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句“洽瘪呃噜哈”便囊括了“吃屎,去死,垃圾,吐痰,吐口水”。“噜”,就是痰卡在嗓子里吐不出去的声音,“哈”,那就是把浓痰喷出去的发音。亲妈骂人时还带上动作,且她正站在篝火旁,而身边就是烤肋排,她扭头一个“噜哈”过去,景平安的胃部当场感觉到不适,有点抽搐。
景平安决定好好待在窝里吧,不要去看也不要去听亲妈骂街。
亲妈的精力好,一通连骂带比划下来也没有歇嘴的意思。
亚缩在窝里,安静如鸡。
景平安觉得该去劝劝,别让亲妈再骂下去。她估计那些男野人早已经跑远了,亲妈骂得再凶,他们也听不到。她去到烤肋排处,喊:“妈。”指向烤肋排,说:“翻面。”又比划了下。
亲妈收声,把肋排翻面,还拍拍自己的胸脯顺气,到雪地里抓了两把干净的雪塞进嘴里润嗓子兼补充水分。
肋排烤到滋滋冒油都有好一会儿了,景平安估计差不多已经熟了。
没有佐料,也不需要考得多讲究,能熟就成,不熟也能吃,她示意亲妈把肋排取下来。
亚闻到烤肉味早馋得不行,看见景平安比划,知道是要开吃了,立即从窝里钻出来,站在旁边,馋得直流口水,但不敢讨要。
有了娃,他应该被赶走的,好在这里没有其她的女野人,又食物充足,自己这才留了下来。今天来了好多男野人抢走了食物,还差点杀死安,如今只剩下这点食物,他如果再讨要,很可能会被步赶走。
肋排烫,步不敢直接伸手去拿肉,而是先把串上肋排的烧烤棍子连肋排一起取下来,学着景平安之前那样把棍子的一端立在地上,将肋排架在空中,先晾着。
她等到肋排不烫了,这才取下来,从中撕开,对比了一下,把稍小一点点的那份分给景平安,又从自己的肋排上撕了一条给亚,便转身回到草窝旁坐着,大口吃嚼。
景平安不饿,加上让亲妈那通“噜哈”,搞得全无胃口,便想把这点食物分一半给渣爹,再留一半当储备粮。
她忽然想起,渣爹其实算不上勤快,能不干活那是绝不干活,自己还得抓苦力磨石锅,肋排不能给得太轻松。
步和亚大口吃嚼,那吃相格外的下饭,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烤肉香,生生地把景平安看馋了,觉得肚子也饿了。
她没坚持住两分钟,便果断地忽略了亲妈刚才“噜哈”的行为。毕竟亲妈身体健康,最多只是做个动作,又不是真的实际操作。
……
一头丑貘有两块肋排,每块肋排上十三根排骨,景平安分得六根,亚分得一根,步那还剩下六根。
这些肋排是当初亚用手从丑貘尸体上整块撕下来的,上面带有不少肉,还沾有油,除掉骨头,剩下的肉也够步吃得饱饱的。
步把手里的肋排吃了个精光,连手都没擦,便回到窝里躺下了。休息,养精神,恢复体力,她明天还得出去打猎和赶走附近的男野人。亚保护了安,还是有点用的,她决定把亚留下。
亚的身材高大,饭量也大,一根肋排下去,只觉更饿了,目光灼灼地看向景平安手里剩下的肋排,想抢,又怕步要他的小命。
景平安吃了一根肋排,便有点被肥肉腻着了。她瞥见亚的目光,知道亚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有亲妈在,不怕。她把手里剩下的五指肋排撕下一条,余下的塞到了窝里。
肋排很油,塞在窝里把铺窝的兽皮都蹭上油弄脏了,可,能防住亚来偷、抢。
安全最重要,清洁卫生什么的,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
景平安抱着把自己要磨石锅的石头抱起来,再拽住撕下来的肋排去到渣爹身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的肋排就已经被抢了。
渣爹张大嘴巴,一口下去,咬走了肋排上最肥的那块肉,吃得满嘴流油。
景平安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石头砸到渣爹的脑袋上。好在这是亲生的,再加上这么大块石头砸过去很容易闹出人命,她忍了。
忍?活了两辈子,不知道忍字怎么写。景平安只忍了一秒便破功,扭头便喊:“妈!”
亚吓得眼睛一立,飞快地把手里的肋排塞回到景平安的怀里,探头朝从草窝里伸出头查看情况的步露出一个笑容,想装作无可发生,可腮帮子还是鼓的,嘴巴边还有油,露了馅。
步当场翻脸,嘴里发出嘶吼声,出了草窝,想揍一顿亚,让他不敢再抢娃的食物。
景平安可算是知道熊孩子是怎么养出来的了,身后有人撑腰啊,那是什么都敢惹。她对亚说:“你吃肉,洽噶,得给我干活,磨石锅。”说完,把手里的石头递过去。
步都挥起拳头准备揍亚了,听到娃的话,不由得思索起来:娃又要做什么?
