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风红缨上前将哭成泪人的女孩环抱在怀里。
“这不是你的错。”
风延荣有些担心杀过人的阿莎会伤害小妹,然而当风延荣见四肢被铁链拷上的女孩无助的放声痛哭时,风延荣阻拦的手放了下来。
男人默默走到了屋外,屋里,阿莎哭得一哽一哽。
“我也想有个哥哥。”
阿莎边哭边哽咽的诉说:“那天晚上我被那帮畜生剥得精光,要是有个哥哥来救我就好了,可惜没有……他们,他们一个个……我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他还笑呢,笑我来年就能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风红缨松开哭得喘不过气来的阿莎,抬起裹满绷带的手去擦阿莎脸颊上的泪。
泪水滚滚,浸湿了绷带,咸咸的水渗到伤口里,风红缨疼得吸凉气。
“别哭。”风红缨劝,“那帮畜生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莎抓着风红缨的手腕,哭着追问:“真的?国家会木仓毙他们吗?”
不等风红缨回答,阿莎立马摇头。
“不可能木仓毙的,没证据。”
“阿依说村里老一辈就是这样过来的,没人管这事……”
风红缨:“政府会管的。”
“不会管的!”
阿莎吸吸鼻子,大声咆哮:“我男人说了,你们这些外来人没逃难过来之前,珈八村就是个部落,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活的,爹死了,儿子娶继娘,哥哥死了,弟弟将嫂子霸占了去,荒唐的不得了,和现在的借种没得比。”
“以前没人管,现在就更不可能有人管了,谁闲着来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
风红缨站起身,打断阿莎。
“阿莎,这事国家会管的,之所以放任村里的人胡闹这么久,是因为没人将这事捅出去,戈壁滩人烟稀少,上边一时没人注意到这边而已。”
“至于你说的儿子娶庶母的事,那是千年前的糟粕习俗,阿莎,你清醒点,咱们现在脚下踩着的是新华国的沙土,既然是新国家,那咱们就得按照新的法规生活,封建思想要不得!”
阿莎慢吞吞低下头颅,闷着声:“可他们不承认咋办?村里的女人不会对外人说她们为了生男娃和男人们厮混……说出去爹妈脸都丢尽了。”
风红缨:“不急,肯定会有人愿意张口说出那帮畜生的恶行。”
顿了顿,风红缨续道:“阿莎,你相信我,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看到的一个全新的珈八村,没有人逼女人去生男娃,更没有人无耻的让自己的婆娘跟别的男人借种。”
阿莎抬起头,眨了眨好看的双眸,哽咽地问:“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有。”风红缨重重点头,重复道,“真的会有。”
她去过三十年多后的和平年代,那里的女人各个有思想,不依靠男人,一个个照样活的光鲜亮丽,有滋有味。
不想生孩子就不生,谁逼都没用。
法制健全的社会下,女人们都懂得用法律的武器捍卫属于自己的权利,不再是男人们的附庸。
阿莎温柔一笑:“那我等着。”
她相信风家娃,相信这一天会到来,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到了这一刻,阿莎心中终于腾升起一股后悔。
她后悔杀了阿依,她太鲁莽了。
她如果不犯罪,她也许真的能等到风家娃描述的那一天。
-
从派出所出来后,风红缨没着急回家,而是骑着小毛往县里奔。
去邮政局问了一圈,发现五哥风延吉没有给她寄信,失落的正要离开时,之前帮她代笔的女同事喊住她。
“同志,你等会。”
风红缨顿足。
女同志从一摞报纸里翻了翻,然后抽出一张递给风红缨。
笑道:“喏,你让我写得那封信登报了,《日报》特刊那一栏。”
“这么快?”
风红缨脑中顷刻炸出烟花,立马伸手去接报纸。
摊开绷带手,风红缨尴尬一笑。
“同志,还得麻烦您帮我翻一下报纸。”
女同志吓了一跳:“你这手咋弄的?伤这么严重,还有这——”
女同志指了指嗓子。
风红缨笑着比划,女同志听完后大吃一惊。
“竟然有这种事?!”女同志气得大骂,“一帮狗杂种仗着村子古老就能胡来?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以前那一套!”
