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意识到,就还是会觉得好土。
轻轻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最后亚香里还是决定去染回原本的黑色。谷地仁花送的排球赛票在周日,她周六是一整天都空出来的。
本来好像也没什么计划,至于排球赛票……
手指无意识划过手机屏幕将它点亮,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理由,亚香里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却又想到染发都需要提前预约。
“麻烦死了。”
不管是衣服上的污渍、还是不小心穿反的T恤衫,只要没有发现就没有问题。但是在意识到上面可能有别人发现不了的斑点,自己衣服也确实穿反了的时候,就会变得十分难以接受。第二天听着定好的闹钟响起,亚香里赖了一会儿床到最后还是前往车站,买了张前往横滨的车票。
别人说的“回老家”都是那种从东京跑到北海道、或者和歌山之类的地方,她的“回老家”就不一样了,坐十几分钟车就能回到横滨。
近到每一个听过的人都会吐槽“你回老家真是好方便啊”。
熟悉的、不需要预约的理发店依旧在那里,时常给附近爱美的爷爷奶奶把头发染黑的阿姨也依旧在营业中。只不过在看到她时先愣了愣,随即才大笑出来:“小灯的头发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梅阿姨。”
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从小帮忙给她设计发型的阿姨行了一礼,她的名字虽然常常写为“亚香里”,但相熟的街坊一般都是喊自己为“小灯”:“前段时间染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合适这种颜色……”
“我懂我懂,小灯还是黑发最好看啦。安心,阿姨我今天不忙,也从来都不需要预约,帮你染回来很简单的。”
“多谢。”
被按着坐在凳子上,手里却被她强行塞了一本“解闷用”的,然而没翻几页就会听到梅阿姨的各种问题。带着些许耐心一个个把问题解答完毕后就听到这位长辈关心又八卦的问题:“所以还是没有男朋友么?”
“没有。”
“哎呀,小灯明明这么可爱,东京的男人真是没眼光。”
“……”
看亚香里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件事情梅阿姨也不介意,很是迅速地带上手套给她染发。等到染发膏都涂完,她才满意收手:“头皮可能会有点痛,不要紧,这是染发正常的反应,等等就好了。”
“我知道的。”
耐心地等着上色然后再帮忙打理修剪完全,给出染发和吹洗的钱后挥别可爱的阿姨,亚香里盯着路边一只三花猫良久,最后毫不犹豫准备转身离开。
肯定又是有猫给他通风报信了,每次都是这样,所以她才讨厌回横滨。
“等,等等,等等啦小灯!不要和看垃圾一样看我,外公会伤心的!”
三花猫消失没多久,头发颜色同样是三花的老人拦在了自己面前,表情格外委屈地像是在撒娇:“好不容易回来,都不想来看看可爱的外公么?”
看着他的样子亚香里瞥了眼旁边几只路过的猫猫,嫌弃的表情一点点消失,声音也因为运用各种敬语从而变得格外疏离:“不想。您找我有事么?”
“那个,那个你好不容易回来……”
“我也并不算是‘好不容易回来’,除了让梅阿姨帮忙看看能不能恢复下头发以外,我还要去给明穗扫墓。”
听到天川明穗的名字时夏目漱石原本就是挤出来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在看到亚香里平静无波的眼神时颓然放下手:“亚香里,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当年这件事情谁都没有错,谁也责怪不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找你的学生算账,也不用担心我会由此破坏横滨如今已经建立的三刻构想。”
“小灯,我从来都没认为你会这么做哦。”
“但如果我只要留在横滨,就忍不住会想如果……所以放心吧,既然已经构建成为了稳定的三角形,我就不会去破坏它。”
原本还想对自己的外孙女说些什么,夏目漱石发现自己之前听到她开口时的焦急与失落在一点点消失。注视着自己的外孙女,他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声,侧身让开却又低声开口:“还是这样么,亚香里?”
还是这样,不会哭么?