亚面露疑惑,对景平安的话不是很明白。
景平安把手里的那块咬了一口的肋排递给步暂时帮她保管一下,又把石头放在地上,用小石头磨,示范给亚和步看,说:“磨石头换肉吃。”又指了指肉。
亚明白过来,对于磨石头全无兴趣,直摆手。
景平安转身从亲妈的怀里拿过那根肋骨,转身往窝里去。
亚喊:“娃。”指向景平安手里的那根肋排,又做出磨石头的动作,再指向自己,问:“洽噶?”我给你磨石头,这肋排给我吃?
景平安点头,说:“磨石头,哈噶。”
亚犹觉得一根有点少。他指向景平安怀里的肋排,先竖起右手食指,又再竖起左手食指,两根手指凑一起:再加一根。
景平安抬手比了个“二”,问:“两根?”
亚看看景平安的手势,再看看自己的,瞬间悟了,变成了景平安的手势,学着她说:“两根。”发声标准,铿锵有力。
景平安再次对亚刮目相看,心说:“行啊,亚哥,竟然会讨价还价。”她的心头微动,觉得好像有点摸到亚哥的伐脉了。懒,却爱美食,就可以用美食治好他的懒惰。
她痛快应道,“行,成交。”至于交付要求什么的,算了吧,她如果提出来,那不仅是难为亚,也是难为自己。
双方达成友好协商,景平安回窝,又取了根肋排出来,一次性全部预付了两根肋条的报酬。
她担心亚赖账,请亲妈做见证,说:“妈,亚,吃我两根肋骨,帮我,磨石头。他如果不磨好,打他。”她连比带划,一字一句,讲得极清楚,让父母双方都听懂了。
步满脸懵比地“嗯”了声,点头应下,也记住了这事,再满脸困惑地挠着头回窝。通常,大家都是抢夺食物,或者给娃和配偶食物,从来没见过娃今天这样的操作。她想不明白,却也知道娃很厉害,于是决定听娃的。
亚捧着肋排啃,见到景平安守在旁边,又想起她抢他食物的事,直接转过背身对景平安,大口地啃肉。
景平安不催他。
她等亚吃完肋排,还揪了把干草给他,教他擦手,然后指向石头,示意他可以开工了。
亚吃完东西就想赖账,把景平安抱到草窝外,放下,自己回窝就躺下了,闭上眼睛便假装打起了呼。
早料到你没有信用!景平安扭头便喊:“妈!”
亚气得翻身坐起来,想打景平安,朝她做出凶狠的模样,眦牙咧嘴的,却没有发出声音,怕步听到。
步听到安的声音从草窝出来。
景平安连比带划地说道:“亚吃完我的肋排,不帮我磨石头,他赖账。”
步盯着景平安比划,听明白说的是什么后,指向入口处,发了一个字:团。
景平安的理解就是:团成团,圆润地离开。简洁点说:滚!
亚二话不说,抱起石头便用力地磨了起来。
步凑近亚,揪住他的头发,凶狠地说:“娃!打!团!”又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再欺负娃,打你!打完你,再让你滚!
亚掰开步的手,继续埋头磨石头。
景平安突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又去捡了两块石头过来,坐在亚的草洞边,跟他一起磨,告诉他,“这个,煮肉,肉。”她把石头放在火塘边,指着上面,说:“肉。”又指向烤肉的棍子,说:“烤肉。”指向石头:“煮肉。”
亚明白过来:磨石头跟做烤架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吃上好吃的肉准备的。
他用力地点头,顿时从消极怠工状态到激血满满。
景平安心说:“果然,比起棍棒威肋,还是员工激励更有效。”她又过去指点亚怎么磨,说:“别瞎磨啊,磨坏了可就是做无用功了。”
亚没听懂,但对于景平安比划让他怎么磨还是能看懂的,于是点头“嗯”。
步躺在草窝里,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亚再欺负安,便安心地睡着了。她醒睡后,没看到安,也没听到有声音,赶紧钻出草窝,便见亚躺在草窝里面,安蜷在亚的草窝旁,两个人都睡着了,怀里还都抱着块石头。亚的稍大一点,安的稍小一些。
步把安抱回自己的窝,便准备出去狩猎。
景平安惊醒过来,见到亲妈要出去,又赶紧把剩下的三根肋排分了两根给亲妈,让她塞在怀里。外出狩猎危险,找猎物也不容易,万一没找到猎物又走远了,又冷又饿的,更危险了。有口食物,好歹能撑得久一些。
步见到娃还留了一根肋排,便收下了那两根,揣在怀里,扛着狩猎的木棍走了。
景平安等亲妈走远了,瞥见亚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什么都是亲妈出去打猎,渣爹不去?
她指向亲妈离开的方向,连比带划地问亚:“你不去狩猎吗?”
