕寨子溜达一圈,最后窝藏到莫家。
风红缨:“为什么要藏在莫家?你其他同伙呢?”
村长同样好奇。
白玉鼓着腮帮子不想说,任凭风红缨怎么引诱询问,白玉都没有再开口。
风红缨叹了口气,看来白玉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就在这时,虚掩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边踹开。
“白玉,你个鳖孙,你把我的秀儿藏哪去了!”
第102章 惟愿天下无拐⑦
风红缨自觉地拉起小玥站到一边给咆哮进门的井一伟让出位置。
被抓的白玉对拐卖的事讳莫如深,他能对现场所有人闭口不言,但对井一伟不行。
井一伟是井秀儿的爹,井一伟有权利知道这五年白玉带着井秀儿在外边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就是你!你就是白玉!”
井一伟一进门就指着被捆住的白玉大喊:“你才是真的白玉,说,你把我女儿拐哪去了?”
跟着井一伟进来的边庄宴还没张口翻译,白玉就梗着粗红的脖子说道:“爸,我跟秀儿是真心相爱,我没拐她,她是自愿跟我走的……”
井一伟一脚将白玉踹到了角落。
“放你x的狗屁!”
白玉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沫,嘴里的门牙都掉了。
见井一伟还要打白玉,村长不干了,窟着井一伟的双臂,制止道:“不许再打了,这是我们村的人,打死了你负责?”
井一伟气呼呼地推开村长,冲半死不活的白玉呸了口痰后一屁股歪倒坐到门槛上。
“我要见我女儿。”
井一伟的诉求就只有这一个。
白玉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
“爸……”
井一伟:“别叫我爸,等见了秀儿,你们俩赶紧给我离婚。”
在来春鎏寨的路上,思女成疾的井一伟忏悔过,想着等进了寨子,他一定会好好的祝福这对小两口,绝对不会再插手女儿的婚事。
可谁能想到白玉竟然做出这等事,女儿跟着这种满嘴谎言的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提及离婚,白玉抬起头,不甘心地道:“爸,我跟秀儿在一起五年了,您现在怎么可以还让我们离婚?”
这句方言风红缨听懂了,嘴角微勾,风红缨道:“确实不应该叫你们离婚。”
现场众人愣了下。
村长:“珍珠,你这话啥意思?”
风红缨好整以暇地说:“白玉和井秀儿当年借用的是何海德与王静婷的身份证结得婚,只要何王二人去婚姻登记处申诉,这两人的婚姻就不作数,不作数的婚姻根本就不需要离婚,分手就行。”
村长:“那还等什么?白玉,你还不赶紧说秀儿在哪,人家阿爸都找到这来了,你若是还瞒着那和拐卖就没区别了。”
白玉闻言一脸复杂,他清楚井一伟的性子有多固执,这时候他一旦将秀儿交出来,意味着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跟秀儿有交集。
见白玉迟疑不肯交出秀儿,井一伟冷哼道:“不用他张嘴我也知道秀儿在哪,那个假白玉何海德说了,你跟秀儿就在市里工厂打工。”
“哼,我本想着如果你亲口说了秀儿的下落,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让你和秀儿继续在一起,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
说着拔腿就往外冲。
目的很明确了,井一伟要去市里将秀儿带走。
白玉彻底慌了,他没想到何海德大嘴巴将秀儿的地址曝了出来。
“爸,你别走!”
白玉扯着嗓子大声叫嚷,漏风的牙齿说话有些不清晰:“爸,求求你了,你把秀儿牛给我吧……”
白玉哭得泪水滚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屋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屋里众人哑口无声,谁也没有替白玉拦着井一伟。
再他们看来,白玉做作孽,活该!
倘若换成他们的女儿和白玉私奔在外五年无音讯,他们可能做得比井一伟还要绝。
秀儿由井一伟找去后,村长将话题拉回来。
“白玉,交代交代吧,你那些同伙呢?”
白玉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压根就听不进去村长的话,不仅不交代,还不停的在地上打滚,试图挣脱开绳子逃走。
风红缨像看小丑一样看着狼狈不堪的白玉,眉头紧皱。
何海德说白玉和井秀儿最近发了一笔横财,这笔钱不会是这两人拐卖小孩得来的吧?
谁家的孩子已经被这两人悄悄转手了?
将这事和村长一说,村长眉头皱得比风红缨还厉害,当即掐灭嘴里的黄烟。
“大牙,你挨家挨户去查查,看看有没有人家小孩走丢了。”
春鎏寨的很多青年人为了谋生存,会将孩子独自留在家中,亦或是交给年迈的父母辈看管,这些孩子在后来被社会笼统的称为留守儿童。
村长担心被白玉卖掉的是这些留守儿童,毕竟寨子曾经就发生过留守儿童被深山里的老虎咬死后迟迟没有人发现的惨事。
被唤‘大牙’的男人跑出去后,留在莫家院子看热闹的一些家长心里顿时诚惶诚恐。
唯恐人贩子还在寨子某处窝藏着,一想到这,家长们哪里还有心思在这看热闹,纷纷扭身往外跑。
比起热闹,他们更担心家里熟睡的孩子们。
一会的功夫,莫家院子就走了一大半家长,留下来的多是村长带来的青年打手。
望着一个个肌肉贲张的打手,缩在莫惊春后面不敢吱声的莫老爹担忧地吞起口水。
“莫叔……”
风红缨咬了咬唇:“白玉不说,不如由您来说?”
村长再次点燃老黄烟。
“对对对,老莫,你来说,你咋就跟白玉搅合到一块去了?你们俩啥情况?”
