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留夷昨晚顶的那块红纱,她也不记得随手丢在哪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翻出来。
“说好要补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来,把喜帕盖上。”
说着,拿着盖头走到床边,要替谢留夷盖盖头。
谢留夷往后一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探手抽过盖头,在手里把玩,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想打我?”
阎大少愣住了,嘴角抽了抽,扯出笑来,摇头道:“阿莲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打你。”
“哦,”谢留夷甩了甩盖头,往旁边一丢,面无表情地盯着阎大少,“你可以试试。”
阎大少捡起红纱,无奈道:“阿莲不要胡说,来,把喜帕盖上。我要亲手挑起你的喜帕,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谢留夷这次没有再说话,抽过红纱往脑袋上一罩。
隔着半透明的红纱,她看到阎大少慢悠悠走去桌边,拿了一根秤杆,又慢悠悠地回到床边,手持秤杆来挑喜帕。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虚弱,他的手一直在抖,谢留夷感觉秤杆都快戳她脸上了。
喜帕终于被挑开,阎大少苍白的脸上露出略微扭曲的笑容,“你是我的妻子了,是我一个人的妻子。”
谢留夷抱臂坐在床上,懒得纠正他的说法。
阎大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瞳孔因为兴奋而扩张,鼻翼翕动,呼吸急促,脸上涌上一片潮红,让他看起来健康了不少。
“阿莲,我是你的丈夫,你记住,我是你的丈夫,”他神色逐渐狰狞,声音中透着癫狂,“你要对我言听计从,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他猛然举起手中的秤杆,向着谢留夷抽过来。
谢留夷可不是里世界那个柔弱的白莲。
她往后一仰,右腿抬起,脚尖正正点在阎大少的手腕上。
阎大少一声痛呼,变了脸色。兴奋褪去,冷汗唰地从额头渗出,痛苦地抱住手腕。
手指无力地松开,秤杆掉落。
谢留夷伸脚接住即将落地的秤杆,往上一挑,右手稳稳将秤杆接在手中。
她站起来,秤杆在左手掌心轻敲,一步一步向阎大少走去。
阎大少抱着手腕后退,“阿莲,把秤杆放下。”
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试图命令谢留夷。
“听话!”他加重了语气,“乖乖把秤杆放下,我不会追究你伤我的事情。”
谢留夷觉得好笑,手中秤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他上臂。
阎大少被抽得跳起来,脸色惨白,张大嘴却没能叫出声,他闭上嘴,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也许是意识到谢留夷根本不会听话,他服了软。
“阿莲,我知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把秤杆放下,我是你的丈夫,你要听我的。”
他一边色厉内荏地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退,退出内室,他忽然转身向门外跑去。
刚跑了两步,腿弯一阵剧痛,他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地上。
谢留夷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边,捡起刚才自己掷出的秤杆,又是一杆子抽在阎大少的臀部。
阎大少溢出一声闷哼,绷直了身子,脸因为痛和羞涨得通红。
谢留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秤杆遥遥指着他的脸。
就你这种弱鸡,谁给你的勇气跟我动手?
这句话太长了,说不出来,于是她换了个说法,张嘴冷冷吐出两个字,“弱鸡。”
阎大少常年病弱是真的,此刻被谢留夷抽了几下,剧痛之下,只觉得耳中嗡鸣,眼前发黑。
“阿莲,阿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阎大少彻底撕下了脸皮,不停求饶,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他这种人欺软怕硬,面对强者,认怂比谁都快。
“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打你了,我一定好好对你。”
“真的吗?我不信。”谢留夷声音清冷。
她心里清楚,阎大少绝对不是在认错,他只是害怕了。如果是里世界那位“大少奶奶”,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凌辱,他绝对不会说出“我错了”三个字。
表面看起来温柔善良,给了“大少奶奶”温暖和希望,却又亲手把她打入地狱。
他很享受这种快感。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弱者的痛苦之上,凌虐、打杀动物者,下牛坑地狱,受野牛蹄踩踏、野牛角顶撞。
阎大少既然是那副死相,有怎么会是好人呢。
“真的,是真的,”阎大少还在求饶,急促喘息着,虚弱得只能发出气声,“别打了,求求你。”
谢留夷蹲下来,用秤杆挑起阎大少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阎大少涣散的瞳孔稍微清明了一些。
“风荷院的下人呢?”
