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在怀——舒沁橙
时间:2021-11-08 00:43:47

  邹灵雨把手轻攥成拳,忍住手中痒意,对凌晔细声道:“此前在街上买的,那小贩同我说,雪莲若饮过它花瓣上露水,能治百病,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想着寓意极好,能保小公爷康健,身子快些好起来。”
  说到后来嗓子已哑得再无声音,凌晔顺手舀了自己那碗炖梨,将勺子凑到微蹙起眉,正觉嗓子不适的邹灵雨唇前。
  “张嘴。”
  勺子都已抵上唇,好似提前说一句“张嘴”只是打声招呼,不论邹灵雨应不应,凌晔都铁了心要将这勺雪梨喂入。
  他这一勺舀的不光梨肉而已,还有莹泽的汁液也一并在勺中。
  邹灵雨唇上被凌晔送来的瓷勺挤压,不得已只好微张开口,将那口炖梨吃下。
  温润的口感,带着水果的清甜,果肉软绵。
  邹灵雨那灼烧得几欲干裂的咽喉如获甘霖,喉中疼痒舒缓不少。
  凌晔手中握着那柄梳子,垂眼看了半晌,然后转头望向刚将梨咽下的邹灵雨。
  他问:“你想要什么?”
  邹灵雨愣住,摇头说道:“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还想不透凌晔怎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邹灵雨听了他下个疑问,才总算了解为何。
  凌晔奇道:“既不是有所求,那为何平白无故赠物?”
  国公府并不缺梳,且也能找到比这材质还要好不知多少的。
  但凌晔摩娑木梳上的图样,却觉得这用料平平无奇的梳子很是顺眼。
  邹灵雨轻笑了下,为了不影响嗓子,她声音极轻,缓缓说道:“哪有什么为何?我们是家人,出外瞧见适合自己家人的物事,自是会买下,返家赠他。”
  她大哥哥就时常这样呢。
  有时候伯父见他送的东西她们几个姐妹爱不释手,下朝时也会买些东西回来,要与邹腾辉买的拼个高下,看谁买的礼物最得她们心意。
  邹腾辉无奈之际,却也每次都会奉陪自家父亲那偶有的小孩心性。
  想起他们,邹灵雨笑容更是温柔了些。
  凌晔却沉默不语。
  家人?
  这二字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再陌生不过。
  只心中烦躁不已,整天下来寡言少语,邹灵雨还担忧地问:“是否木梳不合小公爷心意?”
  他给否了,邹灵雨才安心地舒口气。
  夜里,邹灵雨面着自己入睡。
  凌晔侧过身,在昏暗中端详她面容。
  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身旁,邹灵雨睡颜甜美,不知梦到何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邹灵雨,凌晔心中烦躁慢慢被抚平,望了她许久,最终才情愿闭眼睡去。
  ……
  吃过几日的冰糖炖梨后,邹灵雨那些细碎的咳嗽断了个干净,连声音都恢复成原本婉转悦耳的音调,喉咙也不再像是要撕裂般的疼。
  晨间起来,洗漱过后,凌晔便会朝她招手,“说几句话试试?”
  起先邹灵雨不明所以,还问:“要说些什么呀?”
  嗓音恢复细甜,轻柔婉转,不再如前几日鸭啼一般。
  凌晔点头,“今日再吃最后一次炖梨,也差不多了。”
  表情很是满意。
  邹灵雨有一瞬间怀疑,凌晔怕是受不了她那嘶哑的说话声,才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炖梨吧?
  无意间扫到邹灵雨像是很有话说的神色,凌晔挑眉问她:“怎么?有话想说?”
  邹灵雨哪好意思直言,自是摇头否了:“小公爷想多了。”
  凌晔深深看着垂首静立的少女,她面上总露出最乖巧的模样,实则心里还不知要腹诽些什么。
  他叹了声:“娘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咽喉疼时像有说不完的话,好不容易嗓子不哑了,又无话可说。”
  邹灵雨脸上一僵,事实好像也确实如他所言,可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却又觉这时开口,不就正中凌晔下怀?