莫老爹慌地两脚发软。
“我我我……”
我了半天没下文。
莫惊春恨爹不成纲,一把将莫老爹推到墙上抵着:“阿爸,你说哇!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收留白玉在家里躲着?!”
莫老爹一对老眼四处乱飘,愣是不敢聚焦到莫惊春的脸上。
莫惊春咬着牙低吼:“说话!”
莫老爹厚厚的嘴唇嗫嚅了下,面对来自儿子的质问,莫老爹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然而瞅到儿子看他的那副痛心眼神,莫老爹心里难受死了。
坐在地上的白玉见状呵呵冷笑。
“莫老爹,你胆敢胡说八道半个字,你家那点破事我可兜不住,左右我的门牙掉了,待会瞎说了一些事你可别怪我。”
此话一出,莫老爹蠕动的嘴唇倏而紧闭。
风红缨嘿了声,好玩,白玉也太有恃无恐了吧?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威胁莫老爹。
听白玉这话,难不成白玉手中握有莫老爹的把柄?
既然如此……
风红缨:“村长,我有个主意,您听听。”
村长忙把耳朵凑过来。
“你说。”
风红缨莞尔,俯身在村长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屋里霎时陷入沉静,只闻窗外凛冽的沙沙风声。
被人按着趴跪在的的白玉拼命地竖起耳朵,然而什么也听不到。
一两分钟后,抽着老烟烟的村长双眼笑成一条缝。
“好,就照你说得办。”
风红缨嘿嘿乐,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两人的笑声落到白玉的耳里刺耳至极。
“拿块布来。”
风红缨敛起笑,立马有人将莫家桌子上的脏抹布扔了过来。
弯下身,风红缨直接将遍布油污的抹布塞进白玉的嘴里。
一股难闻的气味瞬间在白玉的嘴里弥漫开来。
一般来说,白玉其实能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无奈风红缨下了狠心,手死死地捂住白玉的嘴,愣是不让白玉有吐出来的机会。
几番折腾后,白玉被抹布的气味熏的头晕眼花。
见白玉没了挣扎的力气,风红缨这才松开手站起来。
围观的村民看的一愣一愣的。
有人指着晕死过去的白玉,胆战心惊地问风红缨:“珍珠,你、你不会把他捂死了吧?”
“没死。”
风红缨擦擦手上的口水,脚尖在白玉的腿部踢了踢。
刚还两眼翻白无声息的白玉睁开了眼,只不过双眼迷离,大概是被臭抹布熏得有些神志不清。
见白玉还活着,村民们当即松了口气。
很久以前,村里的确存在用私刑处死犯罪村民的事,但现在是法制社会,哪怕是身为实习警察的风红缨都没资格处置白玉。
白玉一死,风红缨离坐牢也不远了。
“大家别担心,我不过是小施惩戒让他吃点苦头而已。白玉手里不干净,回头进了派出所,不在里边蹲个几年恐怕出不来。”
顿了顿,风红缨居高临下地看着萎靡不振的白玉,耐人寻味道:“监狱里的犯人可没我有慈心,别说捂着你的口鼻不让你呼吸,那些人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说着,风红缨有意无意地往莫老爹身上瞟。
“据我所知,曾经有犯人将拳头塞进一个胆小怕事的犯人嘴里,可怜那人嘴都被人撕裂了。”
“哦,对了,有些杀人犯暴虐成性,发病的时候会在监狱专挑唯唯诺诺的人泄愤。”
“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最可恨的是同一间牢房里没有女人,常见不见女人的杀人犯会将罪恶的手伸向那些不敢声张的男犯人……”
村民们恶心的直搓手臂。
风红缨继续说着监狱里的恶心事,有村民忍不住了,跑到廊下哇哇吐起来。
半醒半晕的白玉不明白风红缨说这些干什么,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莫老爹抱着头,惴惴不安地跪倒在地,嘴里呢喃着:“别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风红缨抿紧唇角。
废这么多口舌就是想让莫老爹知道监狱的可怕性,以莫老爹的为人,在意识到监狱的恐怖后,莫老爹就是死也不会想死在监狱。
“说吧。”
风红缨冷凝着脸:“一五一十的交代白玉为什么会在莫家,以及你和白玉的关系……”
边庄宴这次很自觉得拿出纸笔。
对面的莫老爹捂着脸哀嚎痛哭,哭过后吸吸鼻子:“我……”
“唔唔……”被捂住嘴的白玉瞬间冲莫老爹瞪眼。
风红缨抬腿站到白玉跟前,将白玉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
“继续说。”
莫老爹抹掉老泪,见昔日的村民都将看戏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莫老爹深深叹了口气。
“我没拐卖过孩子。”
这是莫老爹的立场。
听到这话的莫惊春鼓着腮帮子冲一直冤枉他阿爸的赵富贵吼。
“赵富贵,你听到没?我阿爸是清白的!他是清白的!”
赵富贵冷嗤:“放屁!”
指着耷拉着脑袋的莫老爹,赵富贵锵声指责。
“他要是无辜之人,我就把赵字倒过来写!我弟是在你家找出来的,你说你阿爸清白?,呵呵,莫惊春,你睁着眼说什么瞎话?”
莫惊春握紧拳头:“你——”
风红缨低声呵斥:“你俩不要吵了!”
莫惊春咬着牙坐了下来,赵富贵不听风红缨的训斥,依然在那出言讽刺莫老爹。
“赵富贵。”
风红缨斜睨着嘴巴说个不休的男人,淡淡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坐在主位上的村长也很不耐烦,冲赵富贵摆摆手。
“你别插嘴,让老莫说。”
赵富贵噎了下,忿忿地退到门口。
屋里静了静,村长示意莫老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