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轻轻晃动,屋外的后面是一条溪流,月光洒下,两条鱼儿跃出水面,撞在一起重重的跌进水里,水波荡漾,水花四溢,打湿了岸边的碎尸,两条鱼儿在水里游得敞快,不知过了多久,水面才渐渐平静下来……
顾锦棠抱着昏昏欲睡的洛屿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上,雪白的寝衣衬得小郎君如玉一般。
脖颈处那抹红痕在烛火的照印下分外妖冶,不过看着洛屿一脸疲惫,顾锦棠也不忍再闹他,上床将小郎君往怀中一抱,陷入香甜的梦中。
*
笠日一早,等洛屿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他伸手去摸了摸,身侧还是温热的,显然刚走没多久,他蹭了蹭,翻身滚到顾锦棠睡的那处,又睡了过去。
隔壁是汪石的屋子,顾锦棠坐在那儿,手放在桌上,手腕下垫着一个小药枕,汪石为她诊脉。
只是脸色却有些微沉,“你真是太不拿你的身子当回事儿了,脉象虚弱,我差点都诊不出来了。”
“可有什么法子么?”顾锦棠淡定的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袖。
汪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体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毒性又发作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师父说的那花,但是你再这么作下去,等不到那花找到,你家洛屿就要当一个寡夫了。”
顾锦棠“……”
“你别以为我是在和你说笑,就算她是皇上又如何,这可是你自己的……”
“花我已经有线索了。”
顾锦棠冷不丁的开口打断了汪石的话,惹得她生生的住嘴,随后震惊的看着顾锦棠,“此话当真?你真的有线索了?在哪儿?我去给你找回来。”
汪石的话惹得顾锦棠又暖又想笑的,她觉得她很幸运,毒发时有毒医,然后认识了这么一位憨憨的却又本性纯真一心为了她好的师姐,身边的下属也都是忠心的,还有就是她的阿屿。
这些人弥补了她内心的渴望。
不过她嘴上却淡淡的说道“你这不会武只会医的,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这可是师父交代的,至于花,我知道的线索是和封家有关,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封家。”
一提起封家,汪石的脸都沉了下来,满眼的嫌弃,“这封家是长了蜈蚣腿么,怎么哪儿都有她们,不过也是,这种阴损的法子也只有她们那种骨子里都烂了的人做得出来,明明是一群人却比我的毒药还毒。”
“握住了权利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轻易放手的。”
两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敲门,不知为何,顾锦棠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嘚吧嘚吧的。
她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干柳,还有一个……
“长姐!”
也是委屈了文修敏,一个和干柳差不多高的人非要藏在她的身后,然后再蹦出来,笑脸盈盈的看着顾锦棠,喜欢顾锦棠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顾锦棠“……”
“哟,这是谁?怎么感觉你们两个长得这么像?长姐?这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女么?顾锦棠你胆子挺大的啊!”汪石不知何时站在顾锦棠身边,看热闹似的将文修敏看了一个遍,调侃的对着顾锦棠说道。
“你厉害,能生得出这么大一私生女。”
顾锦棠瞥了眼汪石,随后将目光放在文修敏的身上,“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着长姐一起去齐洲!”
文修敏丝毫都不搭理汪石,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顾锦棠。
顾锦棠身心疲惫,无奈扶额。
一旁的房门被打开,卫元推着洛屿出来,瞅着外面的几个人,微微一愣,倒是文修敏看到洛屿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声声脆脆的唤了一声,“姐夫!”
洛屿意外的看了眼顾锦棠,结果看到她无奈不想说话的样子,一时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脸,“文小姐这是想好了要去哪儿了么?”
“嗯!”文修敏点了点头,语气欢快的说道“我要跟着长姐和姐夫一同去齐洲!”
一旁的汪石看了看文修敏又看了看顾锦棠,之前在问月轩她把自己关在屋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研究医书,对于外面的事情都不清楚,但是现如今她也猜到了一点半点的,可是看着那张和顾锦棠差不多的脸,怎么都觉得有些诡异。
还有种莫名的违和……
尤其是看到文修敏那欢快的小脸,难道这就是顾锦棠笑起来的样子么?
不得不说,感觉有点憨。
洛屿歪着头看着顾锦棠,顾锦棠冷冰冰的说道“要去就去,别给我添麻烦。”
“不会的!”
