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人类必须要吃饭喝水才能活下去,樱井玉子也必须要这样才能活下去。
没有见过樱井玉子的人恨她不知人间疾苦,却不知道与她要做的事比起来,所有人都宁肯她不知人间疾苦,最好像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哪怕是最恨她的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在樱井玉子还没有进入世人的视线中时,她还是一个连黑眼圈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无知女孩。
从来都有无数的人按着自己的理解给樱井玉子添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要么是单纯无辜到了极致要么是险恶阴毒到了极致。这评价分了两极,极端得叫人止不住地心生好奇,到底他们在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竟能同时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
莫不是依邪那歧在泉水中不仅洗掉了身上的污垢生出三神,还把神明般的美貌和那能洗去神明杂垢的泉水都搅了搅弄出个樱井玉子来不成?
可是从樱井玉子所做的事上来看,她又分明该是依邪那美的造物,依邪那美母恨狠心的哥哥和丈夫,每天夺走一千个人的性命。依邪那歧便争锋相对,说:“你每天杀一千人,那么我每天就生一千五百人!”
人啊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密集得像是永堕黄泉的依邪那美心上的伤疤。于是她便献祭了自己的神格,向更高一层的存在祈求一个樱井玉子,要叫那多出来的五百人也死无葬身之地。
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在弥留之际,大泉治心痛如绞,恍恍惚如此想。
第5章 小熊猫
刚走进俗世的樱井玉子运气很好,一出门就见到了一个地位很是尊贵的人。
她当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尊贵,她还不懂该怎么辨别,她只是凭着直觉……直白一点就是,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吸引了她,就好像她的与众不同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尽皆停步一般。
樱井玉子没有见过眼周有一圈黑色的人类,她只认识一个人,但是她见过许许多多人,死的或者活的,年幼的或年老的,都没有像这个人一样。
樱井玉子想要找一个人来继续“养育”她,无所谓是谁,于是她随心所欲,选了这个最吸引她视线的人,即使这个人看上去和她一样大,她还不懂这些。
然而在樱井玉子想要接近抱着一个玩具熊的黑眼圈男孩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叫她不要走近。有几个隔得近的甚至直接挡在了她和那个男孩中间,惊叹又爱怜,结结巴巴地叫她小心安全。
这个美如辉夜姬一般的小孩子,没有人能够在她走向危险的时候坐视不管。
我爱罗看不到那个女孩子了,有好几个成年人挡在了他们之间,高大的身躯吓得发抖可就是不让开。他抱紧了怀中的玩具熊,眼里几乎要涌出滚烫的泪水。他明明看到那个漂亮得像夜叉丸口中的辉夜姬一般的女孩子是要走近自己的。
那个女孩子看到他了,明明就是要走过来的。
为什么要阻止?
我是不好的东西吗?
为什么?
我有恐怖到这种地步吗?
我是怪物吗?
可是……
可是她明明没有害怕我,她向我走过来了……
为什么要拦着她?
为什么?!
被排斥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积聚到了极限,已经到了再不发泄心脏就要被满涨的绝望给撕碎吞噬的地步。
我爱罗不想自己被吞噬,于是他选择了吞噬别人。
我爱罗不明白,所有小孩子都是被亲人宠爱着朋友陪伴着的。沙忍村坐落在贫瘠的地方,这里孩子难养活。有许多次他都听到人说孩子是村子的未来,要好好照顾,怎么他就是个例外?
他也是个孩子,也是个人,他不会受伤,但是身体里流的也是血,他的心也会痛,怎么血流不到外面,旁人就当他不会痛了?
夜叉丸说这伤是没有办法自己治好的,治这伤的药只能由别人来赠与,可是怎么就没人愿意给他一点药?
他快痛死了,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给他一点药,为什么还要阻止别人给他药?
