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希昀
时间:2021-11-09 00:45:16

  “不亚于大内侍卫。”
  宁郡王薄薄的唇往上咧了咧,露出一丝阴沉的冷笑,“这慕月笙也是贼心不死,还打着将小娘子骗回去的把戏,我岂能让他如意?”
  “崔府挨着施府,实在是去不得。”
  宁郡王缓缓颔首,“我岂能不知?我也没打算上门,本王可不当采花贼,偷情才来的有趣!”
  “这金陵书院层层守卫,没机会下手.....”他捏着下巴寻思半晌,目光贪婪的在崔沁身上逡巡,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他仿佛窥探出那曼妙的身子,小腹顿时绷紧,是如何再忍受不得,
  择日不如撞日,
  “你过来....”
  他低语吩咐随侍几句,那随侍瞪大了眼,
  “这...这,郡王,您得三思啊,那后湖是什么地儿,您要进去得通过城门校尉,虎贲军巡逻,还有王守备的玉令,若是被人发觉,可是万死难赎的大罪!”
  宁郡王丢了他一记冷眼,
  “后湖外紧内松,再说了,我又不是去篡改户籍,那黄册均藏在岛上,那里才是巡逻重地,我不过是在城墙脚下,后湖旁的三山阁,与岛上隔着远呢!”
  随侍还是觉得不妥,郡王为了个女人都疯了。
  “慕月笙现在半死不活,您得到她是迟早的事!”
  宁郡王满脸戾气,盯着崔沁那俏白的脸,只觉得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勾引他,
  “慕月笙虽昏迷不醒,可他手底下的人不赖,只有进了后湖,他的人跟不进去,我方能得手,也只是跟守门校尉若干官吏打个招呼的事,本王是陛下亲堂兄,谁敢不卖这个面子?”
  “事后也不怕她说,她怕是比我更不想被人晓得....”宁郡王咧嘴笑得阴沉。
  “王传化那个老太监整日在三山阁寻欢作乐,本王如何去不得?”
  随侍欲哭无泪。
  王传化是先帝派来金陵的守备太监,几年前慕月笙整顿江南,王传化手里的权势被夺了大半,即便如此,王传化背后站着的是帝王,他在金陵依旧高高在上,谁也不敢得罪。
  “你告诉王传化,本王要慕月笙的女人,他一定乐见其成。”
  天底下想要慕月笙死的人太多,王传化绝对是其中一个。
  随侍知宁郡王心意已决,不再多劝,而是细心周到替他打点去了。
  天色渐暗,晚霞皆被青云所遮,崔沁誊录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将欧阳娘子的部分完成。
  她举目四望,唯有伺候的女童给她扇风倒水,依旧不见欧阳娘子的身影。
  须臾,一内侍匆匆朝她奔来,惊慌失措道,“崔娘子,大事不好,欧阳娘子在含元阁昏厥了。”
  崔沁一阵愕然,急忙将书目交给女童,“你将书册送给李公子!”顾不上旁的,跟着那内侍紧忙往含元阁赶。
  金陵书院依山而筑,穿过后头几处院落,来到一巍峨的城墙脚下,崔沁愣住仰头一望,只见高耸的城墙撑起一线青天,略有暗云飘过。
  城墙从钟山一直往后湖蜿蜒,如游龙匍匐,将整个后湖圈在其中。
  从金陵书院沿着城墙往西侧走,大约两刻钟终于抵达一开阔之地,凉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崔沁闻到了水草的气息,莫不是到了后湖,她记得欧阳娘子说过,含元阁就在后湖旁边。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城墙脚下略有几盏微弱的风灯。
  “含元阁还有多远?”崔沁问前来带路的内侍。
  “就在此处!”
  内侍指着不远处一六层的小阁,小阁掩映在葱木当中,似有晕黄的灯芒打窗户溢出。
  二人匆匆来到含元阁下,内侍先上前询问,片刻转身回来冲崔沁道,
  “娘子,含元阁乃重地,并无安置之处,刚刚欧阳娘子昏厥后,被人送到了最近的三元阁,已经请了大夫过去,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从金陵书院至含元阁皆在旧皇城的圈禁当中,各家的侍从均不能带入,内里除了书童便是内侍,偶尔能见到几位宫女,也是伺候那些大人物。
  崔沁晓得此刻欧阳娘子身边不一定有女婢,一路来欧阳娘子对她照料有加,虽因裴音有些许隔阂,后来欧阳娘子主动释嫌,二人重归于好。欧阳娘子品行高洁,是真正的君子之风,崔沁打心眼里敬重她也感激她。
  她此番受罪,崔沁不能坐视不管。
  出入金陵书院快一个月,崔沁遇到的皆是严谨敦厚的夫子或老学究,便是下人也都恭谨温顺,不曾遭遇半点怠慢轻浮之处,自然也没往他处想。
  何况,皇宫禁苑,守卫森严,岂会有人敢乱来?