“回……回母亲的院子了。”阎大少以为她问的是今天院子里的下人去哪儿了,喘息着回答。
谢留夷冷冷吐出三个字,“以前的。”
话音刚落,阎大少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惊惧、愤怒……各种情绪混杂,好半天,他扯出一个变态的笑。
“死……死了。”
“怎么死的?”
“家法……处置。”
“为什么?”
“因为……他们看见我……杀人了。”
下人看见他杀人,所以被杀了?这是什么逻辑?
谢留夷举起秤杆,在阎大少惊恐的眼神中,冷冷道:“说清楚。”
也许是秤杆的威力太大,阎大少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什么都说了。
多年来,他虐杀猫狗家畜的事情,阎老爷和阎太太都知道,只不过他们都不在意,也没有管。
后来,虐杀牲畜渐渐满足不了他,不久前,他虐杀了自己房中的丫鬟。
风荷院的下人们目睹了这一幕。
虐杀牲畜和虐杀人,终究是不同的。阎氏是大家族,阎老爷虽然是家主,但是上头有族老,下头还有虎视眈眈的旁支,这种丑事,万万不敢让人传出去。
于是,阎太太以养病为名,将阎大少接到自己院中严加看管。阎老爷让管家放出谣言,说风荷院下人暗害主子,致使阎大少性命垂危,罗织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把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处置了。
阎嬷嬷心疼阎大少,说他还是个孩子,娶了妻就会好了。
阎老爷和阎太太怕他娶妻后还是改不了暴虐的毛病,对妻子下手,根本不敢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就让人以冲喜的名义,从外面买了几个模样周正的孤女回来挑选。
之所以一定要人自愿,也是为了事发后好拿捏。
至此,萦绕在谢留夷心中的一个谜团终于清晰。
谢留夷再次用秤杆抬起阎大少的脸,“她们在哪?”
“谁?”
“买进来的孤女。”
“不知道,我不知道……”阎大少挨了打,又说了半天话,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冷汗干后,两颊因为发烧起了红晕,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便昏过去了。
谢留夷放下秤杆,两指搭在他手腕上,指腹下的脉搏细沉无力。她皱眉,又搭了另一边的手腕。
脉细尺沉,肾亏之相。
她分出一丝灵力探入阎大少体内,检查一圈之后,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
阎大少不举。
作者有话要说: 阎大少:你礼貌吗?
第49章
院门被人推开, 来人脚步声极轻,却还是没有逃出谢留夷的耳朵。
她探身一看,穿着迷彩冲锋衣的男人关上院门, 猫着腰缩进墙根的阴影里, 紧贴着墙根往抄手游廊而去。。
由于上次见面的情况太尴尬, 谢留夷就没出声,假装自己没看见。
寸头男玩家不知道院子里下人被遣散了, 也不知道大少已经昏迷了,在墙角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挪动到抄手游廊,又贴着墙猫到西厢房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他是来找她的?
这下谢留夷没法装看不见了, 她就在正房大门边, 抬手敲了敲正房的门。
寸头男玩家吓了一跳, 猛然回头,鹰隼似的视线看过来,然后脸上的表情愣怔了三秒。然后动作敏捷地蹿进正房,回身往外看了几眼, 关上大门,这才蹲下来,将手搭在阎大少的颈动脉上。
“发生什么事了?”他收回手, 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谢留夷解释不清楚, 于是没有回答, 反问:“你来干嘛?”
“找你。”寸头男抱起阎大少放到床上, 手里突然出现一个水井小瓶子,瓶中紫色的液体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他扒开盖子,放到阎大少鼻端绕了一圈, 然后收回瓶子,转身对谢留夷说:“八个小时以内他不会醒。找个安全的地方聊聊?”
谢留夷指了指沙发,“就这儿吧。”
寸头男往外看了看,“院子里没人?”