我爱罗不明白,怎么有的人生来就是遭受痛苦的,有的人却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夜叉丸说生而为人,很不容易,但人都是这么成长的。人类都是在经历了数不清的痛苦和折磨之后才能成长为大人的,没有人能够轻轻松松地长大。
生而为人,很不容易。
但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哪怕是背负着弑母的罪孽,我爱罗也想要活下去。
他想要活下去,因为夜叉丸是爱着他的,因为他还没有被父亲抱在怀里,因为他的哥哥姐姐还没有牵过他的手……因为这些事,我爱罗想要活下去。
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人生来就是为了活着的,无论有什么梦想,无论想要做什么事,变成什么人,你首先都得活着。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我爱罗想要活下去,所以他让其他人死。
他的确还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体内肆虐的暴戾的力量,但他不控制的时候,沙子只会起保护作用。
你们死总好过我死。
我想活下去,这是我的目标,也是你们的存在状态。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只是我活得更加艰难一些。
就像现在这样。
我爱罗惊恐地望着混杂了沙砾的血肉,那血肉一团团一堆堆地散落在他和女孩子之间。他恐惧的源头不是那些已经没办法再活下去的人,而是美丽精致得不似活人的女孩子。沙砾撕裂开的人体好像一块块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腐肉,警告着来人“此处危险”。
我爱罗想,他又失去了一个得到药的机会。
巨大的绝望犹如无边无尽的沙漠吞噬了我爱罗的内心,他想鞠起一汪水救救自己,可是举目四望,黄沙遍地,他终将干渴而死。
我爱罗浑身颤抖,玩具熊掉在地上,他掩住脸,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滑落,与地上的血迹混为一体。在抽噎的时候,呼吸急促的我爱罗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郁的,被所有人恐惧憎恨的血腥味。
甜腥又腐败的气息。
樱井玉子喜欢这种味道。
樱井玉子对刚刚发生在自己眼前,基本上可以说就是由自己导致的杀戮无动于衷,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开心的情绪,因为她才刚刚被嘱咐了要给这个世界带来杀戮,她就见到了杀戮的真实面貌。
这让樱井玉子很高兴。
樱井玉子接近了我爱罗,尚未长开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圆滚滚的,流光溢彩。不详至极,偏又是稚童般的天真。
“你好厉害,他们都是你杀的吗?你可以照顾我吗?我还想看你杀更多的人,你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沉浸在自己又一次搞砸了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我爱罗:我好像幻听了?
我爱罗的抽泣声渐渐停止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泪水,视线一清明看到的就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得不像活人的小女孩。
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触手可及。
我爱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女孩子的身体,想要确认眼前的存在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他摸到了。
樱井玉子视线轻移,落在自己被抓皱了的衣袖上,眨了眨眼,又看向我爱罗,“下次碰我的衣服之前要洗手。”
樱井玉子如此说道。
我爱罗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理解了这句话,然后嘴一咧,连忙松开手,用力点头,拼命点头,用最大的音量道:“我知道了!”
还有下次……
他还能再见到她,还能再抓住她,付出的代价只是洗个手。
我爱罗差点觉得,他已经把属于自己的苦难都经历完了,接下来的生命里也将充满着欢声笑语。
樱井玉子点点头,正欲叫我爱罗带她回家,结果身体一轻,脚下悬空,下一刻,樱井玉子发现自己被人抱到了怀里。
四代目风影吩咐监视我爱罗的暗部。
“我爱罗少爷,风影大人命令属下带你去找夜叉丸。”带着面具的男人用平板的声调说到。
我爱罗听到“风影大人”这个词的时候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可是视线触及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樱井玉子,我爱罗又凭空生出一股子勇气来,攥紧了小拳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想带她一起去。”
“不可以,这个女孩子来历不明,风影大人吩咐了要先查清她的身份。”
说罢,抱着樱井玉子的暗部就消失在了我爱罗面前,其余的暗部“护送”我爱罗去找夜叉丸。
弱小。
太弱小了。
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我爱罗对这一点很清楚。
连夜叉丸的话语都无法安慰我爱罗看开,因为他没有办法见到那个女孩子。即使他们就在一个地方,他也见不到她,因为他太弱小了,打不过看守的暗部,打不过风影。
不久之后,我爱罗就从闲聊的人口中知道了樱井玉子被四代目风影以“宝物”的名义上贡给了风之国的大名,换取对于沙忍村来说更优渥的条件。
为了沙忍村,风影把他变成怪物,又把他的药献给了别人。
他一直努力变强等待着与其再见的女孩子,那个问他能不能照顾她的女孩子,就这么被卖掉了。
可怜的人总是早熟的,我爱罗比别人要更可怜,所以他也更早熟。
从此,我爱罗的性格越来越孤僻。有夜叉丸在的时候还好,如果夜叉丸不在,就连奉命观察我爱罗的暗部都不敢直视我爱罗的双眼。
只要有感情,懂得恐惧的人,都不会愿意直视黑暗的深渊。
再然后,连夜叉丸也死了。
“只爱自己的……修罗?”