  崔沁额头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略一抬头瞧见内侍领着她到了一城墙甬道下,甬道下隐约瞧着有一高高的门卡,并有侍卫林立。
  一股强劲的湖风从甬道席卷而来,吹得她差点窒息。
  夹杂着花香水草的气息。
  她不曾来过此处,略有些惊讶,
  “三元阁在哪?”
  “三元阁在后湖里头。”
  崔沁顿时睁圆了眼,后湖守卫森严,想要进去还得层层盘查,他们怎么可能将欧阳娘子送到此处?
  崔沁警惕心大起,盈盈止住脚步,“公公,这里头是后湖,可随意进出吗?”
  “当然不能!”内侍见她不肯动,又折回来躬身道,“娘子,三元阁就在墙根下,离着这里几步的距离,王传化公公常日在此处理事,欧阳娘子的丈夫曾与王公公有些交情,王公公听闻娘子病倒,立即着人送到此处,请来大夫看顾。”
  王传化名气极大,在金陵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是与欧阳娘子有旧,她就略略放心。
  关卡果然守着六个侍卫,听了内侍所说并不肯放人,只待人去三元阁喊了人来亲自分说,侍卫才将崔沁放进去,只是那内侍却无论如何不许进。
  “娘子,奴婢去寻一辆马车来,待欧阳娘子醒来,您便缠着她出来,奴婢再送你们回府。”
  一切都伪装的很好。
  崔沁看不出半点端倪。
  因着后湖不许人点灯,里头黑漆漆的,唯有灰蒙蒙的水光荡漾铺在脚下。
  崔沁循着另外那内侍来到三元阁,三元阁也是一三层小阁,临湖而建,果然只与刚刚的城墙门口隔了数步的距离。
  门口并无他人,内侍领着她到了门口,往里指了指,
  “娘子,欧阳娘子在里头。”
  虽说是不许点灯,这三元阁的大堂却点了数盏宫灯,瞧着倒像是常有人住似的,里头摆设极为富贵奢华,飘绿的翡翠挂屏,八开的苏绣紫檀屏风,墙角还燃着一银镀金博山炉,青烟袅袅,崔沁吸了一口略有些沉沦。
  她今日身子并不舒适,被这沉香一熏,竟是有些萎靡。
  见底下无人,她强撑着扶楼梯往上攀爬,来到二楼的宽室。
  敞阁大开,湖风猎猎,唯有南侧墙角背风处辍着一盏风灯,晕黄的灯芒倾泻而出,照出一室空荡。
  欧阳娘子不在此处。
  难道是有人算计她?
  浓烈的阴霾笼罩心头,崔沁二话不说,转身大步往楼下奔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暗处掠出,他眉眼凉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格外肆意张狂。
  看清来人那一瞬,崔沁的心凉的透透的。
  宁郡王!
  荣王的长子,希玉灵的继子!
  蚀骨的仇恨夹杂着后怕在她眼底交织,
  “原来是你?”
  她也就编纂大典那一日远远瞥过他一眼,这么久了都不曾打照面,崔沁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宁郡王唇角扯出柔情的笑,如同看猎物一般贪婪扫视着她,“崔娘子莫怕,本王不会害你。”
  面前的小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清澈,倒映出他心底的阴暗和浑浊。
  崔沁心若死灰,眼见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纤手紧紧拽住了身后的门框。
  她侧头往后瞥了一眼,底下湖水深沉,隐有波澜起伏,
  她轻盈的身影迅速掠过,人已挨着围栏,目光警惕瞪着宁郡王,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说出这话时,声音很是平静。
  这里是后湖,不会有人来救她。
  慕月笙昨夜已离开,哪怕他真的留了人看顾她安虞,怕是也进不来这后湖,雄浑高峻的城墙将她与外界隔绝地彻彻底底。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即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只是好恨哪。
  她的亲娘被荣王所夺,她又要被荣王的儿子给逼死。
  崔沁没有丝毫犹豫,玉腿跨上了围栏。
  宁郡王哪里会看着她赴死,仿佛是猎人捕捉猎物,他喜欢这样的游戏。
  带刺的花,蹂..躏起来方有乐趣。
  眼见崔沁要跳下去,他蓦地往前一掠,伸出手拽着那只腿将她往下一扯,
  “啊!”
  崔沁就这般跌了下来。
  簪子被栏杆撞碎,一头乌发如瀑布垂下,遮住她大半个身子,落地的瞬间,她痛得抬眼,那秀发悉数从她眉眼滑过,如拨云见月般露出一张昳丽的容,惊心动魄的美。
  今夜他就死在她肚皮上也值了!