“嗯。”谢留夷点点头。
寸头男没有再问,走过来坐在单人沙发上,谢留夷在主位上做了,他直接切入正题,“我想跟你交换信息,关于第二次里世界。”
谢留夷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你应该发现了,第二次里世界和第一次完全不同。第二次的里世界不是鬼宅,是没有玩家的阎府。”
“第二次里世界,阎府没有张榜请人这件事,下人不认识我们,差点把我们当成小偷赶出去。”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谢留夷的表情。
谢留夷没有表情,于是他直接问:“你在里世界的阎府,还是大少奶奶吗?”
“不是。”
“里世界阎府的大少奶奶,你见过吗?”
“嗯。”“是谁?”“白莲。”
寸头男沉默片刻,问:“白莲是谁?”
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问题,寡言封印的限制下,谢留夷也没办法解释清楚柴房里发生的事情。
好在寸头男很有眼色,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换了一个问法,“你在现实世界见过白莲吗?”
谢留夷点头。
“在哪?”“柴房。”
寸头男:???
他从未进行过这么艰难的沟通。
谢留夷也急,她皱眉思索片刻,指指阎大少,吐出四个字。
“柴房选妃。”
寸头男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意思是,冲喜的人选不止一个,关在柴房,最后选了你,落选的人里,就有白莲。”
“对!”谢留夷松了一口气。
寸头男眼神复杂,不知道想到什么,安慰道:“没事,你都已经是铂金玩家了,有点身体缺陷也不算什么……要不我去找纸笔来,我们写字交流?”
神TM身体缺陷。
谢留夷冷着脸,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你才有身体缺陷,你全家都身体缺陷!
寸头男尽量让自己的眉眼和善起来,然而他本就是杀气腾腾的长相,这么一来反倒不伦不类的。
“关于白莲的下落,我会让苏叶帮忙打听。她的天赋是亲和力,很适合打听消息。”寸头男说完自己的决定,又说,“你的消息很有用,我这边好几个消息……你也不用问了,我全部告诉你。”
谢留夷:谢谢,又被感动到。
不过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问不出来?
“第一个消息,里世界跟大少奶奶拜堂的是二少爷。”
谢留夷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先前谢留夷也以为,里世界是排除了玩家的影响,拨乱反正之后的阎府,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玩家的到来,其实影响不了阎二少的行程。
里世界的阎二少在婚礼当天回到家里,跟白莲拜了堂。现实世界,阎二少却绕道去海边看打捞沉船,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个沉船,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第二个消息,”寸头男接着说,“阎大少院子里原先的下人,全部被处死了。据说是因为他们照顾不周,让阎大少病情加重。我们不懂中医,也看不出阎大少到底有什么病,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谢留夷摸摸鼻子,这件事她比他更清楚。
“先天不足,肾亏不举。”她表情冷漠地吐出八个字。
这八个字震得寸头男表情龟裂了一瞬,“你懂中医?”
等等,他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谢留夷点头,“略懂。”
“谢了,有你帮忙,我们装医生就更有把握了。”寸头男笑了,“算我欠你人情。正式介绍一下,尖刀,钟长风。”
尖刀?这是什么诨号吗?
谢留夷正想着,就听钟长风问道:“你呢?哪个公会的?没有公会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尖刀?铂金本难度大,散人不好混。”
原来是公会。
欧阳喆好像也是有公会的,他提过,他们公会叫将离。
谢留夷摇摇头,“不了。”
“不考虑一下?我们尖刀主力进本前都是郭嘉特种.兵,收人很挑的,只收你这种实力很强的高玩。”钟长风锲而不舍。
这人初见时高傲冷漠,稍微熟一点才发现,这就是块牛皮糖。
谢留夷冷漠拒绝,“不!”
钟长风终于放弃,站起来拍拍屁股,作势转身往外走,“行吧,名字总能说吧?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谢留夷现在只想赶紧把暴露本性的钟长风送走,听他问名字,想都没想就回答:“谢留夷。”
钟长风转身转到一半僵住,猛然回身,谢留夷感觉他差点扭到腰。
“你说你叫什么?”他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