我爱罗在黑暗中大笑不止,额际的鲜血和眼角的泪水交杂滑落,身周是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腥味,是夜叉丸的味道……不,不对……是他的味道。
刘海遮住眼帘,触目所及尽是黑暗。我爱罗突然想起,那时候,樱井玉子对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没错。
杀戮就是我的存在意义。
沙瀑我爱罗——一尾人柱力。
此时的我爱罗正和一众下忍听着上忍马基宣布这届的中忍考试将在木叶村举办的消息。
在不大的房间内,我爱罗四周出现了再明显不过的空白,连手鞠和勘九郎都隔得远远的,然而当事人却全不在意。
马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脸色漠然的我爱罗,暗暗把手心的冷汗抹去,心道这次可千万别出事,大名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就算是我爱罗也不得不去……
不管了……反正是风影大人的命令。
为了村子的未来……
在马基思考着有关这次中忍考试的行动的时候,我爱罗想的却是在木叶村的樱井玉子。
说樱井玉子出名不是随便说说的,连富士风雪绘都比不上她的知名度。有时候身为明星的富士风雪绘又有新电影要上映的消息可能都还没流传开,但是樱井玉子又糟蹋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的消息就已经以光速传到五大国了。
所以,无论是之前樱井玉子在风之国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去到的火之国,最后又被火之国新上任的大名给“流放”到木叶村,这些事,只要关心的人都能够从其他关心的人口中听到。
恰巧,我爱罗就是关心的人之一。
非常不幸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当年两人相遇的时间太过久远也太过短暂,就连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一定能记得。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怀疑身为人柱力,暴虐冷血的我爱罗会去关心一个连名字都沾着几分妖冶气息的少女。
他们会后悔的。
如果他们知道当时樱井玉子对我爱罗说了什么,对我爱罗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们绝对会后悔的。
嘛……后悔的话……
太晚了。
第6章 小团扇
木叶第七班做完枯燥的任务之后,几乎不在学生面前吃饭的卡卡西跳上了树躺在树枝上看着《亲热天堂》,漩涡鸣人开心地从背包里拿出万年不变的桶装拉面,春野樱笑眯眯地凑近了宇智波佐助,娇声问黑发黑眼的少年要不要尝尝她做的便当,在被啃着一个红苹果的少年拒绝后又浑身散发着哀怨的气息用筷子戳着便当里的食物,直到漩涡鸣人看不下去少女对食物的摧残,咋咋呼呼地说:“啊啊啊小樱鸡蛋都被你戳烂了完了啊啊啊看起来好恶心!”
春野樱正是满腹怨气无处发泄的时候,闻言干脆利落地赏了漩涡鸣人一个爆栗,额角暴起青筋,没好气地说:“才不用你管!我就喜欢把鸡蛋戳碎了吃怎么了!”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不热闹,完美忽略了突然僵在原地神情怔忡的少年。
鸡蛋?
玉子?
樱井玉子?
玉子小姐?
鸡蛋小姐?
???
反应过来的宇智波佐助打了个寒颤,用力甩了甩头把脑海中那颗长着樱井玉子脸的鸡蛋狠狠扔到天边,然后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春野樱摧残过后不成原状的水煮蛋上。
鬼使神差地,“那个,那个……鸡……鸡蛋,可以给我尝尝吗?”
“哎?”
“哎?!”
正在打闹中的两人表示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心思全在《亲热天堂》上的卡卡西都被宇智波佐助的话给吸引了,懒洋洋地投下一个眼神,又漫不经心地收回,暗自感叹果然是青春期的孩子,一个两个都到了这种时候。
且不说双颊晕红献上(?)自己便当的春野樱和张大了嘴巴一直回不过神的漩涡鸣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秉着自己犯的蠢就要自己收拾的宇智波佐助强忍着不和谐的感觉快速夹了一小块蛋白扔进嘴里,含糊地道了谢后就消失在了原地,逃离了这尴尬到叫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情况。
啧……烦死了……
他真是疯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宇智波佐助坐在河边,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嘴巴里还含着一小块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