  宁郡王兽心大发,朝崔沁扑过去。
  好在崔沁反应也迅速,身子飞快滚开。
  崔沁眼见他扑了个空,抡起脚对准他后背踢去。
  濒死的绝望,什么劲儿都使了出来,宁郡王被她一踢,撞到了栏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崔沁抓住机会,提起裙摆往楼下奔去。
  宁郡王捂着眼踉踉跄跄尾随追奔。
  这里是后湖,虎贲军和城门校尉交叉巡逻,相互牵制。
  宁郡王再胆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敢声张。
  为了让宁郡王成事,原先的内侍已悄然不见踪影,崔沁跑出含元阁,往刚刚来的方向张望一眼,夜色浓稠如墨,隐约瞧见一些黑漆漆的身影掠过。
  她不敢赌。
  那些人敢放她进来,肯定有人被买通。
  她拼命往西侧跑。
  纤瘦的身影如同被雨水浇湿的蝶,似折了翅膀的雀,娇弱又柔韧地沿着湖岸逃窜。
  宁郡王在含元阁门口招来两名随侍,耽搁了些许,随后主仆三人齐齐往崔沁方向跟来。
  其中一人提着一盏微弱的风灯护在宁郡王一侧,另外那名随侍是有功夫的,黑影一掠便拦在了崔沁跟前。
  崔沁眉心一紧,止住步子折身往水泊里直扑,毫不犹豫,带着必死的决心。
  那随侍长腿一勾,将崔沁给勾了回来,再带些力道,将她往城墙上一丢,崔沁身子结结实实往城墙上撞去。
  这个空档,宁郡王已追了来,他捂着眼气喘吁吁蹲在崔沁跟前,不怒反笑,指着她喝道,
  “小娼妇,厉害得狠嘛,是慕月笙教你的吗?要不要爷今晚教你点别的?”
  慕月笙三个字,在崔沁心底划下一道血痕。
  往事一帧帧一幕幕从脑海滑过,他的眉眼,他的浅笑。
  暗黑的苍穹似张开巨大血口的野兽,张狂的厉风一阵阵掠过她眼角的泪。
  她就算死也不能受辱,也不能让他被人嗤笑。
  离开慕月笙这一年,她袖下从来都藏着利刃,可惜出入金陵书院,被取了下来。
  手伸在墙根下乱摸,摸了好一会没摸到什么,她蓦地想起发髻上还有一枚珠钿,珠钿的边缘极为锋利。
  崔沁二话不说将珠钿扯下,不给宁郡王反应的时机,对准脖颈就刺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击她手里那枚珠钿,只听见叮当一声,极其尖锐细脆的一声响,那珠钿被那股力道推着,瞬间擦入了一名随侍的脖颈。
  那随侍应声而倒。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崔沁和宁郡王吓了一跳。
  宁郡王朝暗器袭来的方向瞧去,只见几道黑影从城墙上空掠下。
  须臾便落了地。
  一股奇异又冷冷的煞气包裹住宁郡王。
  借着那微弱的光,宁郡王看清来人的脸。
  冷隽凌厉,带着无往而不利的杀气。
  慕月笙!
  宁郡王吓得一抖,身子直坐倒在地。
  慕月笙抬手一剑封了剩下那随侍的喉,冰冷到极致的眼神不曾在宁郡王身上掠过半刻,直直落在了崔沁身上。
  她像受惊的小兽窝在墙角,小脸煞白如雪,一双水杏眼痴痴望着他,失了神,没了光,已吓得失魂落魄。
  乌黑的墨发将她整个笼住,她似孤魂野鬼般,飘飘荡荡着不了地。
  宁郡王瞧见慕月笙及他身后十来名黑衣人,浑身颤得厉害,
  “慕....慕月笙,我是当朝郡王,陛下的亲堂兄,你不敢杀我,你闯入后湖,你是谋反,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从他眼前滑过,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跃起,再跌落。
  那股痛意来不及窜到他眉心,濒死的恐惧盖过一切感官,
  “慕月笙,你不能杀我.....”
  那个“我”字还没出声,只见慕月笙刀起刀落,宁郡王的人头被他横刀一拂,血水顷刻如潮水喷出,悉数铺洒在城墙上。
  不曾说完的话音,随着他人头滚地,戛然而止。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崔沁脸色惨白如薄纸,眼神空洞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该是在做梦。
  他不是已经启程了吗?他说要去岳州,从岳州南下攻克潭州,切断朗州蛮军与南昌王的联络,将襄阳、荆州,岳州直驱番禺的商贸打通,重振湖湘鱼米之乡的雄风。
  他还说要去滇南云贵,他打算将她在大报恩寺提出的策论运用于实际,用移民、互市、册封等方法,逼迫蛮夷臣服。
  他还说要去南海.....不一定回得来......
  一定是做梦。
  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整个身子给捞起,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崔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颈。
  如果真是梦,那就将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慕月笙几乎是僵硬着身子将崔沁拦腰抱起,直到她娇软的温热传递至他心口,那股极致的后怕从四肢五骸涌入胸膛,化作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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