这么一场闹剧很快就散了,顾锦棠本想让干柳带着文修敏去休息一会儿的,结果汪石说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聊,想让文修敏陪她一起。
汪石那小心思顾锦棠不动脑子都能猜透,但是这也不是什么事儿,问了文修敏,她也没意见后,顾锦棠就推着洛屿回房了。
“妻主,文小姐跟着来不会有事儿么?”
顾锦棠抱着洛屿将人放在软榻上,她则是坐在他的身侧,手中拿着一把梳子轻轻的为他梳发,听到洛屿担心的语气,她安抚的说道“她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儿显然背后有相助,无非就是文老,还有……”
顾锦棠眼神微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文老身边的那个人的身形有点熟悉。
“还有什么?”
洛屿微微动了动,眼看着就要扯到头发了,顾锦棠忙伸手按住小郎君的脑袋,柔顺的头发蹭得手心痒酥酥的,她忍不住揉了几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屿顶着乱糟糟的头顶幽怨的看着顾锦棠,“妻主,你要是不想梳你就直说!”
他也很爱美的好不好!
自知错了的顾锦棠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这就为你梳好。”
“那妻主继续说吧,还有什么。”
梳子轻轻从头顶梳下,洛屿宛如一只被顺毛的猫儿似的,乖巧无比。
“文老身边有个学生,我觉得她很熟悉,但是又不知在哪儿看到过她,但我可以肯定,此人不像表面这般无害,不过这次文修敏能突然出现在驿站,背后少不得她的帮助。”
“那妻主可要派人去查查,会不会是皇上刻意安排在文老身边的。”
洛屿和皇上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他生为将士的敏锐,察觉到皇上对他家妻主复杂的心,这让他也对皇上起了防范之心。
昨日那个突然出现的花清,只怕也是皇上刻意安排的,可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离间他和妻主之间的感情么?
“妻主,你觉得昨日那般,皇上真的会收回给你塞侧君的心么?”
洛屿相信顾锦棠对他的心,可他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他双腿有疾,可那花清是个身体健康的人,至少花清能走路,可他不能。
顾锦棠用她常用的玉簪为洛屿挽发,挽好后,她顺势将不安的小郎君抱在怀中,弯腰将下巴靠在洛屿肩膀上,洛屿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她没忍住埋在肩窝处深吸了一口气,“阿屿应该有信心才是,而且那花清连门都进不了,你不必去在乎。”
洛屿眉眼弯弯,嘴角的小梨涡都露了出来,“妻主真好。”
“我比较喜欢阿屿在……”顾锦棠张口叼住那珠圆玉润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洛屿“……”
左右今日都要夜宿在外,顾锦棠她们索性就在驿站用了午膳才出发,不过为了不掩人耳目,文修敏换了一件朴素的衣服,手中提着汪石的药箱,一路跟在汪石的身后上了马车。
*
邵阳殿内,依旧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夹杂着血腥味。
顾琦盘腿坐在榻上,脸色惨白,眉头紧锁,额角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太医小心翼翼的为她换药。
随着纱布一层一层的取下来,手臂上的伤口也露了出来,伤口在手臂上,血肉模糊的,看着十分骇人。
“殿下您忍着些,上药的时候会有些疼。”
“嗯。”
顾琦闭上眼睛,想到了她遇刺的时候。
当时若不是顾琦躲闪得及时,只怕她的左手都保不住了,搭在膝盖上的右手紧紧握拳,想要害她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顾秋珺,还有一个顾锦棠。
但是这两个人中有谁最不想她到别宫的,怕是只有顾秋珺了。
“殿下,已经好了。”
“嗯。”
太医麻溜的将东西收拾好后提着药箱冲着顾琦行礼后就离开了。
听着有殿门被关上后,顾琦才慢慢的将眼睛睁开,她看着重新被包扎好的手臂,里面的伤口隐隐作痛。
“牧夏。”
一道身影从房梁上翻身下来,女人样貌普通,单膝跪在地上,长时间不说话的她声音有些沙哑,“殿下。”
“本殿昏迷的那几日大皇女和三皇女可有什么反应?还有,顾锦棠被迫终止南巡回来后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回殿下,殿下回来后,皇上就下旨封殿下为太女,大皇女和三皇女被封为安王和秦王,安王紧锁房门,在屋里大发了几次脾气,言语中满是对殿下的杀意,秦王则是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在秦王回别宫的那日曾去过重阳宫主殿,出来后还吐血了。”牧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顾琦说了一下。
顾琦靠在扶手椅上,“你说顾锦棠在出了主殿后吐血了?”