脚步停顿了半秒,但也仅仅是半秒,亚香里就继续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向前。久违见到外祖父却还是不欢而散,亚香里倒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恶劣。祖孙两个也并不是吵架,只不过单纯是她想不开罢了。
而且她刚才的说法确实是为了堵嘴,现在却真的有些想念明穗了。
走去花店买了一束混杂了天堂鸟的白菊花,天堂鸟那烈艳的颜色姿态与白色的菊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没忍住轻轻伸手捏了捏天堂鸟的花瓣尖。
横滨的公众墓地很大,但天川明穗的墓对亚香里来说并不是很难找。等到了地方亚香里先看了一眼隔壁,确认那里没人才低下头,将手中花语恰巧是一生一死的花束放在了好友墓前。
好友依旧是灿烂的十七岁模样,脸上的笑容也依旧明媚。天川明穗贴在墓碑上的照片没有太多褪色,亚香里擦干净她墓前的灰尘,在地上铺上带过来的布,坐下后声音里多了点轻快:“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索性就来看你了,明穗。”
死去的人不会开口,但是风声,鸟鸣,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是她在和她对话。
“我这段时间,又遇上神奇甲方了,真的是太可怕了,你能想象么‘你要做出具有厚重大地质感的清新薄绿色’。这算什么啊?谜语么?”
“还有就是,这段时间我还被一个男孩子缠上了。那个男孩子和你一个年龄,神不神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明穗,倒是蛮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时亚香里突然勾起嘴角,又一次伸手捏了捏自己带来的白色菊花:“我被后辈给了排球比赛的票,她说可以和人一起去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只可惜你去不了,我一个人虽然没关系,可旁边空出的位子不就说明我没有朋友?这种情况也太糟糕了吧,我才不要。”
没有朋友其实也还好,但是总觉得好像没人和自己一起分享说不定很热烈的氛围和另外一张比赛票,有点愧对可爱后辈的感觉。
“过段时间我们再见吧,现在大概又有讨厌的熟人要来,我先听听他想说什么。”
伸手最后轻轻点了点天川明穗的照片,亚香里将花再重新摆好后转过身,看着眼前似乎有着温柔笑容的青年颔首算是行礼:“太宰先生。”
“亚香里小姐,你可以直接喊我太宰的。”
“不用了。”
对上他的笑脸亚香里同样表现出微笑的态度,甚至于连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样:“我们还没那么熟。”
“明明很熟吧。说起来,如果亚香里没有朋友一起去看比赛,那排球票送我一张怎么样?”
“那你来得有点晚。”
没想到最后几句话居然被太宰治给听见,亚香里却也不在意,脸上的表情真诚许多,在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又有点郁闷:“我只是这么和明穗讲,其实已经和人约好一起去了。”
“哦呀,是谁?”
是谁?
在别人面前她还能说谎糊弄过去,但是在太宰治面前只要有细微的变化就会被他抓住。亚香里轻哼一声,语气难得变得辛辣挑剔起来:“反正比你高,比你帅气,比你声音好听,比你温柔,比你……”
看了眼面前依旧笑着的青年,她稍稍抬高下巴,放出了让太宰治都止不住愕然的绝杀。
“比年老色衰的你,年轻多了。”
第十一章
虽说两个人相熟的孽缘来自于当初太宰治想跳海,然而还没跳下去就被亚香里突然扔出来的手机砸得一头栽倒,以至于被她怀疑碰瓷至今。但听到亚香里这种说辞,他还是没忍住多了点惊愕。
年,老,色,衰????
他好歹只有21岁,不至于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吧!
这辈子第一次被这个词形容,太宰治觉得真是自己生平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五味陈杂。表情僵硬片刻后他立刻缓过神,脸上的笑容变得格外开心:“那还真是没想到啊,亚香里,介意我……”
“介意,再见。”
懒得再和太宰治说话,亚香里摆摆手后走出墓园,强撑着坐上前往车站的公交车后猛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发出哀嚎。
这算是,这算是什么??
都怪她遇到太宰治,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控制不住自己。而且……
狠话都放出来了,难不成真的要约,约夏油杰?
亚香里的表情深沉不少,不过也不过是看似深沉、实则呆滞。她在最开始是真的没那个意思,但是太宰治这人是真的不按照常理出牌,要是他真的去了那场排球赛,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人去的,就算她在东京也会觉得头疼。
但如果要被他看到夏油杰,那不是更加糟糕了?