  她抿唇笑了下,权当自己的回应,却是默不作声。
  凌晔见状,看了好半晌,最终低叹口气,摇了摇头,也没再管邹灵雨说没说话。
  他知道的,那就是个倔强的姑娘,拗起来了,除非能说得动她,她又能自己想通,否则怕是都能把气给憋上一辈子,难搞得很。
  邹灵雨对于自己小小的反抗成功,欣喜地将袖中的手握成拳,藉由手部使力,去控制自己面上表情,免得笑得太过,惹了凌晔的眼,又招他来消遣自己。
  凌晔总爱逗她,以看她反应为乐。
  那么反过来,她不做出反应,便能破了此局,让凌晔自己打消逗弄她的念头,就是她的胜利。
  虽然只是小小的占了上风而已,但邹灵雨还是高兴。
  心情正好之时,今日的冰糖炖梨送了上来。
  炖梨能镇咳养胃,生津润燥,厨房这几日会送来她与凌晔两人份的,以供食用。
  清甜的梨汁散在口中,果香盈满嘴,只要不是苦涩之物,邹灵雨都能吃得开心。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件事。
  以眼角余光瞧了凌晔,他在榻上也悠哉在尝梨。
  今日他神情如常,进食的速度也与用午晚膳时相去不远。
  炖梨厨房总是备了两份,她和凌晔一人一碗。
  第一次吃时因为自己说话说到半途声音哑了,凌晔舀了自己那碗的梨喂她。
  他总是行动优于一切,问也不问,直接舀了就凑到她嘴边,也不管自己到底吃不吃的。
  邹灵雨在想,若是自己当时拒了,那凌晔还打算作罢否?
  还是说……
  想到凌晔话中诉说的某夜,而自己因病无半点印象的喂药情景,邹灵雨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她双颊微红,心中竟觉凌晔会以那法子再喂她一次。
  等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瞧他时,他大抵还会两手一摊,无赖地道:“横竖都喂过一回了,再喂一次,又有何区别?”
  邹灵雨咬紧下唇,越想越觉得这发展真有可能。
  险些把自己想得火气升腾。
  她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又想起那之后的事。
  因太过突然,加之瓷勺都已碰上她唇了,邹灵雨也只好张口吃下。
  偏生凌晔喂完她之后,他竟是没打算换过勺子,就要直接使用,舀了一口梨,自己也打算尝尝味道。
  邹灵雨幸亏自己眼尖看到了,这次换她上前握住凌晔手腕,阻了他的动作。
  凌晔瞥向她,眸中带了几分意外。
  “不能用这个!”邹灵雨迎上凌晔的眼,用嘶哑的嗓音解释着,“小公爷的炖梨和我的调换下吧?否则过了病气给小公爷可不好。”
  她风寒还未好呢,凌晔身子本就弱些,若因她用过的勺子凌晔再接着用了,此举让他再染病,邹灵雨可承担不起这份罪责。
  凌晔自从收下雪莲梳后,便没什么反应,话也变少了,连取笑她的心思都没,只淡淡瞟了她一眼,没什么意见,也不反抗。
  邹灵雨趁势顺利得换汤碗与勺子之际,还诧异地偷觑凌晔。
  换作往常,他定是会打趣地问:“有何不可?”
  指不定还会再次扯起那晚他亲喂她汤药的事,笑言:“亲都亲过了,为夫用娘子用过的勺又如何?”
  邹灵雨庆幸又忐忑。
  庆幸的是,凌晔没有旧事重提。
  忐忑的是,凌晔那日安静得不像他。
  邹灵雨不明原因,而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凌晔不想说的事情,谁来问都没用。
  她自知自己并非能让凌晔破例的例外,加上实在说了太多话,嗓子难受,最后也没能追问下去,两人各自用完炖梨。
  所幸,凌晔的异常待到隔日,自己就恢复如常。
  唯一的坏处便是凌晔又有心思逗弄她,弄得邹灵雨无奈又好笑,觉得自己压根就是白担心一场。
  可过了那日以后再尝冰糖炖梨,邹灵雨便觉古怪。
  ──她后来尝的炖梨,都较那日甜上许多。
  想到那回在她的坚持下,她与凌晔的碗换过后,凌晔却没有马上吃起,而是对着那颗雪梨凝视许久。
  等他终于动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却是咀嚼得缓慢。
  喝下苦涩汤药向来都不会皱一下眉的凌晔,那次吃梨的神情却是一言难尽。
  邹灵雨心中有所猜测,偷偷让问枫去问过厨房,问了两碗的雪梨冰糖的量是否不同,最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才知道,凌晔不喜甜,却因知她口味偏甜,特意吩咐厨房将邹灵雨那碗的冰糖放得多些。
  明明凌晔自己最知晓她的炖梨定是要甜些,还是没有阻止她互换的动作,一勺一勺默默咽下。
  邹灵雨将前后都串了起来,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都用完了,凌晔才只用了一半呢。
  知道这点后,邹灵雨又觉有些好笑。
  同她说明白,或是再吩咐厨房再做一份便好,何至于要自己咽得这样艰难?
  凌晔这人吧,瞧着虽是温文洒脱,但总在一些奇妙的地方拉不下脸来。
  就好像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道歉或一句真心话,都比登天还难。
  邹灵雨笑笑摇头,捧着看到一半的话本子接着看了起来。
  她与凌晔两人同在房中,一人斜倚床柱,一人靠在窗前小榻,正好对着。
  凌晔也不知看了邹灵雨多久,还是恰好瞧见她笑靥,挑眉问她:“话本子那样有趣?”