风红缨叹气,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珈八村远在戈壁滩上无人问津的缘故。
以她的猜测,世上像珈八村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村子肯定不止一个。
遥想三四十年后的和平年代,外国少女苏尔雅嫁人前曾被迫在潮湿肮脏的牛栏里呆了一个晚上,类似这种糟粕婚嫁习俗比比皆是。
摊开报纸,女同志在那数落珈八村的男人们,风红缨则认真的看起《日报》特刊部分。
特刊上张贴着她写给五哥风延吉的信,在信的开头,《日报》主编给了一段加粗的题词。
[我郑重呼吁全国人民能正视我们国家的婚姻制度,在这里,我谨以此封信恳请大家能将婚姻这张晴雨表运作得当。]
风红缨在信中并没有用多么华丽的文采,而是用最质朴的文字将珈八村畸形的男女关系道了出来。
特刊下贴了几封《日报》读者的来信。
有人惊叹当下竟然还有借种这一说,对于童养媳丫丫,以及花季少女被养育她的爹残害的事,大家深表同情。
女同志:“我听外边的邮递员说,这事在其他省闹的沸沸扬扬,但也仅限于闹一场,丑闻没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当是看了一场笑话,笑过后就不当一回事了。”
风红缨还在看信,闻言抬眸:“不会的,国家一定会管的。”
她相信国家,相信五哥风延吉。
祖国正处于积极建设中,再过不久,一场重大会议将要在首都举行。
《日报》特刊的这封信势必会在全国掀起一阵风,至少妇联会重视。
民间某些习俗正在冲击婚姻法,想要健全婚姻法,就必须消除婚姻中不正当的习俗,比如借种。
-
时间一晃进到九月。
这天风红缨正在屋里复习,村里的喇叭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滋滋声后,一道不太清晰的声音在珈八村上空响起。
风红缨跑到院中,风家儿郎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农活,均仰头听起广播。
然而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广播在说些什么。
“延荣大侄子,你在家吗?”
庄沙水兴冲冲地推开院门,见大家都在,当即笑着拍掌。
风红缨上前喊了声叔。
庄沙水高兴的将手中卷起的报纸拿给风红缨看。
“你五哥真有出息,听人说他这一个月来一直奔走在首都各大高校,恳请各大高校的学生为他出头,目的是让国家在大会上重新修订政策,这不,新的政策下来了。”
“从明年一月开始,禁止男人在婚姻持续期内逼迫妇女进行肉体交易,也就是你们村里的那什么借种习俗,这种事不能再做了,违法!遇到一个抓一个,遇到两个抓一双,轻则小惩,重则坐牢。”
风红缨喜不自禁,逐字逐条地读起新的政策。
“哦,对了。”庄沙水一拍脑袋,脸色严肃起来。
“市里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接到了新政策的通知,首都那边严重批评了你们村,所以市里对你们村借种的事非常关注。”
风红缨:“他们打算咋处置五柱子他们?还有阿莎姐……”
庄沙水:“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毕竟没有先例案子,咋处置五柱子等人还有待商榷,不过阿莎……她杀了人,啥下场你该清楚的。”
风红缨眼睫颤了下。
“抽空去市里办下手续吧。”
庄沙水拿出一份盖有红戳的文件:“这件事上你有功,上边要嘉赏你呢,快拿着。”
风红缨接过文件,是一封入学通知书。
学校设在戈壁滩外围,凭着这份文件,风红缨不用考试就能入学,除此之外,还有一笔丰厚的奖金。
“小妹,你要去这所大学吗?”风延荣问。
他当然希望小妹去。
小妹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要考大学,但依他估计,考上好大学的可能性小。
首都的学校去不成,那还不如选个离家近的大学。
戈壁滩外围那所大学他听说过,挺好的。
正当风红缨犹豫要不要去时,院门吱呀一声响。
走进来的男人年轻俊朗,背着军绿色大包,风尘仆仆。
第57章 奔赴正义,还人间清白⑧
“老五?”风延荣惊喜。
“你咋回来啦?”
风延吉笑了下:“我请了农忙假,回来看看你们,咋,不欢迎啊?”