重新坐起靠在旁边,恍恍惚惚回到家后亚香里沉默地放下包,倒在沙发上努力平复下来。来回一趟横滨东京,现在的时间也不过三点,她捏着手机扫了圈通讯录,开始思考如果自己对着夏油杰说“请问我可以拿到你那位女同学的联系方式么”会不会被他拒绝。
希望可能不是很大,但是如果不和人一起去,自己都说出口的事情没有达成,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颓丧地倒在地上,最后亚香里还是再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沉默地给这位高中生发了个消息。
没关系,夏油杰那个年龄,就,就当是带高中生春游好了!
“有空哦,前辈有事么?”
收到消息的夏油杰同样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另外一只手捏着咒灵球,不情愿的表情愈加明显了几分。不过想着这个咒灵的能力,他努力摒弃掉那种恶心的味道,最后还是在五条悟每次都特别“再表演下那个,就是那个.jpg”的目光下一口把咒灵球给吞了下去。
这种泥水般的味道让他深深对《JOJO》里被Dio强吻、随之用泥水洗嘴巴的艾莲娜深表敬意。咒灵球中汇聚而来的腥臭气息以及让人作呕的抹布味道让他紧紧握住手机,甚至于还有自己并非人类的恍惚。
“喂杰,你还好吧?这次的咒灵有这么难吃么!”
“其实还好,也没有我和你说的那么难吃。”
脸上的笑容浅浅出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夏油杰顿了顿,将刚才自己不自觉按下的各种奇怪符号一键删除,看清内容后笑着打出回复:“前辈是有事?”
“你这个表情有点不太对劲,谁找的你?难道是那位大姐姐?”
“是哦。”
盯着手机屏幕上似乎是犹豫良久才发来的非常官方的言辞,夏油杰感觉刚才那个让人难受的味道已经彻底消失,反而举起手机对五条悟得意地晃了晃:“是来自她的约会邀请。”
“哈???”
“明天,东京体育馆。”
“体育馆是什么比赛?让我看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五条悟瞬间恶狠狠地拿住手机看了一眼,在看到是排球赛的那刻轻哼着又把手机给他丢回去:“算了,我又突然不想去了。”
“为什么?”
“不想去还需要有原因么?我要吃甜点!吃完赶紧回东京,不然你明天还能赶上约会就怪了。”
听着五条悟哼哼唧唧的声音夏油杰随手将手机放回口袋,看到好友反应后了然,快走几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会有女孩子来追你的。”
“哈???什么叫会有人来追?我走路上都有人来搭讪——”
“这位小哥,有兴趣来杰尼斯么?”
“……”
“……”
进入杰尼斯,然后从此彻底出卖自己的肖像权么?
看着似乎是星探一样的人夏油杰轻咳几声,而旁边的五条家大少爷早就愤怒喊着“不要”后大步抛开,弄得他闷笑着对对方道了声歉,随即加快脚步走向车站。
体育比赛亚香里看得不多,以前因为天川明穗的缘故,对网球倒是比较了解。排球还多亏体育课上是必修需要进行软排的颠球考试,她只知道球在己方只能传三次这种最基本的规则,其余对着排球也没什么了解。
当然,在她看来排球没有那么流行的原因还是因为排球网很高,没有经过练习的话连发球都发不过去。再加上排球又有点重,软排很软但正常排球很硬,颠两下手臂上就全部都是红点,就算知道是正常情况也特别吓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排球除非是软排,不然也就只有排球部在正式练习。再加上打排球一共要十二个人凑不了那么多,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玩排球了。
所以在她初高中的时候,还是篮球羽毛球玩的人更多。再加上她国中网球部的男生们长得好看,因此网球也变得格外流行。
东京体育馆外面有着不少黑狼队的宣传与周边图,感觉到手机震动时亚香里拨通电话,迟疑着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夏油君?你在哪里?”
“嗯,你转个身?”
声音同时从听筒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转身的那刻却直接撞在对方怀中。看着他笑起来的模样亚香里立刻后退小半步,如临大敌地对着眼前的少年拉紧自己的背包带:“和大人开玩笑不太好。”
“抱歉。”
笑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要开玩笑的意思,夏油杰却又往前一步凑到亚香里身边,对检票口外面摊位上摆着的各种排球周边很是好奇:“这些都是主队周边?”
“嗯。”
走到摊位前思考片刻,亚香里最后买了个排球的手机防尘塞,把它按在手机上才转头解释:“票是后辈给我的,好歹也要表现出‘我确实是去看了’的样子,不辜负她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