  眼神还在封皮上打转了一下。
  自打包着《女论语》的书皮鱼目混珠瞒不过去后,邹灵雨就不再给话本上做伪装。
  邹灵雨原先打算实话实说,她笑起来并不是因为看了故事发笑,而是想到旁的事才觉逗趣的。
  但念头一闪,忽然生出个好玩的主意。
  于是邹灵雨收敛表情,以免被看出端倪。
  她露出浅笑,点头应道:“是啊,这话本子当中有个特别的人,不知为何总不喜对人吐露内心话。喜欢还是讨厌,道谢或是道歉,从不直接说,闹了好多事儿出来呢。”
  说完,邹灵雨意有所指地瞥了凌晔一眼,希望他自己多少能有点自觉,她叹了声:“分明只要说出来了,事情就能好生解决了呢。”
  凌晔听是听了,只不过发出一声上扬的“嗯”,还拖得老长,显然相当不以为然。
  邹灵雨见状,便猜他怕是根本没听懂自己在暗指他呢。
  凌晔挪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不应和邹灵雨的话,却反问:“说出来,事情真就能解决?再者,又怎知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两个问题,便让邹灵雨愣了下,细细思索。
  她迟疑地道:“可不说的话,岂不是引人误会,徒惹更多事端,越发麻烦?”
  凌晔抬眸,好笑地看她,“倘若不必经过言语就能让人了解,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这天下人最爱听的,不过都是包裹着糖饴的话语,谁又知道掰开来看,里头含的是好意还是恶意?”
  他半垂着眼,嘴角噙着笑意,只眼里冰冷。
  凌晔将脑海浮现的幼时景象,化为言语言说:“就好像这世上,也会有一直说是爱着孩子的母亲,嘴上说着有多么珍爱,到头来离开得最潇洒的,也是她。”
  他撑着颊,话音淡淡,似还夹杂着嘲意,“言语这玩意儿,最是不可信。”
  邹灵雨愣愣听着。
  凌晔虽未指名道姓,可邹灵雨还是隐约觉得,他许是在说闵国公夫人的事。
  当年她离开国公府时,凌晔已是七岁,并非不记事的年纪。
  可也正是有了过往七年与父母相处的岁月,到后来家中父母感情失和时,才会更加无法接受吧?
  邹灵雨一直刻意在避开与凌晔家人相关的话题,就怕自己提了,那是往他心上扎刺。
  然而每回主动提起的都是凌晔。
  他会用最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个旁观者般,讥讽地说起家中事。
  邹灵雨每回听着,都像被大石压在心口。
  沉,又难以呼吸。
  又觉得隐隐泛疼。
 
 
第32章 (二章合一)(一更)   上了心……
  提起疑似与闵国公府的人有关话题后, 邹灵雨和凌晔两人便陷入沉默,又将注意力移到各自捧着的书册当中。
  邹灵雨风寒未愈期间便未曾再去过书房,本来她还犹豫问道:“与小公爷同待在一处, 岂不更为冒险?”
  她总是时时担心凌晔也染病了。
  反倒是凌晔本人相当淡定,慢悠悠翻过一张书页后,头也没抬便道:“成亲那会儿我风寒未愈, 娘子还不是照常就待在这屋里?娘子都没离开,为夫又怎好不作陪?”
  邹灵雨语滞。
  这两者之间能比吗?
  她不禁粗略扫了眼凌晔身子。
  不曾撩起他裤管查看, 也不知他脚伤如何。
  凌晔卧姿随兴, 时常衣襟大敞, 邹灵雨偶见已然结痂的伤疤。
  坊间都言他伤重病弱, 刚成亲那几晚还能听他轻咳几声。
  若非他从未站起过, 每回泡完药浴总是虚弱,邹灵雨还真不觉凌晔这人有他们所说的那样弱不禁风。
  凌晔虽无动于衷, 邹灵雨睡醒后还是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窗前的美人榻便成了她的固定去处。
  细读了半本以后, 邹灵雨觉眼睛微涩,眨了眨眼, 想着多眨几次便能减缓。
  缓过劲儿来后, 她往窗外看了会儿,歇歇眼, 然后再次将手中的话本子看完。
  就剩没几个章回了,不消一刻钟应就读读完才是, 正是精彩呢!
  她噙着笑意翻书,享受这不同于闺中时候的闲暇。
  待到终读完最后一字,邹灵雨满足阖上书册,觉得眼睛微痒, 忍不住轻揉了揉眼皮子,却仍旧没能舒缓。
  见她还要再揉,早就注意到邹灵雨情况的凌晔喊了句:“别揉了,先闭眼,躺着,一会儿就好了。”
  邹灵雨闻言止住动作,眼睛痒得有如虫蚁往上头爬行似的,虽不知有无效果,也决定试着照凌晔所说倚榻闭眸躺下。
  面对窗子那侧日光太盛,闭上眼隔着眼皮子都能感受到那刺眼的光亮,邹灵雨便面向里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