“是的。”
顾琦觉得那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甚至她怀疑母皇封顾锦棠为秦王是为了弥补她,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只是顾锦棠已经走了,再查也没用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顾琦满心的疲惫和悲痛,她定眼看着牧夏,“父君当真是病逝的么?”
“那日是册封殿下为太女的时候,罗青曾带人去了长秋宫,只是长秋宫暗中有很多龙卫军,属下进不去,不过罗青在里面并未待很久,而且她进去的时候端了东西,但出来后没有,属下不知里面是什么。”
“端了东西?”顾琦心中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看着牧夏,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去查,一定要查到母皇那日派罗青去父君那儿做什么。”
“诺”
牧夏出去后,顾琦呆滞的坐在那儿,手攥紧了随后又松开,重复着几次,她知道不应该怀疑的,母皇册封她为太女,显然是很看中她,可真的会有这么巧合么,她的父君到底是不是病逝的。
若不是……
顾琦的手猛的攥紧,闭上眼睛靠在扶手椅上,长长的吐了口气,她只看最后调查出来的,至于现在,顾秋珺妄想要她的命,她若是不还回去,岂不是成了一个任由她顾秋珺捏来捏去的软柿子了。
*
一路上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顾锦棠带着洛屿去看了许多地方,还吃了不少美食,这一路舟车,洛屿不仅没瘦,反而还长了一些肉,小脸上肉嘟嘟的,顾锦棠时不时地就喜欢伸手去摸一下。
转眼也到了乞巧节了,乞巧桂花飘香。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洛县城内,城内人来人往,铺子琳琅,热闹得很。
每处铺子外面都挂上精美的花灯,各式各样的。
为了乞巧这日,不少郎君公子都准备了香囊手帕,只为了能在今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成一段好姻缘。
“妻主,这街上好生热闹。”
洛屿靠在顾锦棠怀中掀起车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
“别人家的妻主都有自家正君送的香囊啊荷包啊什么的,再不济也是个帕子,而我,什么都没有。”
委屈二字几乎都快写在脸上了,顾锦棠抱着洛屿的腰肢,闷闷不乐的将自己的脸埋在洛屿的肩窝处,愤愤不平,张嘴就在那儿咬了一口。
“妻主!”
冷不丁被咬了一下,洛屿整个热都酥麻了,马车正走在人最多的街上,洛屿怕有人看到,忙把车窗帘放下来,双手企图将肩窝处的脑袋推开。
顾锦棠哼哼唧唧的说道“不给我礼物,我就要自己讨回来。”
洛屿气结,也不知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流氓,奈何这个人抱得太紧了,他实在是推不开,一脸麻木的任由顾锦棠抱着。
马车驶进一条巷子里,没过多久就缓缓停下来,顾锦棠一把将洛屿抱起来,弯腰出去,一股桂花的香味随风而来。
洛屿有些嘴馋,“想吃桂花糕了。”
“等一下让人给你做。”
满足了的洛屿这才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深巷里面的院子,和上次在江州那处有点相似,不过这院子外面没有种槐花树,而是种了一颗开满花的桂花树,满巷的桂花香。
还不等干柳上前开门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之前离开的毒医,虽说他带着半块面具,可怎么看着都觉得他有些憔悴,洛屿忍不住的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小郎君一连串的问题让毒医直接将愣在那儿,一颗心啊被捂得滚烫烫的,他瞪了眼两个徒弟,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看向洛屿却是温和十足,刚准备开口呢,一旁的汪石就抢答,“师父只怕是又在试做什么毒药吧。”
……
……
毒医冲着汪石冷笑了一声,“既然你精神这么好,等一下就过来帮我试药吧。”
“师……”
汪石话还没说完呢,毒医再次凉悠悠的看了她一眼。
呜……
欲哭无泪的汪石蔫儿了吧唧的往里走去,宛如幽魂一般,不过她怎么样丝毫没有人关心,毒医再次温和的看着洛屿“乖阿屿一路累了吧,徒弟还不快把人抱进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师父!”
洛屿声声脆脆的答应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毒医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不过在看向顾锦棠身后跟着的和她相似的女子时,脸色一僵,眼神微眯,冷声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