亚比划着告诉她,“步,狩猎。”又拍拍胸,“我,洽!”布负责狩猎,我负责吃。
景平安:“……”
她噎了半天,把吐槽开怼的话咽回去,指向用来磨石锅的石头,说:“干活。”
亚看步不在,又没有肉可以煮,便又想偷懒,摇头,做威胁状朝安眦牙,意图报复回来。
景平安眼神微眯,威胁道:“那你就别想吃肉。”拿起手里的肋排便往嘴里送。
亚起身就来抢。
景平安眼疾手快,转身把肋排扔进了篝火中。
亚急得立即去拿棍子想把它挑出来,可一根肋排,可没肉那么好挑,弄了半天,倒是把篝火泼散架,还有一块烧着的炭火飞出去落在草垛上,把他的草垛点燃了。
亚急得哇哇大叫。
景平安坐在小凳子上,喊:“兽皮,先把兽皮抢出来。”
亚仍旧乱蹿,急得不行。
景平安过去,揪住铺窝的兽皮往外拽。眼看火已经烧起来了,还冒起了烟。
亚看明白景平安的举动,赶紧帮着把兽皮拽出来,他感觉到火焰灼人的温度,又把景平安抱得远远的。
景平安怕火势蔓延到自己的窝,又赶紧叫上亚用兽皮兜着雪洒到草垛上,和两个草垛之间的空地上。这样有一层雪隔着,即使有火星溅过来,总比直接掉在干草上强。
有些干草像竹子那样呈中空的,会发生轻微的爆破声响,还会蹦出火堆,再加上有风,不时有火星落到景平安这边的草窝,她只能守在草垛旁,挥起小兽皮拍打着火的地方,去踩。要是火星溅到草垛上拍打不到,就扔雪过去,再加上有亚帮忙,好歹把自己的窝护下了。
干草烧得很快,亚的窝则很快付之一炬,连铺窝的兽皮都只剩下了一张。
亚看着烧成灰烬的窝,蔫了。
第30章 找妈
景平安保住草窝,把篝火重新拢好,将烧焦的肋排从柴灰里拨出来,挑能吃的吃了。
食物珍贵,为了口吃的,从野人到动物都是拿命在搏,不能浪费。
她算是明白了,想要收买渣爹干活,费的劲都不够折腾的。她默默地抱起小石头回到草窝里,埋头磨石锅。有火了,能吃上熟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煮肉这种事情,其实不必强求,毕竟生肉都吃了这么久了。她是怕寄生虫,要是有石锅,就可以烧开水喝。
磨石头费劲,可自己还不能出去狩猎,成天在窝里闲着也是闲着,慢慢磨,总能把石锅磨出来,不一定非得要渣爹帮忙。
亚只沮丧了一会儿,便重整旗鼓,跑到外面去寻找新的干草准备用来搭窝,完全没有意识到娃很小,需要族群保护,如果身边没有成年人守护会很危险。
景平安听到渣爹跑远的脚步声,考虑到窝里连续遭袭,便把篝火烧得更旺盛些,算是给自己稍微多一点保障。
柴不多,亲妈捡回来的那捆细树枝烧不了多久。
景平安觉得寄希望于渣爹找柴回来,还不如把他们囤积的打算用来做成狩猎工具的木头拿来烧。
她的力气小,只能把斜靠在岩石上晾晒的木棍推倒在地,再滚到篝火旁,之后用一根自己搬得动的木棍将圆木的一端撬起来,架在围成火塘的石头上,送到篝火堆里。
好几根成人胳膊粗的圆木架起来燃烧,耐烧,且火势旺,这给了景平安不少安全感。
她怕有人偷袭窝,于是坐在篝火旁磨石头,想借助火吓吓那些闯进来的人或野兽。
渣爹来来回回一趟接一趟地搬干草,忙着铺窝,却连一捆柴都没带回过来。
景平安跑过去,让他捡柴。
渣爹理直气壮地回:“步。”又跑了。
天渐渐黑了,渣爹的窝铺好了。他自己的兽皮烧得只剩下一块,不够铺窝,趁着步不在家,把她们晾在草窝旁的兽皮抢走了两块铺进窝里,之后舒舒服服地躺进窝里,睡觉了。
下午的时候,天放晴了,还出了太阳。
这会儿刚入夜,便又刮起了大风,下起了雪。篝火被风吹得朝着一面倒,烧得呼呼的。
景平安的肚子饿了,却没有吃的,只能嚼点雪垫一垫。她忧心地看向洞口方向:亲妈怎么还没回来。
亲妈大清早出去狩猎,即使离开草原去到瀑布下的森林里找猎物,到这个时间,也早该回来了。
等待是漫长的,景平安磨着石锅等亲妈,困得不行了,亲妈还没回来。
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后来又冷醒了。
她睁开眼时,岩石下靠外的地方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篝火里的火已经熄了,只剩下烧完的灰。
她架在火塘上的圆木只烧到架起来的地方,与地面接触的部位还是完好的。独木燃烧聚不起火势,加上贴地影响到通风供氧,熄灭了。