宝富贵三兄弟忙将门口的风延吉围住,又是拿包,又是拍肩膀。
咧着大白牙:“咋会不欢迎呢,我们哥几个可想你了,成天担心你在学校吃不饱穿不暖。”
风延吉握拳和几个哥哥比了下,随后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脸笑意地走向风红缨。
风红缨捏着入学通知书,嘴巴张了张,喊:“五哥。”
风延吉‘哎’了声。
“信写得不错。”风延吉说这话时收起了笑。
语气苦涩,大概是无法面对热娜被残杀的事实吧。
“要去上大学了?”风延吉目光落到文件上。
风红缨忙将文件递上:“市里奖我的,就戈壁滩外围那所大学,五哥,你见识广,你觉得我该去吗?”
风延吉看得很认真,仔细研究了下文件上提到的几个专业,旋即点头。
“依我看我行。”
说着将文件还给风红缨:“你长这么大没出过戈壁滩,考去首都我能照顾你一二,可要是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咋放心?索性就上这所大学吧,离家近,几个专业还不错。”
风红缨:“那我听五哥的,我明天就去市里报道。”
“好,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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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风延荣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给风延吉接风洗尘。
风延吉是第一个走出珈八村冲向首都的读书人,他一回来可不得在村里闹起沸腾。
老村长赶着两只鸡,脖子上挂着一大串沙蘑来到风家后,风红缨这才了解到白天村里广播说得就是她五哥回乡的好消息。
乌云雅最近和温阔蜜里调油,见老村长热切的将鸡拿去杀,乌云雅忍不住凑过来。
“红缨,你五哥啥打算?你跟姑姑说说呗。”
风红缨很佩服乌云雅的记忆。
前段时间为了丫丫的死吵着要她偿命,丫丫的事水落石出后,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没心没肺的和她有说有笑。
风红缨:“你问得啥打算?”
乌云雅挤眉弄眼:“能啥?终身大事呀,老村长小女儿西琳比你大一岁,还没嫁人呢。”
风红缨恍然大悟,难怪她五哥一回村,老村长激动的连村里好久没派上用场的广播都用上了。
为了小女儿的婚事,吝啬的老村长还抓了两只鸡过来。
可惜,老村长只会失望而归。
风红缨:“五哥不会答应的,他心里有热娜。”
这边,灶台上忙碌的风延荣笑着婉拒了老村长送来的两只鸡。
老村长不甘心,进屋找风延吉。
风延吉直肠性子,有啥说啥,连弯都不拐,直言有喜欢的姑娘,就是热娜。
乌云雅急了。
“延吉侄子在外边读书读傻了吧?西琳哪点比不上热娜?西琳比热娜勤快,比热娜懂事,长得比热娜壮,她——”
“乌云雅。”风红缨蓦地站起来,半眯着眼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风光无限好的女人。
乌云雅被盯看着浑身发毛,结巴起来:“瞎嚷嚷什么?你、你咋还这么没大没小……”
风红缨嗤了声:“和一个不尊重死者的人谈论长幼尊卑有什么意思?乌云雅,热娜已经死了!你将一个尸骨未寒的人拿出来贬低,你心里难道一丝丝不安都没有?”
说着,风红缨抽走乌云雅捧在手中正啃的羊腿子。
“要吃滚回家吃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
“你什么你!”风红缨指着门口,霸道而言,“这个家我说了算,还不快滚!”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乌云雅自诩脸皮薄,当下哪里还敢继续呆在风家,忙灰溜溜地跑了。
一起走的还有老村长。
老村长来之前对这桩婚事十拿九稳,所以一进风家院子就将鸡脖上的绳子给解了,谁成想碰了壁。
来时好好的,回去却……
望着满院蹿跳的老母鸡,老村长脸黑成了紫葡萄。
愣是抓了半个钟头才将鸡抓走,老村长抱着鸡背着蘑菇狼狈离开后,院中剩下的村民纷纷捶桌哈哈大笑。
来吃饭的村民和风家人一样,祖宗都是从外边逃难迁移到这的。
每年村子闹沙尘暴,这些人都会团结到一块来,反正关系好着呢。
“风家老五。”有人笑喊风延吉,“你不答应是对的,娶了村长家的西琳,说句糟心话,指不定以后孩子是谁的。”
五柱子等人被抓起来后,村里闹腾开了。
别的村的人都在笑话珈八村,说珈八村应该改个名字,叫‘流氓窝’。
珈八村的村民们不干了。
“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